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温暖有爱的老艺术家
在上海市中心的一条小弄堂里,有一排50年代的老建筑,斑驳的外墙上布满了青苔,离近了你仿佛能闻到木质楼梯岁月悠久的味道,这座老公房屹立在一座座摩天大楼中间,显得庄重,挺拔。
爬上三楼,有一间五十平米左右的一居室,屋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沙发,靠边的一头有一摞毛巾,叠的整整齐齐,屋子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张书桌,上面堆着各种书籍和画纸。
这便是被称为“黑猫爷爷”的著名美术片艺术家戴铁郎先生最后工作过的地方。
这张仍然坚挺的书桌是由一张大床改造的,老伴生前便常常睡在上面,戴铁郎能从这些木块上感受到她的“体温”。
有美影厂的晚辈在慰问他的时候想给他打一个纯新的红木桌子,被他婉拒了,在戴铁郎的眼中,那种象征性的意义是其他任何名贵的家具都不能替代的。
戴铁郎
这张书桌上承载着戴铁郎从退休到去世的岁月中对美术片的不懈追求,晚年的生活对他来说并不孤独,除了对绘画艺术的探索之外,他还在带学生。
从小看《黑猫警长》长大的孩子成为了大学生,也从小粉丝的身份变为了合作者,甚至是衣钵的传承者。
长寿对于一个老人来说是福分,但当身边的亲人、朋友、同事全部离开人世,人便会陷入孤独当中,和自己同一个时代人的都在逝去,想找一个有共同经历的老人聊聊过往都是件奢侈的事。
随着年龄越来越大,经历的生离死别就越加频繁,而这并没有对戴铁郎形成困扰,对于一个经历过艰苦岁月磨砺的人来说,生活中总能找到消解烦恼的突破口。
“她们去世之后,我也想了很久,我的晚年该如何度过?最后我想通了,艺术就是我余生的所爱和归宿。”戴铁郎说到。
戴铁郎作品《黑猫警长》
除了在上海的夜以继日的工作之外,戴铁郎也会在杭州的另一处住所休养生息,这是一处坐落在西湖边上两居室,是浙江美术学院给他父亲分配的住房。
但习惯了沉浸在艺术创作当中的戴铁郎却没有多少时间去感受西湖的美景,戴铁郎没有任何通讯工具,人们想要找他只能通过书信,或者直接到住所去拜访他。
得知他回到杭州的人也常常会“扑空”,除非是特别虔诚的拜访者,他们就站在门口静静的等待。
两个多小时过去了,戴铁郎被一群狗簇拥着回来了,这些狗全部是他平日里在路上捡来的,看着那些被人遗弃的流浪狗,老先生看他们怪可怜,就随手扔了点吃的给它们,随后它们再也不走了,一直跟到戴老师家里。
戴铁郎作品《黑猫警长》
一开始只有一两只,后来队伍越来越壮大,周围的邻居以为戴先生喜欢狗,在出门旅游的时候就把狗寄养在这位老师家里,有的过了两个礼拜才回来领了走,有的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有人告诉他,狗养的多了容易惹上事,那些路上捡来的狗不知道打没打过针,咬了人或害了病就是一身官司,于是戴老师四处找人借身份证为狗办证,打疫苗。
戴老师有一股老艺术家的做派,平日里不喜求人,真到碰上事了却无人可托。那次他第一为了这群他收养的狗向自家的钟点工阿姨开了尊口。
戴铁郎作品《九色鹿》
“黑猫爷爷”与他的经典动画
对于“七零后”、“八零后”而言,《黑猫警长》是整整这一代人的记忆,他是那个年代的一个重要标签,无论过多少年重新回忆起那个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都相对匮乏的年代,《黑猫警长》都是绕不开的话题。
自1984年,《黑猫警长》开播以来,它以排山倒海之势席卷了全国各地,迅速成为深受广大观众喜爱的经典动画系列片之一。
那个年代的大街小巷到处都在响彻着《黑猫警长》的主题曲。时至今日,从那个时代成长起来的人们仍然张嘴就能哼唱出《黑猫警长》中的经典旋律。
一时间,关于《黑猫警长》的周边产品的也孕育而生,从侧面引发了“玩具经济模式”的到来,那时候的男孩子们都玩过一种玩具,那是一种扣动扳机就会发出声音和并闪光的玩具手枪,这就是最典型的《黑猫警长》所带来的附属产物。
由于自己的心血之作得到了广大观众的认可,戴铁郎老师也非常高兴,他跑到商店里抚摸着那些由他的动画而衍生出来的玩具,并说道:“也没人想起来送我一个黑猫警长的玩具啊,这可是我创作的”。
戴铁郎作品《黑猫警长》
随后他自己给自己买了一个黑猫警长的摩托车,回去摆在了家里,每天出门回来他都得拿在手里把玩一阵,后来有个朋友带着孩子到他家里做客。
孩子看着桌子上摆着的那辆黑猫警长摩托车,眼皮都不眨,戴铁郎只好忍痛割爱把玩具塞在孩子手里,并对他说:“既然这么喜欢,那就借你玩几天”。
后来这件“宝贝”成了“刘备借荆州 —— 有借无还”戴铁郎特意跟朋友提过这件事,朋友面露难色:“有一次亲戚带着小孩来我家,孩子特别喜欢,就借给了亲戚家的小孩了“
戴铁郎仍心有不甘:“那你得给我要回来啊”
“坏了”朋友答。
“坏了也得给我”戴老师不依不饶。
“扔了”朋友头一低。
戴老师心灰意冷了,那些日子里家家户户的孩子们都有一件半件的黑猫警长玩具,那些掉了半个机翼的直升机,碎了枪把的手枪都丢弃在路边,只要戴铁郎看见,他就会捡回家收起来,还用胶泥捏了个黑猫警长,晒干了涂上颜色放在放窗台上,每天都看看。
戴铁郎作品《黑猫警长》
《黑猫警长》成为了永恒的绝唱
《黑猫警长》一共只播了5集,每一集在片尾的最后主人公黑猫警长都会用手枪在屏幕上打出“请看下集”四个字,这也成为了《黑猫警长》非常重要的标签,但当第5集结束之后,片尾虽然仍出现了“请看下集”四个字,但观众们却再也没能等来第6集,因为“黑猫爷爷”退休了。
在戴铁郎老师晚年的时候,他一个人常常连自理都很成问题,年轻时候的老师是个对生活非常讲究的人。
《黑猫警长》动画组的成员陈思毅就曾回忆到,当时美影厂有个咖啡厅,偶尔会做些西餐。那时候的国人对这些舶来品知之甚少,戴老师就说:“你们怎么把意大利面当成阳春面吃?”
那天大伙算涨了见识,原来意大利面得卷着吃,而且还不能发出声音。
戴铁郎作品《黑猫警长》
戴铁郎老师能有这样的见识源自他从小的生活环境,他从小出生在新加坡,十岁那年才回到祖国,戴铁郎老师一生命运波折,经历了颠沛流离的生活。
但戴铁郎老师却创造了非凡的成就,除了家喻户晓的《黑猫警长》、《小蝌蚪找妈妈》、之外,他还创作过《我的朋友小海豚》、《小红脸和小蓝脸》、《牧笛》、《草原英雄小姐妹》、《九色鹿》等优秀作品,在国内外屡屡获大奖。
戴铁郎老师在美术片的领域辛勤的耕耘,孜孜不倦的创作,在不能做导演的时候,他毫无怨言埋头画画。在为著名的水墨画动画片《小蝌蚪找妈妈》画金鱼时,他反复修改、精益求精,一共改了6稿,光用掉的废纸就装满了一个铁皮垃圾箱。
戴铁郎作品《小蝌蚪找妈妈》
晚年的戴铁郎老师,仍然固守在自己的岗位上,他说:“我很忙,每天都在创作,没有停下过。外面的世界是有限的,而我的世界却是无限的“
戴铁郎老师的世界是无限的,但生命终归是有限的,在戴铁郎老师生命中最后的阶段,他曾说过:“这是一个好的时代,好到让我常常遗憾,我要是再年轻一点就好了。”
2019年9月4日19时25分,戴铁郎老师因病去世,享年89岁,从此,《黑猫警长》再无下集。
戴铁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