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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大空头》的事件主导者,如今需为财务状况全力一搏

去年,Rajeev Misra和国际足联(FIFA)高层乘坐私人飞机去欧洲出差,在飞机上,他把鞋脱掉,没有穿袜子的脚就直接放在了足联高管的膝盖上。当掌管软银集团(SoftBank Group)价值1000亿美元愿景基金(Vision Fund)的Misra,聊到如何从国际足联赛事流媒体播放权中赚取更多的钱时,这位高管呆住了。

一年内,愿景基金已经是世界上最有影响力的科技投资机构,Misra也因此成为了硅谷“造王者”。飞机上的会面是他将愿景基金打造成为投资巨头计划的一部分:愿景基金拥有高达5000亿美元的投资,在新经济的中心占有一席之地。

如今,愿景基金遇到了麻烦。它把赌注押在了包括Uber科技公司、WeWork在内的昔日科技宠儿身上,而这些科技公司现在都面临着价值缩水的窘境。上周,软银不得不援手拯救WeWork,这家从软银筹集到100亿美元资金的共享办公空间初创企业估值已不到峰值水平的80%。

一手整合愿景基金的Misra现在也成了防止基金土崩瓦解的主要负责人。作为一名在华尔街摸爬滚打的金融奇才,他经常嚼着槟榔(具有温和的刺激作用),赤着脚在位于伦敦的愿景基金总部周围转悠。在咨询了他的占星师后,Misra最近还改变了办公室的布局。

过去幾个月里,他去纽约为救援WeWork安排融资;他还去了中东,试图消除愿景基金两大投资者(沙特阿拉伯和阿布扎比政府)的顾虑。

Misra和软银创始人、日本电信大亨孙正义(Masayoshi Son)与沙特王储穆罕默德·本·萨勒曼(Mohammed Bin Salman)一起在红海潜水。在两艘超级游艇(约133米长的皇家Serene号以及从拉斯维加斯亿万富翁谢尔登·阿德尔森(Sheldon Adelson)那里借来的一艘游艇)上,他们讨论了关于沙特投资第二支千亿美元(孙正义和Misra正在努力筹集资金)愿景基金相关事宜。孙正义和Misra随后还与王储的高级财务代理人打了乒乓球。

两年前,孙正义构想的愿景基金带着勃勃野心问世:他要筹集1000亿美元,这笔资金远远超过了任何一家私人投资基金。愿景基金巨资投入硅谷“独角兽”企业(价值超过10亿美元、有望颠覆整个行业的初创企业)。

Misra负责处理各种细节问题。为了筹集1000亿美元,他债台高筑。愿景基金投资有待考证公司的做法并不常见,而愿景基金每年需要支付的利息高达数十亿美元。他雇了几百个人,其中多数都来自华尔街而非风投。他们的投资速度非常惊人,投资的数额有时候远远超过了初创企业最初寻求的资金。

熟悉愿景基金运作的知情人士表示,愿景基金往往几分钟就能拍板投资决策。去年的一份咨询报告引用了愿景基金员工的话,称愿景基金是一个“混乱”、“个性驱动”的公司,监管措施很少。

软银上一次向股东汇报愿景基金的运作情况是在3月底,当时账面资金还上涨了29%。然而,从那以后,愿景基金投资Uber和WeWork的母公司We Co.就遇到了麻烦,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较小投资的进展也不顺利。知情人士表示,愿景基金所持有的遛狗中介、机器人制作披萨的外卖公司以及垂直农场初创企业的股份价值都低于其投资金额。

本周,软银前高管尼科什·阿罗拉(Nikesh Arora)在一次行业会议上表示,“钱在正确的人手中”才能发挥作用,“但不是花在溜宠物和酒店客房租赁网站上就能随随便便地物有所值。”

Misra今年57岁,2014年应邀加入软银之前在华尔街工作了很长一段时间。他的父母是印度新德里的中产阶级,而他本人曾在麻省理工学院(Massachusetts Institute Of Technology)学习电气工程,进入德意志银行(Deutsche Bank AG)之前曾在新墨西哥州的洛斯阿拉莫斯(Los Alamos)核实验室工作。他每天都在家隔壁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出售复杂的信贷工具,一根接一根地抽着印度小雪茄。

最终,他成了一个信贷交易员团队的负责人,他疯狂下注次级债市场的历史先被收录成册,后被拍成了电影《大空头》(The Big Short)。2009年离开德意志银行之后的四年时间里,他先后在伦敦对冲基金TCI、瑞银集团(UBS Group AG)和纽约投资公司Fortress集团任职。

Ryan Gosling饰演的Greg Lippmann为Misra的团队成员

早在2006年,他就获得了孙正义的青睐,为了帮助软银完成收购一家大型手机运营商的交易,Misra筹措到了160亿美元的贷款。当时,这笔交易被批评是风险极高的过度杠杆化,因为软银只出了20亿美元的自有资金,但这笔交易成功了,现年62岁的孙正义也因此多次跻身亿万富翁的行列。

通过挽救孙正义最有问题的投资,也就是收购美国移动通信运营商Sprint的那笔交易,Misra证明了自己的价值:Sprint抛弃利润于不顾,大打价格战,现金也消耗殆尽。他以Sprint的手机租赁和电视广播为抵押借款,这些首开先河的交易使得公司得以维持运转。

大约就在那段时间,孙正义和Misra开始规划愿景基金的未来:代号水晶球项目(Project Crystal Ball)。孙正义认为,如果他的日本电信业务想要转型,像巴菲特(Warren Buffett)的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Berkshire Hathaway Inc.)一样,成为一家拥有多数为新经济提供动力技术公司的控股公司,这就是他要做的最后一步。

2017年,愿景基金启动,资金接近1000亿美元,其中包括软银的250亿美元,以及来自沙特阿拉伯和阿布扎比政府的600亿美元。这两个中东投资机构并非将资金全部投入愿景基金,而是以借贷的形式收取7%的年利率。为了支付这一利息(今年将达到约20亿美元),愿景基金一直在用贷款的部分资金来偿还债权人。

孙正义和Misra的投资非常迅速,平均一周就要支出10亿美元。他们投资通用汽车公司(General Motors)领投的无人驾驶投资项目,也就是食品外卖初创公司Door Dash Inc.,以及印度酒店预订服务公司Oyo Hotels and Home。愿景基金原本计划在4年时间内把所有的资金都投资出去,但却在两年时间中花光了几乎全部的资金。

愿景基金的员工从25人增加到300多人,伦敦总部内部的紧张局势也有所加剧。许多新来者过去曾在华尔街与Misra共事,和他一样拥有虚构金融交易和销售方面的背景。软银的老员工习惯把这些新来者称为“德意志银行黑手党”。

有时混乱会占据上风。据讨论过愿景基金、或接受过愿景基金投资的现任以及前任基金高管和企业家称,他们有好几次都听到不同的投资团队讨论以不同的条件投资同一家公司。

高管们想出了快速获得孙正义首肯的方法:如果你说一家初创公司具备可以“按需定价”的技术,也就是说,能够向一些客户收取更高的费用,孙正义就会对这家公司感兴趣。

去年年初,软银聘请了一位顾问对员工进行面试,并准备了一份关于愿景基金文化和投资风格的报告。《华尔街日报》(Wall Street Journal)审阅了面试和报告的调查结果,其中包括一个显示公司员工使用某些短语频率的词汇云。最常用的措辞包括“打破规则”、“保密”和“缺乏信任”。此外也频繁出现了“有趣”和“好”这些少量正面词汇,以及“争地盘”、“狂妄”、“政治”和“装腔作势”。

一位高管告诉咨询公司,寻求投资者的企业家正在利用愿景基金的混乱无序和宽松的审查,警告称:“员工在积极地相互隐瞒交易。”另一位高管表示:

此后,软银建立了三大文化准则:团队合作、诚信和影响力,在每季度的非现场会议上对这些准则进行评估,并将其编入公司自行打造、在基金会总部迎宾的机器人Pepper的触摸屏。标记为#Praise的内部Slack频道也鼓励员工认可同事的积极行动。愿景基金发言人表示:“和所有快速增长的公司一样,我们在早期面临过一些挑战。”他说,在最近的调查中,最常见的措辞包括“改善”和“协作”等正面词汇。

愿景基金最迫切的问题就是WeWork,后者最近取消了首次公开发行(IPO)计划,推出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并宣布了解雇数千名员工的计划。上周,软银接管WeWork,同意向WeWork提供50亿美元的贷款,并任命孙正义的二把手Marcelo Claure担任董事长兼扭亏为盈计划的负责人。

软银与WeWork的历史突显出愿景基金的反常性。据知情人士透露,孙正义在2016年与WeWork创始人Adam Neumann见面时就对WeWork非常感兴趣,提出要投资50亿美元。

知情人士还表示,愿景基金的最大投资者沙特阿拉伯和阿布扎比对愿景基金如此大手笔投资一家亏损初创企业表示担忧,威胁要阻止这笔交易,因为他们有权对任何超过30亿美元的投资持有不同意见。于是孙正义改为向Neumann提供略低于30亿美元的资金,并承诺后续会投入更多资金,他告诉同事,他相信WeWork的价值将达到1万亿美元。

据现任和前任高管透露,孙正义去年秋天开始计划向该公司再投资150亿美元,Misra等愿景基金高管游说反对这项投资。他们认为,WeWork亏损太多,还要向住宅地产和教育这些自身缺乏专业知识或优势的领域扩张。

愿景基金的合伙人Vikas Parekh负责监督投资WeWork的项目,他从去年开始记录他对该公司商业模式的担忧。

据一位知情人士透露,愿景基金总计向WeWork投资了44亿美元,所持有的股份预计将减记30亿美元。愿景基金在日本上市的母公司软银同意了60亿美元的投资上限,其中一些投资的估值为470亿美元,是最近的紧急融资认为该公司价值的六倍。

孙正义曾公开谈论过设立一系列的愿景基金,在与潜在投资者的私下交谈中,Misra也曾表示,他的目标是超过世界上最大的另类资产管理公司黑石集团(Blackstone Group Inc.),后者管理的资产超过5500亿美元。

不断贬值的投资让这些计划陷入了危机。由于WeWork的IPO失败,一度炙手可热的IPO市场也随之降温,而这正是愿景基金赖以投资套现的领域。这反过来也危及到了“愿景基金二期”(Vision Fund II)。

7月,软银宣布将向第二支愿景基金投入380亿美元,并从外部投资者那里获得了700亿美元的承诺。这些承诺并不具有约束力。软银签署了允许各方离场的文件,继投资WeWork惨败之后,确实有一些投资者抽身离场。

据知情人士透露,这些意向投资者包括新加坡政府投资公司(GIC),该公司曾表示将向第二支愿景基金投资20亿美元,以及美国科氏工业集团(Koch Industries)的投资部门。科氏工业是由颇具影响力的共和党捐赠者CharlesKoch和他已故的兄弟David经营的私有企业集团。此前科氏工业一直在就10亿美元的出资进行谈判。

沙特阿拉伯和阿布扎比的投资基金仍持观望态度。据知情人士透露,在孙正义和Misra最近的访问期间,他们初步同意将从第一支愿景基金获得的利润再投资到第二支愿景基金。

如果愿景基金的价值大幅下跌,员工就会陷入被套牢。去年,愿景基金推出了一项薪酬计划,根据该计划,软银将借钱给员工购买基金中的投资项目。借款人必须就这些贷款提供个人担保。

一位知情人士称,孙正义已经签约的借款超过30亿美元。Misra等包括Claure和软银投资主管RonFisher在内的软银高管总共借入了数亿美元。

Misra正在采取一种更加谨慎的做法。愿景基金将不再巨额押注单一公司,除此之外,Misra还向投资者承诺,下一支愿景基金将在五年内投资出去,而不是像第一支愿景基金一样在两年内用完。愿景基金还将要求高管对他们支持的交易承担更多的责任。

愿景基金侥幸躲过了投资电子烟制造商Juul Labs带来的败局:这家一度估值400亿美元的公司现在正面临着公众对于蒸汽电子烟引发健康风险的强烈抗议。Misra本人出门时也经常随身携带Juul电子烟和另一支充满电的烟备用,出于对Juul Labs面向青少年营销的担忧,他拒绝了这项投资。

他和孙正义仍然持乐观态度。最近一次向投资者做的演示报告中,他在介绍愿景基金投资的初创公司时展示了一张带箭头的图标,周围是彩虹色的独角兽,这些独角兽呈直线上升,一直延伸到最右侧。

撰文 LizHoffman、BradleyHope

編輯 Ian

編排 Ian

翻译 唐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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