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5日,突尼斯总统赛义德宣布,解除现任总理迈希希的职务,冻结议会的所有职权。消息宣布后,大批支持者上街欢呼,街道上汽车鸣笛庆祝。新京报我们视频出品
7月25日,突尼斯总统赛义德宣布接管政府行政权力,停止议会活动,解除总理迈希希职务。翌日,又宣布解除两位重要部长职务,并将试图“闯宫”进入议会抗议的议长等人拒之门外,令该国局势变得更加叵测。
“动荡48小时”
2011年变革后的突尼斯共和国是个议会制国家,总理和阁员都是议会席位最多政党/政党联盟中当选议员,内阁拥有行政权,对议会负责。但和德国、印度、新加坡等“纯议会制国家”不同,突尼斯总统虽地位超脱,但并非纯然“虚君”,而是通过掌握军队指挥权等,在政治生活中拥有一定影响力。
7月25日晚,总统赛义德紧急会晤了支持他一方的军队、安全机构负责人,随后宣布“根据宪法第80条”接管内阁行政权力直至任命新总理,暂停议会活动,随后宣布“暂停期”为90天。
7月26日,总统宣布解除国防部长和司法部长的职务。此举激怒了突尼斯复兴运动党一号人物——议会议长加努希,他随即率领一干支持者前往议会“闯宫”,却被严阵以待的安全人员阻止。加努希等高呼“我们是在维护基本法,你们无权阻拦”口号强闯,安全人员则回应“我们是在保卫这个国家”,堵住了“闯宫”者。
复兴运动党及执政联盟中其他几个党随即在网络、街头、国内外掀起巨大声势,指责总统发动“自我政变”,颠覆突尼斯“合法民主秩序”;而支持总统一方则在全国各地举行庆祝集会,与会者欢呼雀跃,并高唱突尼斯国歌。
7月26日,突尼斯总统赛义德决定解除国防部长和司法部长的职务。新京报我们视频出品
蹊跷必有前因
突尼斯位于地中海南岸,非洲大陆北部。该国历史悠久,曾和罗马多次争霸的迦太基首都就在今天突尼斯境内,此后近两千年命运多舛,曾先后被罗马、阿拉伯帝国、奥斯曼土耳其帝国、法国等统治,人口结构也发生根本性改变,成为一个北非阿拉伯国家。1956年,突尼斯获得内部自治,翌年正式完成独立,是非洲大陆二战后最早获得独立的国家之一。
在独立后的半个多世纪里,突尼斯尽管政治上不民主,但经济、社会较稳定,并未像同时代绝大多数非洲国家那样政局动荡、政变不断,布尔吉巴和本·阿里分别任职突尼斯总统长达30年和近24年。
2010年,中东阿拉伯世界爆发“阿拉伯之春”,这次运动扩大化并演变为“夺权”的导火索,正是发生在突尼斯的“小贩事件”,因此爆发所谓“茉莉花革命”,并在2011年1月迫使本·阿里流亡。
本·阿里流亡后,原本被逐出国外的各伊斯兰激进组织纷纷回国,并在2011年立法选举后取得议会多数席位,但他们推动伊斯兰激进组织“教法治国”的努力遭到社会强烈抵制,不得不收敛,自此后突尼斯进入一个相对平衡的时期。
但选民、公众和世俗政党则开始对复兴运动党等伊斯兰激进组织长期执政、却无法带领突尼斯摆脱经济和就业困境日益不满,这也是当年爆发“茉莉花革命”的根源。
自年初以来,总统赛义德试图限制内阁和总理权力,与内阁、复兴运动党和其他伊斯兰激进组织龃龉不断,政局和社会不时动荡。
此期间发生的两个变故——政府对新冠疫情防控不力以及“外援”土耳其和卡塔尔的“指手画脚”,加剧了内阁和伊斯兰激进组织的困境。
正是在这种微妙背景下,总统赛义德才敢于突然出手、一击而中,也才会出现内阁、议会义愤填膺,不少民众却“喜大普奔”的怪现象。
被解除总理职务的迈希希。图片来源:新华社
局势仍待观察
在“动荡48小时”中,总统同时关闭了土耳其、卡塔尔在突尼斯境内若干机构,如著名的半岛电视台驻突尼斯办事处,显然意在切断内阁和伊斯兰激进组织的“外援”。
土耳其、卡塔尔不出意料地谴责了“政变”,表达了对总理和复兴运动党的支持。但如前所述,突尼斯公众的部分怨气恰针对它们,这种支持可谓是帮倒忙。
当初推动“阿拉伯之春”,在阿拉伯世界到处夺权的美、法等国此番处境尴尬:“阿拉伯之春”导致阿拉伯世界伊斯兰激进组织和极端恐怖势力纷纷抬头,并反噬欧美,率先“夺权”的突尼斯虽相对“成功”,却不知不觉中成为中东最大的外籍伊斯兰激进组织暴恐分子输出国。
如果支持总理和议长,鼓励伊斯兰激进组织派系“抗争”,弄不好会重蹈覆辙,自取其祸;但支持总统“自我政变”,却无异于对自己一手倡导的“一人一票”自我否定。正因如此,他们主要说些模棱两可的“片儿汤话”,暂时未有大的举动。
突尼斯各世俗政党则态度微妙,一方面批评总统“违宪”,另一方面则指责内阁和复兴运动党“应对突尼斯社会和政治危机负总责”。显然,他们对总统是“小骂大帮忙”,希望这次变故对自己有利。
突尼斯总统赛义德。图片来源:新华社
势力强大、城市里会员众多的突尼斯工人总工会则旗帜鲜明地支持总统——事实上正如许多观察家所言,突尼斯工人总工会的立场,在很大程度上坚定了总统“动手”的决心。
未来变数尚多,关键因素则是90天的“议会停止活动期”,以及新内阁、新总理的产生方式。如果总统同意举行新的议会选举,并将组阁权、行政权交给选举后新的执政联盟,则原本不想深度卷入的美法诸国便有了“不干涉”的口实,国内世俗政党也会因真正获利而坚决站在总统一边。
但这样做也有很大风险——伊斯兰激进组织在突尼斯社会、尤其农村仍有深厚社会基础,且较世俗政党组织更严密,动员力更强,万一再度形成执政联盟,就会令总统的冒险之举前功尽弃,进退两难。
特约撰稿人|陶短房(专栏作家)
编辑|徐秋颖
实习生|耿心玥
校对|刘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