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一九三八年四月二十日晚间八点,成都市四圣祠的仁济医院内,出生了一个77盎司的女婴,不过是个早产儿罢了,瘦弱不堪苍白脆弱,以至于放在保温箱20多天才得以存活。
这个早产的女婴小名凤凰,大名陈喆,以后更是有了大名鼎鼎的笔名琼瑶,直到今天,很多人尚不知道她显赫的家族身世:
她的祖爷爷陈维之,进士及第,曾任江西九江知州;
她的爷爷陈墨西追随过孙中山,青年时留学日本,是著名的湖广文化名人;
她的外祖父袁励衡是中国银行业之父、第一任交通银行行长;
她的父亲陈志平,曾是大学教授,亦是著名史学家, 他曾先后任教于光华大学、国立广西大学、同济大学、台湾师范大学、辅仁大学、文化大学,甚至赴新加坡,立于南洋大学的讲台。他著有《秦汉史话》、《三国史话》、《中华通史》等约六百万字。
她的母亲袁行恕,袁家长房的三女儿,从小生于书香门第的她酷爱古典文学。
再扯得深远一点,袁行恕的伯父袁励准曾做过宣统皇帝的大师傅,北京中南海南门“新华门”牌匾就是他手写的大字。
当然还有,她的舅母为金庸的堂妹;她是诗人徐志摩的表外甥女。
她从来不曾显摆过这些,或者因为她的自卑或自知,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家族的荣耀;她所关注和痴念的,只是写作罢了。她一生所渴求的,自始至终不过一个爱罢了。
那一天,与她一起出生的还有他的同胞弟弟麒麟。很多年以后,麒麟终成了麒麟,凤凰也成了凤凰,但始终不是父母内心深处期许的那般。
她曾经也是父母和外人眼里的问题少女,她的两次举世闻名的自杀引人诟病:数学成绩差,考了二十分,留下绝笔信自杀而死;高考失败,初恋爱上大她二十多岁的高中老师,她再次绝望自杀;
应该说,她不仅有浓厚的文学细胞,她浑身上下弥漫着悲观的自杀细菌,动不动就自杀的人,上帝为何还不收了她?偏偏让她到今天还好好地活着,上帝对她不亏,多给了她两条命,
其实,上帝岂止多给了她两条命,应该是与普通人相比,她额外拥有了11条命呀!
猫有九条命,狐有九条尾,皆要甘拜下风,一切都要回到最开始的地方。
02
自古才子多风流,本有大房太太的墨西先生又娶了琼瑶的亲奶奶,一位来自南京的俏女子,直到她跟着先生回乡,
才得知自己其实是小妾,倔强的她带着两个儿子去北京定居了,就这样,祖籍本是湖南衡阳的陈志平和胞弟,
一直在北京长大。
在北京读完辅仁大学的陈志平,当了北京两吉女中的教书先生,袁行恕那时则是两吉女中的学生。不过她不是一般的学生,才貌出众,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通。而且她竟然爱上了年轻活力,潇洒不羁,但是比她大七岁的陈老师。袁行恕的父亲坚决不允许,他认为是有伤风化的行为。
关键时刻,陈墨西却一马当先,写了一封长信给袁励衡,勇敢地代子求婚。这封信大大震慑了对方,以至于他坚信虎父无犬子。所以最后,陈志平和袁行恕有惊无险地喜结连理,很多年以后,凤凰不理解,为什么母亲能嫁给自己的老师,而自己爱上国文老师,即便是为了这份爱选择放弃生命,却并不为他们所接受。
她应该很想对母亲袁行恕说一句话,我的选择,来自于你的遗传和影响罢了。但你们却不及祖父与外祖父那般洒脱。
结了婚的陈志平和袁行恕,也很快遭遇了一次大不幸,他们的第一胎男孩胎死母腹,这让极为重视男丁的陈志平落泪一夜。七七事变又爆发了,北京再也不能住下去了,他们决定搬迁到暂时平稳的四川成都。这才有了凤凰和麒麟。
不同于陈志平,袁行恕爱女成狂,重女轻男。袁行恕总盼望是一对漂亮双胞胎女儿会降生。她有名门闺秀的才情,也有大家小姐的容貌,而且尤喜女儿能天生丽质,在众人面前值得夸赞。可是她的凤凰眼睛不够大,鼻子不够挺,右脸颊还有一块胎记,五官中唯一满意的只有一张樱桃小口。她愈是在人前夸她的小嘴,小小的凤凰愈是觉得抱歉,她下意识觉得,不能成为母亲的骄傲,她一直在母亲眼前自卑的活着,这个早产的女儿,不仅是身子弱,而且爱害羞,不爱见人,尽管母亲很爱很爱她。袁行恕也并未察觉,她夸奖女儿的方式,反而成了凤凰自卑的源头。
时间到了1940年秋,陈家的第三个孩子,一个白白净净胖乎乎的小子降生了,他眉清目秀招人喜欢,属于那种非常好带的孩子,陈志平和袁行恕对新生儿的偏爱自然多了一些。
于是,凤凰和麒麟双双成了奶妈的孩子。凤凰爱奶妈,奶妈也爱凤凰超过麒麟很多,每次发生纠纷,挨揍的总是麒麟。她们一起出门看油菜花,吃街上的白糕,跟着奶妈,过了幸福的两年。
凤凰四岁那年,抗日战争打得如火如荼,大后方的四川因为国民党迁都重庆,人员密集起来,物价也飞涨起来,三个孩子,再加上雇奶妈,大学任教的陈志平虽然薪水颇丰,也维持不了一家开支,夫妻两个再三商定之后,决定听从父亲陈墨西德安排回湖南老家生活。
这个安排当时来看是英明的,其实在成年后的凤凰看来,是万万不该的,正是因为回归湖南老家,才为后来多灾多难的童年埋下炸弹。而且这让她不得不离开一直陪在她左右照顾的奶妈,她哭的撕心裂肺,这是她经历的第一次生离,长大后依旧记得深刻。
正是因为和奶妈的难舍难分,在琼瑶的多部小说里,有很多经典的奶妈形象,最为深入人心的就是容嬷嬷了。
湖南衡阳渣江县的兰芝堂前,爷爷的祖屋前,陈志平一家五口的回归引起来巨大的轰动。
年迈的陈墨西终于心安了,因为儿子不仅带回了两个孙子,更重要为他带回了孙女,陈墨西唯一的孙女,这让凤凰开始了祖父家里逍遥的日子。她不再自卑了,祖父带着她进进出出,走亲访友,她不亦乐乎地享受着大人们的疼爱,她像男孩子一样去捡树枝掏鸟窝,那时候,陈志平跟着父亲去了南华中学教书,袁行恕也一起去教授国文,就这样,凤凰还可以在校园里跟学生们一起放风筝,认方块字。
如果湖南的日子就这样下去,没有日本兵的入侵,没有战乱和逃亡,凤凰就可以一直无忧无虑下去,她应该就能成为父母期望的凤凰。
如同世外桃源的兰芝堂,在凤凰到来的两年之后,日本人还是来了,他们的野心让中国没有一片宁土。这以后,凤凰便不再是凤凰了,她从日本人入侵家园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走上琼瑶的路。
03
1944年,六岁的凤凰初懂人事,一个睡得香甜的深夜,她被仓皇的母亲摇醒了,醒了之后,她才发觉,窗外的人声、枪声、鸡鸭鹅犬吠,一切都是乱糟糟的,可恶的日本人半夜来袭,凤凰跟着全家一起躲到山里去,第二天,日本人走了,但是兰芝堂被烧光了,连同凤凰最心爱的一面小锦旗,失去小旗子,仅仅是她悲怆苦难童年的开始而已。
日本鬼子隔三差五来烧杀抢掠,对于知识分子更是恨之入骨。在一年的时间里,凤凰跟着家人,经历了至少8次死亡的机会。是的,那种与死亡擦肩而过的心惊胆战,她在六岁那年经历了8次。
所以,除了袁行恕作为母亲给了凤凰一条命之外,上帝在她六岁那年,多给了她8条命。这也难怪,后来的她洋洋洒洒写一封绝笔信,选择轻生,她本来就是不惧怕死亡的,反而活着得不到理解的爱最为痛苦。
第一次直面死亡,是寒入骨髓的那种,日本兵包围了他们全家藏身的山谷,最令人恐怖的是,一个日本壮汉看上了袁行恕,接下来袁行恕很可能被拉去当慰安妇,然后陈家不甘受辱,全死于日本人的枪下或者刺刀之下。就在绝望来临之际,一个日本军官站出来喝止了,原来他远在日本的儿子,和麒麟年纪相仿。这万万分之一的幸存,让一家人抱头痛哭。年迈的陈墨西重重地把拐杖捣在地上,我已经老了,你们不能这么活下去,一定不能受辱,去大后方才能找到希望。
这种决定在第二次遭到日本兵袭击后达成一致。
又有一天,陈家人和亲戚乔装躲在以前佃农家,日本兵又来了,亲戚家的小婴儿高声啼哭,眼看一伙人命都不保,佃农家的老太婆巧妙地与日本兵周旋,再次逢凶化吉,所有人的心悬到嗓子眼,几个孩子的眼睛里除了恐惧就是恐惧,日本人已经杀了不少知识分子,陈家书香门第,一旦被识破身份必死无疑。陈墨西老了,他不想也不能再奔波,痛苦地商量之下,陈志平决定返回渣江,一路护送老父亲回老家。
去往渣江路上的一天,陈家三次与日本兵正面交锋,日本兵搜刮走了他们身上所有的钱,当然那天的厄运还没完结,他们遇上了伪军头目,陈墨西拒绝搜身,坚决不受走狗之辱,总是伪军头目的枪口对准了他,那一刻,凤凰觉得一家人的生命或许真的走到了尽头,几个孩子一起哭,引起了伪军头目的厌烦,竟然挥挥手放陈家人离开了。一天四次逢凶化吉,提心吊胆的踽踽前行,直让凤凰感叹,虽然侵略让他们一家流离失所,但上帝却在冥冥中眷顾了他们一家,这何尝不是,不幸中的万幸呢。
再次回到渣江,每一刻都是月黑风高,孩子们万千不舍吻别老祖父,陈志平一家五口走上了长达一年的四川回归之路,这一路,不亚于红军经历过的二万五千里长征。虽然不是爬雪山,过草地,带着三个孩子,一路冲破日本人的封锁线,谈何容易。
再一次的不幸,是凤凰的两个弟弟都丢了!这一次,支撑了多天的袁行恕终于崩溃了,她不怕山高路险,可是孩子都丢了,这让她这个做母亲的绝望至极。于是,他们挣扎之下,做出了父亲双双自杀的决定,可是,凤凰还那么小,怎么办呢?袁行恕俯下身,问女儿愿不愿意一起去死?六岁的凤凰心中酸涩,她想起和奶妈,和爷爷那些欢快的日子,她还想再见到两个可爱的弟弟,但爸爸妈妈要赴死,她焉能不死,她大声回答了一声“好”,跟着父母向河水走去,只有自杀才能尊严地了结这一切,当河水淹没了凤凰的脖子,她突然有了求生的欲望,她开始恐惧,大声呼喊,这哭喊声,唤醒了在死亡边缘挣扎的父母,半生半死的袁行恕意识到,其实她依旧是一个母亲,她怎么可以自私地拉着女儿去死,至此,凤凰又捡回了一条小命,很多人不知道,这一次其实是琼瑶生命里,真正的第一次的自杀,而且是母亲的绝望情绪所决定的。
虽然这次对陈志平和袁行恕来说,是劫后重生的开始,但对凤凰来说,她第一次知道绝望之后的另一个选择,就是自杀。
走到广西融县,这一次迎头撞上病魔的袭击,先是袁行恕患上了疟疾,融县的难民营里,死于疟疾的人不计其数,这种病在当地称为打摆子,一会热的满头大汗,一会又是冷入骨髓,浑身颤抖,再加上头疼的折磨,痛不欲生。雪上加霜的是,凤凰也被母亲传染了,可怜的娘俩只能呻吟等死,凤凰在浑浑噩噩中,只觉得在河水里逃过一劫,这次真的是老天要收了她,但,“奇迹”再度到访。
在几乎要去见上帝的最后一刻,陈志平的一位萧姓学生出现了,他们成了陈家可以抓住的救命的稻草,虽然凤凰的疟疾好几年才痊愈,但最终也不能要了她的命。
这一行山高路远,接下来还要过江,江水湍急,大病一场的凤凰身子弱的不能再弱,却又掉到江里,小命就这样差点真的挂掉了,多亏水性极好的船夫,把她从水里捞上来了,在死亡线上挣扎过多次的凤凰,并不庆幸自己的被救,她心中挂念的是掉入水里的玩物,很多时候,她爱物惜物胜过自己的小命。
这一年,她经历过太多苦难,她那颗善良的心却并未被吞噬。正如她所用的琼瑶这个笔名,投我以桃木,报之以琼瑶。
在琼瑶的小说里,她那些精心塑造的女主角,多半是爱护小动物,连蚂蚁也舍不得踩死,那种善良,那种爱物,正是她自己的写照。
刚走到四川境内,陈志平一家还在翻越重重山,他们在路上得到了消息,日本人投降了!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全家人疯狂地哭着、笑着、叫着,拥抱着,这一刻等的太久,来的太迟,他们一家人在路上已经走了近一年了,各种惊险苦楚,全都一一体味,在凤凰的内心深处,她不曾畏惧这些,真正让她记住的,是这一路上的真善美。
这一路除了凶恶的日本兵,那些麻木的伪军们,在贵州剑河县,她遇到了不起的瞿伯伯,一个有话剧天分的编剧和导演,六岁的琼瑶疯狂爱上了话剧,大人们演几场,她就看几场,甚至台词都能倒背如流了。那段日子是从四川逃亡以来,凤凰最眷恋的时光。
这段话剧里的小日子,极大提高了凤凰的文字嗅觉。当然还有很多帮助他们一家逃出生天的热心人,特别是曾连长,是他帮忙找回了两个弟弟,他把凤凰看作女儿,让凤凰一起坐在他的马背上前行,在那些苦难的日子里,曾连长成了凤凰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光。
很多年以后,曾连长被琼瑶写进自己的多部小说里,她是永远忘不了曾连长的,比如《新月格格》,把新月从土匪刀下就出来的努达海将军;这一年在日本兵枪炮刺刀下的生生死死,让琼瑶的小说有了很重要的爱国元素,她的有多部作品提到了抗日救国,从初期的《婉君》再到后来的《情深深雨蒙蒙》,大大启发了国人的爱国情怀,也提醒我们,那段落后就要挨打的历史坚决不能重演。
04
惊涛骇浪、悲欢离合的岁月终于过去。八岁的凤凰在泸县姨妈的私立中学,度过了快乐的一年。袁行恕在中学任教,凤凰则近水楼台先得月,学校里的一群大哥哥保护着她,带她去河边捡鹅卵石,教她养蚕,把她扛在肩上采桑叶去,在凤凰眼里,这就是第二个兰芝堂,也就是在这一年,袁行恕发现了女儿的文字天赋,开始悉心教导女儿背唐诗,从李白,杜甫,到白居易,在袁行恕的影响下,凤凰七岁已熟读了《梁上双燕》和《慈乌夜啼》多首唐诗。
直到后来,琼瑶曾动情地在自传中透露,妈妈虽然反对她写作,但是却不知是自己给予了女儿一条通往文学的路,她之所以沉迷写作,正是和背诵唐诗的日子大大相关,那些优美的诗词,绵绵的感情,总让她思如泉涌,停止不了写作。
我们不得不提一下她的那些诗意小说们,
从《诗经》到唐诗宋词,特别是宋词最多。
比如:《烟雨濛濛》——出自欧阳修《圣无忧》:
珠帘卷,暮云愁。垂杨暗锁青楼,烟雨濛濛如画,轻风吹旋收。
香断锦屏新别,人闲玉簟初秋。多少旧欢新恨,书杳杳、梦悠悠。
《碧云天》、《寒烟翠》——出自范仲淹《苏幕遮》: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对于古诗词的娴熟运用,让她的作品别具东方韵味。在琼瑶心里,古诗词一直是很火的存在。
1946年2月,陈家终于又迎来喜事一桩,陈家的小女儿降生,凤凰喜欢叫她小妹,不喜欢叫她的学名锦春。至此,凤凰四姐弟全部到齐。
到了1947年,陈志平又接到上海同济大学的聘书,一家人又赶赴十里洋场,生活看上去仿佛开了挂的双响炮。
但,在上海外白渡桥的礼查大楼里,陈家六口过的不太畅快,这种巨大的压力很大部分上来自经济,陈志平的薪水管不了一家六口吃喝拉撒,而且拒绝接受阔绰的妻舅的资助,日子的艰难可想而知,虽然经济拮据,但是孩子们已经到了上学的年龄,凤凰和两个小弟上了上海市第十六区国民小学,其实不是到了上学的年龄,凤凰和麒麟9岁,该读三年级了,小弟刚好念一年级,在凤凰眼里,真的进学校读书,痛苦至极,两个小弟顶多是打架而已,而她从来没接触过数学,怎么也学不会加减法。
九岁以前,她只是唱儿歌,念童谣,背过话剧和很多唐诗,她一度觉得数学是魔鬼,人世间怎么会允许那么魔鬼的存在,数学不好,再加上上海孩子欺生,她不会普通话,满口四川话惹得别人哄堂大笑,那段时间,她再次自卑敏感地过着日子,如同一只被拔光了刺的满身流血的刺猬,独自舔着伤口,后来母亲出去教书,她又承担起照顾小妹的责任,生活困窘,又做了小保姆,她开始频繁用文字表达自己的感情。
那一年,她写出了《可怜的小青》,这篇小小说被陈志平注意到了,他甚觉女儿写的真切,把它寄给了大公报的儿童版,没想到,竟然发表了,九岁的凤凰第一次尝到写作的甜头,竟然茶不思,饭不想,以前是爱好写作,在这以后开始真正迷上了写作。
她不仅写小说,受过逃难路上的瞿伯伯影响的她,还爱上写剧本,虽然父母对那些剧本 ,看了只是笑,尽管那些剧本没机会发表,全都扔进了垃圾桶,她还是坚持写,在凤凰的心里,写作已经成为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冥冥中有一股力量让她觉得,或许哪一天她就出下一部小青了。
战争,战争,不管是外族侵略,还是内战,对幼年的凤凰来说,无一例外都是拿走幸福的刽子手。在上海磨合了一年,她有了朋友,喜欢了上海,泡书店,看日出,去外滩。但又不得不跟刚稳定下来的生活告别,十岁这一年,凤凰跟家人一起住进湖南衡阳的怡园,虽然生活还是很艰难,甚至想买的书因为没钱不能带回家,但是再次与祖父团聚的生活,让孩子们生活过的轰动而热闹。
特别是爷爷八十岁大寿,宾客擦肩而至,精彩纷呈,不仅让凤凰感到祖父的德高望重,也让凤凰第一次感受到陈家的名门望族风范。这种生活经历给琼瑶的写作带来极大帮助。
在琼瑶的小说里,从《六个梦》系列小说里,不乏江南大户人家的描述之词,若是不曾在这样的环境中体味过,恐怕不会写出那种大家族的那种阵势。
05
战争、苦难、居无定所,疲惫不堪的陈志平一直在寻找一方能安心教书的乐土,一方能让妻儿有稳定感的家。
一九四九年夏天,陈家六口抵达台湾。陈志平接到了台湾师范大学的聘书,也分到了一栋独门独院、拥有二十多个榻榻米的日式房子。袁行恕欣喜若狂,自从嫁入陈家,她颠沛流离,居无定所,现在终于有了自己的家。
孩子们也非常兴奋,尽管父亲的薪水依旧是不够全家人开销,他们买不起冰棍,穿不上新衣服,没有玩具,弟弟们学会了逗蜗牛,凤凰则每天晚上一个人徒步一个小时,去植物园看露天电影,遇到狂风暴雨,回家的路上总是摔得满膝盖都是血,那她依旧是了此不疲。
到了台湾的第二年,凤凰十二岁了,她考上了台北第一女中,迎来了少女时代的她,内心无限的期盼又小心翼翼,一直在颠沛流离大风大浪的童年时光,让她过得早熟、孤独,偶尔还有严重的自卑,但一家人总能在彼此的爱里抱团取暖,这给了她苦中作乐的精神,她能在孤独中自得其乐,编织梦想。她希望接下来的时光明丽而欢快,稳定而甜蜜,就像战争能以去不复返,那些以前被剥夺的快乐她要找回来。
然而,接踵而至的麻烦,让她的少年时代成了一生不愿回忆的伤疤。上了中学的凤凰,患了难以治愈的偏科症,她的功课坏极了,数理化要么得零分,要么得二十分。父母不必用别人家的孩子敲打她,她只要看一眼自己的弟弟妹妹就可以了,特别是小妹,每门功课不是一百分就是九十九分,凤凰眼里的爸爸妈妈,再也不是昔日同生共死的他们了,他们爱的天平倾斜了,让她自觉是家里的悲哀、包袱、耻辱。
16岁那一年,凤凰上了高一,那天她又把20分的数学通知书拿回家,谁知迈进家门的那一刻,小妹因为得了99分嚎啕大哭!她顿时情绪更加失落,如五雷轰顶,自卑感严重发作,到了半夜,她又不得不把通知书交给母亲,袁行恕只皱着眉头给了她一句话:
你要我们做父母的,拿你怎么办?为什么你一点不像你妹妹!
就这一句话,她听出了母亲心里的抛弃与放弃,凤凰冲出房间,在大街上痛哭不已,孤独、痛苦与无助已经包围了她好几年,现在已经发作到顶峰,她不在乎生活艰难,苦中作乐,她害怕父母的爱离她远去,她想靠拢他们,却又无能无力,脑子里只有六岁那一次的自杀,只有结束才能拯救绝望。
她搜集了母亲一整瓶的安眠药,留下一封长信后,把药全都吞下去,一个星期后,凤凰醒了,不是在天堂,而是在病床,她看到了红肿着眼精神受到严重刺激的妈妈,那一刻,她感觉她错了,其实母亲还爱她,她还要和母亲一起好好的活才是。
日子又过了两年,当年被大舅子嘲笑的教书匠陈志平,终于教出了一片朗朗晴空,除了座无虚席的定期演讲,他开始出书,这一切意味着陈家的经济越来越好,陈家的名声也越来越大。
这一年,凤凰读高三了,重后的她依旧是内心孤苦,一片荒草,在她眼里,母亲已经忘了差点失去她的痛苦,她传达出的不是母爱,只有一次又一次无情的鞭挞:
你好自为之吧!你考不上大学,不是你一个人的失败,是全家人的失败!
这句话每天就像复读机一样,凤凰内心的自卑与害怕融为一体,她消瘦、苍白、食欲不振、精神恍惚,身高停滞在155厘米,更要命地是,因为担心母亲责怪,她停止了让她赖以生存的写作,但,冥冥中她又迎来了另一处光明。
本来就早熟的她,爱上了国文老师,在凤凰眼里,虽然他大了二十五岁,结过婚,但他学识渊博,诗词歌赋书画篆刻无一不会,在凤凰心里,真爱是不讲究年龄、身份、地位悬殊的,也许上帝就是安排她接替他早逝的妻子去爱他的,但这份单纯的爱,在常人眼中是不可理喻的,在凤凰的父母那里更是不被允许的,两个人痛定思痛,决定五年后再将感情公布于世,那时候,或许已经大学毕业,迎来一片曙光,有了爱情的滋润,凤凰下决心好好考试。
但爱情这个东西,有它的好,也有它的百无一用,它不能神奇地让凤凰数理化好起来,所以,十九岁的凤凰,高考落榜了!一切如她意料之中,又如此难以接受!
她不吃不喝,拒绝一切,人一旦有过一次自杀行为,就会滋生第二次和第三次。她只想再度用死亡来结束一切,高考失败、忧郁自卑,特别是那无助的爱情,一起把她带到了深渊,尽管母亲,小弟小妹都来悉心劝告,她却再也不想活下去,搜集安眠药、镇定剂、有毒药片,一起吞下去,
原因为从此就可以告别这人世间的一切了,却又被痛苦的救活了,她赴死前写给老师的那封小信也被曝光,接下来,她目睹了人间惨剧的发生却无力制止,母亲把她的老师告到了警察局,短短几个月,他身败名裂,被逼退南部的小城市,在那里独自疗伤,母亲用她的方式保护着凤凰,却一步一步把她撕得粉碎,虽然活了下来,但又被掏空了,却又不得不艰难的活,她和老师还有个二十岁的约定,只盼到了那一天厮守终身。
然而,这一切都没能逃脱袁行恕敏锐的眼睛,她知道,只有她能把女儿拉回来,凤凰二十岁的生日到了,原本,凤凰打算过了这一天,就直奔老师而去,彻底告别她住了多年的榻榻米,摆脱种种束缚,奔向自由,然而她却始终没能迈出这一步,生日这天,她被母亲声泪俱下的爱的长信拿下了,她虽然知道这是母亲的欲擒故纵之术,但她却无力挣扎,模糊之中她又有了清楚地意识,她绝不能丢弃了母亲,去赴那母亲并不同意的爱之约,也许,在她内心,她始终不过是渴望母亲的爱罢了,她自恃早熟,却始终在心里是个求爱的孩子,渴望被最亲爱的人拥抱。
初恋,就这样在痛楚里悄然结束,它夭折了,也许这是上帝注定的,不然,怎么会有之后《窗外》的诞生,没有窗外,自然也不会有琼瑶。
再次高考落榜,凤凰再也不要赶赴这刑场了,她下决心重拾写作,但选择了写作,一切都进行的很不顺利,她频繁地投稿,但是隔断时间,家里的信箱又会收到一大摞退稿,她所期待的稿费遥遥无期,这让她觉得自己看上去如同废人一般,在这个家里,读书的读书,教书的教书,持家的持家,只有她,是个没用的成年人,没有工作,不肯读书,花钱处处像父母要,她的自卑心又严重痛起来,逃!逃!逃!
既然两度自杀都不能死,唯有逃出这个家,她才能呼吸到新鲜的空气。
06
庆筠来了,成为她唯一可以抓住的救命的稻草,尽管从认识到结婚一共才七个月的时间,但他俩都热爱文学,笔耕不辍,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题,当有一天庆筠求婚时,她便答应了他,二十一岁的凤凰出嫁了,穿着白婚纱,嫁给爱情,迎来了婚姻中最完美的一场SHOW。
父母可以给你一场铭记终身的婚礼,但是婚后的日子必须靠自己去过,结婚前,母亲提醒过的问题终于来了,贫贱夫妻百事哀,这句话琼瑶终于在结婚后体会到了,虽然她不怕苦日子,穷日子,但在和庆筠共同生活以后,因为双方的思想高度不同,贫穷一度让他们饿肚子,甚至有了争吵,但那些都是可以忽略的,毕竟,贫穷还驱赶不走两人心里对彼此的真爱。
第二年,凤凰怀孕了,初做父母的他们激动万分,度过了结婚以来最甜蜜的时光,因为孩子,他们更加珍爱彼此,那时候的凤凰,有百分之一万的信心,会和庆筠一辈子在一起。
谁知怀胎十月,即将临盆,庆筠却要出差去美国了,尽管凤凰心里有一万个不支持,她最后还是同意他出去了,庆筠上飞机的第二天,她动了胎气,足足在产房挣扎36个小时,才诞下儿子,那一年,她23岁。
因为庆筠不在家,她不得不带着儿子依靠娘家,在娘家的日子并不好过,儿子一哭,她一想到庆筠,就会跟着掉眼泪,让一旁的父母难以忍受,虽然凤凰把丈夫的薪水全交给了母亲,这让她依旧有深深的自责感,结婚前是累赘,结婚后还是累赘,但是她现在并来不及让自卑爆发,她要养儿子小庆,而且庆筠又来信要求美金支援,她不好跟母亲开口要钱。
就这样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执笔,儿子哭的时候要停笔,儿子饿的时候要停笔,她停停写写,终于出了一篇小说《情人谷》,没报太大希望寄给一家叫《皇冠》的杂志社,居然发表了,然后拿了稿费,换了美金,寄给美国的丈夫,庆筠感激来信:
让我们用三百六十五日的思念
去奠定百年相守的美景。
就这一句话,给了凤凰无限的希望,在庆筠离开的这一年里,因为这一句话,无论境地有多艰难,她都带着儿子翘首以待,人,在一年后等回来了,那知再次相聚,两个人却永远不能和平相处了。
他们的婚姻没有毁于“贫穷”,却毁于双方在写作上的思想分歧,归来后的庆筠,越发看不上妻子的文字,对她发表的那些小说给予没有深度的定论,但是很明显,妻子的文笔很受读者的欢迎,他自己清高自傲,却又写不出什么高深的文章,在纠结与烦躁之下,他喜欢上了打牌,夜不归家,每当凤凰忍无可忍声讨他时,他虽然不会打老婆,却总会拿最恶毒的语言去伤她的心。
在这种矛盾频发的家庭生活里,她开始着手第一部长篇小说《窗外》,上午把儿子送到托儿所后,直到儿子放学动身去接回的这段时间,是属于《窗外》的时间。儿子回来以后,她专心做妈妈,她精心照顾儿子,让庆筠回家安心搞创作,不至于被孩子扰乱,她想通过这种形式挽救婚姻。没想到,庆筠偷偷爱上了赌博,在琼瑶的小说《我是一片云》里,曾有过这样一句话:
他是强盗,我爱他,他是土匪,我爱他,他是杀人犯,我也爱他,没有他我就不要活了!
在凤凰的婚姻里,庆筠变成了赌徒,她虽绝望,但从未放弃他,即使在二十五岁生日那天,他烂赌到半夜回来,一桌子宾客面面相觑,她为此痛苦一夜,却依旧深爱这个男人。
二十五岁生日过后,原本凤凰没希望生活会有任何起色,有一天她回家,却见庆筠正在翻看《窗外》的成稿,她紧张极了,怕他狂风暴雨不可收拾,毕竟这部《窗外》,是以她的初恋故事为出发点,没想到他站起来,豪言壮语给了她一番肯定,还要从颓废中醒来,向妻子一样勤于创作,那一天,他们彼此感动,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美好。
1963年7月《窗外》在《皇冠》一次性发表,而且被印成小说,一版再版,自此以后,凤凰便真正走进了琼瑶,但生活往往总是悲喜两重天,父母因《窗外》与她不共戴天,他们受不了《窗外》里,她所写出来的对父母的怨气,觉得她写了一本书来骂父母,连陈志平也觉得大家不是想看女儿出的书,不过是想猎奇,亲眼目睹她的过往风流感情史。还有丈夫庆筠,他一方面欣赏妻子的写作才华,一方面又不能忍受世人唾弃的目光,他一方面羡慕妻子的文字能频频发表,一方面又陷入浓厚的自卑与嫉妒,这让他成为一个很两面很矛盾的人。
忽而情感升入天堂,忽而又坠入地狱,他很困惑,很迷失,即做不到以妻子为荣,又不能一下子让自己成为佼佼之人,在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腾里,他们再也不能按信中希望的那样,谱写百年相守的美景,二十六那年的夏天,真正成了琼瑶的凤凰,与庆筠走进了律师楼,情虽未了,缘分却尽了,双方已经疲乏,再也无力相爱,签字离婚,放对方自由,是唯一能让对方喘息活命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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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上帝成就了琼瑶,也成就了一个单亲妈妈,一个人带着儿子,租房过生活,她一度情绪低落,对着稿纸,难以创作,一想到离婚,儿子失去爸爸,就觉得错全在自己,在这五年的婚姻里,她虽然一直在努力,却最终不能很好地成为一个妻子,也愧对儿子。
无限的惆怅让正在连载的《几度夕阳红》接近断稿,但是,一个关键的男人出现了,他就是皇冠杂志的社长平鑫涛,他疾言厉色地对她逼、催、压榨,作为一个母亲,一个成年人,你没有资格,也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哀悼婚姻和过去上!
琼瑶牵着儿子的手,她终于被骂醒了!她不再哀叹失败的婚姻,而是把婚姻的过往写进了作品里,在她的小说里,那些在爱情中挣扎咆哮要死要活的男主们,总能捕捉到一些庆筠的影子,她疯狂的写作,一口气出版四本书:
《烟雨蒙蒙》、《六个梦》、《幸运草》、《几度夕阳红》。
她终于迈入职业作家的阵营,她把书带到母亲那里,依次排开,不是示威,而是郑重地告诉母亲:
虽然我一直让你失望,虽然我没有考上大学,虽然我恋爱结婚离婚弄得乱七八糟,虽然写了一本让你们伤心的《窗外》……但是,我总算坚持着我从小就有的梦,走上了写作这条路!妈妈,我会一直走下去的!
对面的袁行恕,看着女儿,终于笑了,这笑来的虽然有些迟,但总算友好地表达出对女儿的肯定。
身边有了平鑫涛这个实干家,琼瑶的生活开始有了科学的计划,她在他的指引下,经济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租房到分期买房再到全款为父母买房,她也开始把自己的小说搬上影坛,成就了另一种方式让自己火遍世界。
1965年9月,由《六个梦》之一《追寻》改编的电影《婉君表妹》上映;1966年5月,《窗外》上映,获得巨大成功;1968年,小说《幸运草》改变成两部电影:《月满西楼》和《陌生人》;电影《庭院深深》、《女朋友》分别获得1971年和1975年第9届、第12届台湾金马奖优等剧情片奖;1976年,电影《我是一片云》拍摄,上映后被誉为时代经典;1986年,《几度夕阳红》改编成电视剧,在台湾上映,引起巨大反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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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这十几年的得意腾飞里,她还经历过一次死亡,只因为,她和平鑫涛相爱了,他是有妇之夫,三个孩子的爸爸,他的妻子漂亮优雅,她不想去破坏他们的婚姻,他也不想看她孤独一世,于是两个人在挣扎中前行,他们甚至驱车悬崖边,差点因此双双殉情,感情找不到出口的她,只能更加勤奋地写作。
她的作品里开始频频有那些爱上有妇之夫的女子,她们善良真诚,美丽清纯,爱上了便赴汤蹈火,甚至甘愿和别人共享一个丈夫,不得不再提一下《新月格格》,其实挣扎的格格亦是琼瑶当年最真实的写照,老实说,当年格格赚足了所有人的眼泪,直到今天,当社会中众多的小三上位,我们才觉得,格格的爱情观根本不值得称颂,所以,爱着琼瑶的我们很纠结,一方面欣赏她的才华,一方面却不喜欢她种下的毒草。
理智最终占了上风,在死亡来临的那一刻,他们彼此想到了身上肩负的责任。多年的煎熬之后,琼瑶决定退出三个人的残酷游戏,和一位思慕她多年的外国人结婚,以此来救赎平鑫涛的婚姻,一九七六年,她做了一个单飞欧洲的打算,她想回来以后,就可以放下一切,和一直倾慕她的异邦男子结婚。
没想到,平鑫涛打来一个电话,我离婚了。她装作平静回答了一声哦,心里却腾起了巨浪。飞欧洲要经香港,在日本转机,落地东京机场,平鑫涛竟然站在那里等她。
这一站,琼瑶等了十三年,也拒绝了十三年,但这应该才是幸福的开始罢。
1979年五月九日,41岁的琼瑶再婚了,儿子小庆第一个为他们送上祝福。没有大操大办,没有流水宴席,只是亲近的朋友和家人吃了一顿家常便饭,她在衣服上别了一朵兰花,经过了这么多年,她早已看淡了得失,处理感情不像小时候那样暴风骤雨,这时候的琼瑶,终于走过了早熟又偏激的孩子时代,在平鑫涛多年的呵护与理解下,她迎来了人生的顶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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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8年,琼瑶第一次踏上了大陆寻亲之旅,游历了北京、四川、湖南、云南等地,多年过去,故乡已不像她童年时生灵涂炭,痛楚满人间,这个新时代的人们,追求热烈而明快,她在冥冥之中感觉到了巨大的文化市场,琼瑶的多部电视作品开始筹拍,在我们的国家,在80后还在读小学的时候,《婉君》、《哑妻》、《鬼丈夫》、《青青河边草》、《梅花烙》、《一帘幽梦》等,琼瑶的作品全面来袭,
甚至我们的父母,也在看了琼瑶剧之后,也方知爱情滋味,可以说琼瑶的作品,如同甘霖一般,洗涤了中国几代人干枯的心灵,我们因此憧憬爱情,不再羞于表现男女之爱。
随着时代的进步,越来越多的年轻人追求一生一世一双人,在这种情况下,琼瑶的小说开始随着潮流而改变,《还珠格格》的风靡,无一不体现着个时代年轻人的感情追求。这也就是琼瑶文学不过时,不过气的原因,她不曾遗忘历史,又能随时代进步,也许琼瑶奶奶老了,但她的心永远年轻。
2017年3月12日,不忍看爱人平鑫涛长期遭受病痛折磨的她,突然公开了一封写给儿子和儿媳的信,大意是:无论生什么重病,她都不动大手术、不送加护病房、绝不能插鼻胃管,最后再次强调各种急救措施也不需要,只要让她没痛苦地死去就好。身后事无须用任何宗教的方式悼念,火化后采花葬方式,不发讣文、不公祭、不开追悼会,更说不设灵堂,不要出殡,盼一切从简。
有人说她矫情,用死亡为自己炒作,这个时代不乏炒作,但对于琼瑶来说,没有一丝一毫的炒作必要性,有人冷眼相讥,做了一辈子的琼瑶,那么老了还喜欢做梦;
其实,做了一辈子的琼瑶,临老了难道要改掉自己的习惯?她这一生,前前后后十一次与死亡擦肩而过,其实,每一种死法都不是上帝想给她的,更不是她内心所期待,到了古稀之年的她,早已看淡生死的她,对死亡,难免有超脱世人的理解。
大抵是上帝希望她离开时保持美丽平静,所以给了她十二条命,一路走来,她终于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模样。
既然她一生那么传奇,且允许她传奇地离去,人生八十古来稀,但是八十岁在某种意义上又很年轻,比如,季羡林先生活了98岁,冰心先生享年99岁,巴金先生走过101个春秋,杨绛先生在人间一百零五载,罗洪一百零八岁告别人世,
只能说,琼瑶还是小妹,而且她也郑重宣告,能写的时候坚决不停笔。正如她曾经说的:生时愿如火花,燃烧到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