生活中,我们常听到老人说,年轻人一定要稳重,不要做事毛毛糙糙,也不要做人太任性。尤其是不要给人感觉有那种“小人得志便猖狂”的现象,否则连老天都不会放过你。
我一直相信,人要尊重生命,更要相信自己的命运。
2008年是我踏上航海之路的开始,那个时候,自己还是一个最普通的实习生,在船上是最低的职位。
在船上任何人都可以使唤你,而且你还不得反抗。可年轻人,哪里经得起别人天天的使唤呢?
这就使得和我上船的另一名水手吃尽了苦头,最后把自己的命都丢了。回想起来,这件事一直在我的心里,一直影响着我对待这个行业的态度。
2008年,船公司突然给我打来电话,让我准备好行李前往公司进行培训,体检上船。这对于我这种实习生来说,第一次上船,一切都感觉那么的新鲜。自从接到上船的通知后,我的心里非常的高兴,觉得自己终于要成为海员。
匆匆忙忙收拾好行李,第二天便乘上了前往公司的大巴车,一路上,连周边的空气都是新鲜的。
来到公司,在公司会议室早已等候的好几名船员,也都是准备进行培训,一起上船。
当时看着在座的每一位陌生面孔,表情一个个都非常的平静,只有我心潮澎湃,总想尽快上船。
后来才得知,和我一起培训的那些船员都已经是老船员。其中有一位还是准备上船的船长。
坐在会议室凳子上,大家聊着一些和船舶没有半毛钱关系的话题,我感觉自己完全搭不上话,唯独有那么一个人,给我印象深刻。
头发是黄色的,还戴了一个金链子,公司领导来做培训的时候,他总是做小动作。给我的感觉就是非常坐不住的人,期间,领导还特别提醒他,上船一定要服从安排,也一定要多注意安全。
后来才知道,他也是从别的公司过来,第一次来这家公司做水手。
看着他和领导的关系就不一般,当时领导和他说话,他压根就没听。对于我们这种旁人来说,第一次进公司,在陌生的环境下,一定是安分守己,可是他不是,好像这个公司他特别熟悉一样。
原来,这个水手可是公司副总的亲戚呢,难怪这么盛气凌人。
经过几天的培训,我们一行八个人都收拾好行李之后,拿着公司给的材料,来到上海乘坐飞机。
这次的飞机虽然对于我这种第一次乘坐的人来说是新鲜的,所以一路上我的心情是激动的,十几二十个小时的航程,我一直也没有睡着。
而我们这次,从上海出海,目的地是俄罗斯摩尔曼斯克。我们的船也早已等候在摩尔曼斯克港装载石油,为期五天的装油时间,我们也在装货第二天的时候,到达了俄罗斯摩尔曼斯克机场。
早已等候在机场门口的接机人员,拿着我们要上那条船的船名牌子。在门口晃动着船名,希望我们能够及时地看到。
大家都拿到了自己的行李之后,船员们纷纷往机场走,找到了工作人员后,分两辆车直接前往摩尔曼斯克码头。
经过一个小时的车程,我们顺利地来到了船边。人生中第一次看到大船,那种感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尤其是当初水手的一个动作,让船长直接把他批斗了一番。
这可是第一天上船,水手就遭到领导的批评,恐怕以后的日子还得安分点了。
当初水手下了车后,好像烟瘾犯了,直接从兜里掏出了一支烟,正准备点燃,就被船长直接给揪住了。
船长及时地制止了他的抽烟行为,并告诫他,此刻船舶正在装运石油,是危险作业。再加上油船码头上是严令禁止抽烟的。
船员当时被船长制止后也没有说话,收好打火机后,也随着大家走上舷梯,来到主甲板。在一个叫服务生的船员安排下,我来到了指定的房间。
房间看起来还是很舒服的,休假的实习生见我来了,也和我多说了几句,带着我逛了逛驾驶台,了解了各个走道去各个场所的路线。基本的交接班也就结束,两个人也回到了房间。
他急急忙忙地收拾好最后的东西后,随着那些休假的船员离开了我们船。实习生在走出我的房间那一刻,友情地告诉我,以后在船上就做两件事,一件事是始终保持安全警惕意识,另一件事是在船上好好低调做人,多做事,少说话。
至此,休假回家的实习生离开了我们船,我也正式接替了他的工作,从此走上了船员正常的工作和生活。
在摩尔曼斯克港停留了最后三天,我们也顺利地启航,这次的航程很长,从摩尔曼斯克港出发,一路经过巴伦支海,挪威海,英吉利海峡,进入直布罗陀海峡,来到地中海航行。
再从地中海进入到苏伊士运河,红海,亚丁湾索马里海盗区,离开索马里海盗区进入印度洋,再次进入马六甲海峡,新加坡海峡,进入我们中国南海,来到我们中国上海港。
全程13500海里,大约25000公里。
这是我第一次上船所要面对的航程,大约要在海上航行45天左右的时间。
一路上要是遇上恶劣天气,我们的时间将要延迟。
从离开港口开始,船上的水手长便开始了工作的安排。因为船舶在摩尔曼斯克港口停靠的时间比较长,导致我们船上的积雪严重。离港后,水手长安排大伙开始扫雪。
这个时候就有船员开始嘀咕了,认为水手长是没事找事干,等过几天,天气转暖,积雪就会融化,何必这个时候安排大家出来受冻呢?
作为刚上船实习的人,我始终记住上一位实习生的话,多做事,少说话。所以每天在水手长的带领下,认认真真地工作,无论有多冷,有多累,咬咬牙就过去了。
可随着在船上的日子越来越长,船上的船员们也相互熟悉。我也从陌生的环境里熟悉过来,偶尔也会去别的船员房间走走。
不过,在船上总是能听到一些船员议论别人,从那一刻起,我基本不再去别的船员房间,这样就能少听到一些尔虞我诈,也就不影响我对全体船员的印象。
可恰恰相反,和我一起上船的那位水手,他就很喜欢去别人房间串门,也喜欢在别人房间唠嗑。
当然,船员在船上长时间工作,多少还是会无聊的,船员之间多聊聊天还是有必要的。不过,有些该聊,有些不该聊。不该八卦的事情,作为男人还是不要八卦,免得惹是生非。
可偏偏这位水手就喜欢这样做,总是喜欢打听各种事情,然后把道听途说的事情变成自己的事情,再次说给别人听。
一旦被他加工就成了谣言,说出去就影响很大。
有时候一起工作的时候,水手总是会和别的水手聊聊自己的事情,总是希望让别人佩服他,崇拜他。把自己包装得像个领导,船员们听到了也确实很喜欢和他聊天。
这种人属于聊得开的人,什么都能聊,什么话都能接上,可就是人品这一块确实有待提高。
很喜欢偷懒,很喜欢狡辩,尤其是喜欢做表面工作。
我们常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水手也许就不明白这句话的道理,所以总是喜欢做一些不该做的事情。有一次,船长拿了不少饮料在会议室招待来往的港口官员。
当水手得知这件事后,没几天时间,会议室的饮料就没了。
船长一直也不知道这回事,有一次,我们船上内部开安全会议,船长说着说着,便让我帮他拿一瓶饮料,可哪知,打开冰箱,一瓶都没有。
船长当时并没有生气,只是说了说,提醒大家,会议室的饮料是为港口官员提供的,要是想喝饮料,可以去餐厅喝果汁饮料。
我们船上,每天餐厅都会有很多种果汁饮料,免费供船员喝。
可水手偏偏就不爱喝果汁饮料,喜欢喝汽水饮料。
船长也说了,要是喜欢喝可以自己买。
船长没有问询谁喝了,也只是提醒大家要有规矩,这件事原本可以就这么过去了。可是,水手的行为真没让人省心。
后来得知船长又拿了出来,水手毫不客气地又喝了个光。船长于是调取会议室监控,得知是和他一起上船的水手干的。
船长又向大副和水手长了解了这个水手的平时表现,反馈回来的都不是很好。尤其是大副地说的情况,让船长听着都不可思议。
大副告诉船长,这名水手有一个癖好,每天早上五六点的时候,一定会起床,蹲在甲板舷外上大厕所。
船长这么一听,觉得自己跑船二十几年也没有遇上这样的水手,如今,真好被每天上早班的大副发现了。
船长要求大副单独找到水手把这件事说说,提醒水手以后不能在舷外上厕所,一个是为了安全起见,以免船舶在摇晃的时候,掉入海里。另一个是为了船壳的卫生,要是正好遇到了上风舷,那么粪便就有可能弄脏船壳。
就这些事,从此船长对这位水手印象越来越差。
大约我们船一路航行了半程的时候,也正好是从索马里海盗区出来后,正常航行在印度洋上。当时的印度洋天气还算不错。
当时,正好遇上了周末,船长按照往常的做法,通知大厨周末烧烤,让大厨准备好烧烤的各类食品。
其实烧烤是所有人的事,船长也不例外。
那天大约在下午的四点,船长通过广播通知全体船员来到甲板上进行串烧烤签,晚上也进行烤乳猪的活动。
当时,水手一听说晚上要吃烧烤就来劲了,表现出非常积极的样子。下午四点的时候,准时来到船舶甲板上,积极地串着烧烤串。船长看他的表现也还不错,所以也没有扫他的兴。
该吃吃该喝喝,大家玩得也非常的高兴。船长为大家提供免费的酒,只要能喝都可以放开肚皮来喝。
这人啊,有时候就是不能贪杯。
那天晚上,水手喝了不少,醉醺醺地回到房间倒头就睡着了。
其实,那天晚上大部分的人都喝高了,烧烤活动还算完美,拿出去的海鲜,肉食等东西都吃完了,抱出去的四箱啤酒也喝完了,两瓶白酒也喝完了,一头小乳猪也吃得只剩骨头。
一场愉快的烧烤大约在晚上的八点结束,没喝醉的同事帮忙收拾了场地后,船员们也各自回到了房间睡觉。
一切和往常加餐的样子是一样的,只不过,这一次就有点奇异了。
第二天,陆陆续续的有人起来吃早餐,有人没有起来吃早餐,因为加餐,周天是不需要上班的,所以大多喝醉的人会选择睡一上午,仅仅中午起来吃个午饭。
那天中午,水手长还是有心了。整个餐厅,除了那位水手没去吃午饭,其余的人都在场吃着。
水手长出于好心,自己吃完午饭后,正好路过他的房间,顺便去他房间看了看。本想叫醒水手起来吃午饭,没想到,水手长看了看房间,水手并没有在房间。
水手长也没多想,以为水手从别的走道去了餐厅吃饭,所以水手长也没有太在意这回事,于是回自己房间休息去了。
可是到了晚上,水手长再次发现,吃晚饭的时候,水手还是没有来吃饭,而且整个下午也不见他串门的情况。
按照往常,水手在周末都会去船员的房间走走,而这一次并没有声音,也没见到人。
老水手长感觉情况不对,吃完晚饭后,又去了水手的房间看了看,依然没有看到水手。
于是把这事和大副说了说,大副也突然反应过来,觉得好像不对劲。于是,大副让水手长安排几个人去看看。
同事之间相互问了问,也在生活区找了找,确实没有发现水手。
这情况反馈到船长那边后,问题的性质就变了。船长猜测船员会不会是昨晚吃烧烤,喝醉了导致掉海里了。
船长赶紧组织大家进行全船搜救。
整个生活区再次被船员找遍了依然没有看到,在搜救过程中,水手长和电机员从生活区里面找到了生活区外面。也正好因为船舶上的探照灯不停的晃动,顺便修理后。往回走的过程中,在驾驶台两翼的最底下,也就是生活区的最底层侧边,看到了水手倒在血泊中。
水手长见状,立马把这事报告给船长,船长带着大家来到了现场,在现场看到的场景,令所有人都感到疑惑。
水手倒在甲板上,裤子是脱开的,而水手的屁股部位全没了。
船长摸水手的时候,水手身上早已发凉,僵化。船长立马拍了一些照片,并把这事立马和公司报告了一遍。
公司的工作人员听了船长的报告都不敢相信,一个船员,好端端的在船上,怎么会屁股不见了。
而水手曾经有过一个癖好,就是很喜欢在大早上五六点起来,跑去底层甲板,蹲在船舷边进行大厕。
曾经就这事,船长还让大副找过水手,提醒他要注意安全。
可这种情况,也不是船长之前考虑到的安全问题,毕竟人还在,就是屁股部位不见了。对于二十多年的老船长来说,这种情况他也是第一次见。要让他说出个为什么,他也无从推论。
从现场看,甲板上除了血液,似乎并没有找到什么痕迹,从伤口部位看,仅仅有几个牙痕,仅仅从这里,船长只能大胆地猜测,可能是在上厕所的时候,由于船舶满载,水面到甲板的高度比较低,有水上生物因为水手拉了粪便入海,导致有人体味道,吸引了水上生物跟踪,并在合适的时机,一口将水手的屁股咬走。
除了能够用这种推论,已经无法从别的方面推论。
公司提醒船长会不会是船上的船员所为,船长从现场看,水手的伤口不像是人为所为,而且船员之间的关系一向也很好。
为了能够进一步说明情况,公司要求船长把水手的遗体用船上最大的垃圾袋装起来,放入船上的冻肉库进行冰冻,待到了上海港进行遗体检查。
从发生这事开始,船员们每天心里都不舒服,毕竟水手那种情况,而且还放在生活区附近的冻肉库里。厨师长每天要进去拿肉出来做饭,心里都很害怕,都是要船长陪着进去拿肉。
从印度洋一路航行到中国上海,大约需要14天的时间,而且还是全速加速。
待我们船到达上海港的时候,公司的人以及家属早已等候在码头边,例外还有警察和法医,目的就是为了对水手去世进行检查和核验。
我们船员也从那一刻被限制起来,直到水手的遗体被法医鉴定完毕,排除了我们船员所为后,才把我们释放了。
就这事,法医最终也没有给出合理的结果,认为事出蹊跷。只能认定为海上出现了奇案,无法到达现场核验,甚至到了现场也不可能有合理的推论。
大海是神奇的,无边无际的大海,有些事情发生了,外行人根本不相信,甚至内行人也难以相信。就如水手这事,如此奇异的现象,可能不会再出现第二次了吧。
话又说回来,水手总喜欢在船边上厕所,不禁让我想起,海里的鲨鱼一旦闻到人体味道,特别是血腥味,就会立马寻味而来。
海上的水生生物很多,航海十几年,我经常看到抹香鲸等大型水生生物露出水面。觉得大自然很神奇,很多时候,我觉得任何人都应该敬畏大自然。
当然,作为一名船上的船员,在平时生活和工作中,应该遵守船上的要求,以及服从船上领导的管理,这样才能让自己在船上安全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