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排左2为陈璧君、左3为汪精卫,1912年摄于法国蒙达尔。
汪精卫是近代政治舞台上一位引入瞩目的政界要人,早年投身革命,后来在民族危亡关头公开投敌,成了民族败类、中国头号汉奸。这些已广为世人所知,然而,血气方刚时的汪精卫谋刺清摄政王的内幕,却笼罩着团团迷雾,使人不得而知。
1910年前后,处在风雨飘摇中的清政府内外交困。软弱无能的光绪皇帝和垂帘听政的慈禧太后在辛亥革命隆隆炮声中撒手而去。
3岁的溥仪即位,其父载沣以摄政王监国。换汤不换药的皇朝尽管完成了政权转移,但丝毫没改变它行将灭亡的命运。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哪里有专制哪里就有义举,暗杀是义举的一种辅助手段。从1904年起至武昌起义前后发生10次革命党人起义,其间有6次暗杀活动也在悄悄进行。
在历次暗杀活动中,唯有汪精卫等谋炸摄政王一事为同盟会党人所非议,孙中山也说汪系失望而为之。他感慨地说:“由黄冈至河口等役,乃同盟会干部由于直接发动,先后6次失败。经此6次失败,精卫颇为失望,遂约数人,入北京与虏酋拼命。”这个评说,确实道出了汪精卫当时的心态。
1908年底,武装起义屡遭失败,同盟会内部以汪精卫为首提出了“中央革命”的主张。计划到北京对权贵进行谋杀,以此打击清政府,推进革命的成功。
据后来汪精卫妻陈璧君叙述汪精卫当时的想法是:“自镇南关之役以后,革命屡起屡踬,精卫虑无以对慷慨输将之同志,乃与余及曾醒、方君瑛、黎仲实、喻云纪?穴喻培伦?雪、黄复生等约入北京,谋于清廷根本之地,为非常之举,以震奋天下之人心。”
翌年初,汪精卫秘密离开新加坡赴香港,实行暗杀计划。中山先生知道后与刚到新加坡之黄兴联电劝阻,并电香港冯自由,告知汪精卫已乘法轮来港,令冯堵截,并阻其暗杀计划。冯自由即于码头守候,将汪精卫接到住处。汪精卫见为同志所知,暂停进行暗杀活动。
汪精卫因富于三才,而深受孙中山的赏识和器重。所谓三才,即口才、文才和诗才。1909午春,中山先生便派汪精卫去南洋筹款和宣传革命。汪精卫在南洋时,每到一处必发表讲演。汪精卫讲起来慷慨激昂、口若悬河、张驰抑扬,极为感人。
他那富于鼓动性的言辞,赢得了在场的所有听众,连华侨领袖陈嘉庚也不禁为之击掌称绝。胡汉民对汪精卫的口才钦佩之致,称其:“出词气动容貌,听者任其擒纵。余20年来未见有公演说过于精卫者。凡演讲无不令人为之感动。”
讲者无意,听者有心。听众之中有一女子风姿绰约,听得如醉如痴。女子回家之后,一再向父母夸赞汪精卫的口才,并拉着母亲一起去听,这女子便是陈璧君。
汪精卫的口才,汪精卫的清秀相貌、匀称身材,以及潇洒倜傥的风度,深深地打动了少女的心。从此,陈璧君便极力设法接近汪精卫,感情也由钦佩、仰慕渐而变成了爱慕。
对陈璧君的感情,比陈璧君年长八、九岁的汪精卫自然不会不知。但此时他一来家里的婚约还没解除,二来忙于革命活动无暇顾及私情,于是对陈壁君抛来的绣球,始终未置一辞。血气方刚的汪精卫暗杀之心不死,后到了东京,筹划此事。
在东京,汪精卫又与黄复生、黎仲实、喻培伦、曾醒、方君瑛、陈璧君等组成一个暗杀团体,共7人。
黄复生、喻培伦专制炸药,因于日本试验不方便,汪精卫乃与黎、陈、黄、方等又回香港,设秘密机关于黄泥涌道,经过李纪堂介绍于邓三伯农场进行诸种发火试验,如电气发火法、化学法、钟表法等。忽闻得清大吏端方将于京汉路南下,黄复生、喻培伦等便到汉口守候,欲于车站狙击之,但因错过机会,即将炸弹壳和炸药留于同志孙武处保存。
1911年武昌起义前夕,孙武因试制炸弹伤,即黄复生等所留之物。
汪精卫又从日本到香港购制炸药,正在香港的黄兴极力劝阻,汪无论如何听不进去。汪精卫临行留书中山先生,说明暗杀的目的与意义。
又有致南洋同志书,词情亦慷慨。两信所言均是为打击敌酋,求得实效,而亦欲振兴革命意志,巩固团体。其对未来之革命成功,仍抱有热烈的希望。至于其为革命而甘心献出头颅之壮志,当时亦是真实的。
1910年初,汪精卫等人北上行刺摄政王载沣,陈璧君奋然随行。
汪精卫正颜厉色地对陈壁君说:“既要想和我们一起干,都要死的,我已没有再活下去的打算了。”
陈壁君说:“我不是为刺杀摄政王而来的,而是因为爱你才来的,当然这件事我们一起干。不过万一我们都能活下来,我愿意把一切都献给你,做你的妻子。这是我在母亲处求得8千元款也交给你吧。”
汪精卫被她的情义所感动,便答应了她的要求。
汪精卫于1910年1月11日留书中山先生后即行返国。1月13日左右先抵奉天?穴沈阳?雪,陈壁君来奉接头。次日晚转抵山海关,汪精卫于旅店料理发辫。次晨乘汽车赴北京,到北京时已是晚上7时,车站略作检查,因炸药均装于身上未查出来。
在北京为遮人耳目,汪、陈两人假作夫妇,从事谋刺的准备工作。其间情感日益发展,他们在和平门外琉璃厂东门内火神庙西夹道?穴即太平桥?雪开守真照相馆作为掩护,又在东北园租赁一间房子作为活动场所。
这些青年革命党人热情有余,忘了这是清政府统治中心北京。他们装束上也未改变,几个没辫发的青年在这里出入,还聚会畅饮,“欢声且达户外”,引起了当地巡警和居民的注意,因没有事发,不便追究。
汪精卫等于北京住10余天,到1月30日汪、陈即至车站守候,欲以手榴弹实行暗杀。因车站戴红顶花翎者遍地皆是,无从下手,二人怅怅而归。又待10余日,查清摄政王状貌和上朝必由之路,并迁居东北园。
1910年2月28日,汪、陈又至地安门守候,欲待摄政王上朝时以手弹炸杀之,但候至10点半,仍未见人,汪、陈又重返寓所。后知摄政王所经之路,均有警察、禁卫军布满大街两旁,到时各店均需关门,行人尽驱之于小胡同之中,不准出来,且每店门均有一人把守。某日才觅得一处可埋地雷,又因恰逢修路,摄政王又改道而行,此计又落空。
3月30日,黄复生寻得一石桥,一古渠,离摄政王府很近。桥为什刹海侧之银锭桥,为摄政王必经之路,桥下无水、汪和黄即于石桥下掘坑。当下埋好雷,但引火电线不够长,遂于4月2日又购电线再到桥下掩埋,并准备当晚隐匿于桥畔古渠内,待次晨摄政王上朝时爆炸。
汪精卫自报奋勇引爆,因是烈性炸弹,威力颇巨,一旦爆炸,汪精卫定无生还可能,实在是一个同归于尽的谋刺。一切就绪,只待天明。
此时,浓云重重,北风怒号。汪精卫与同伙正暗自叫好,忽然有一男子行至桥边,四处寻查,寻到桥下发现了电线等物,旋即报告了警察。
原来那男子是个车夫,其妻颇不安分,离家已三日不归。车夫当夜发现桥下有人影,以为抓住了奸夫淫妇。查访桥下发现了电线等物,警察从桥下查获了炸弹,此事遂告败露。结果却使汪精卫的博浪一击付之东流了。
4月5日,陈璧君乘洋车过石桥时,仍有三卒守桥。是晚,黄从友人处知道地雷之事已暴露。后又派喻、陈二人返日购炸药,谋第二次行刺。喻、陈于 4月15日抵东京。
此时,原同盟会外务干事,后变节、卖身投靠肃亲王善督的程家柽曾到守真照像馆劝黄逃走,黄则绝口否认与此事有关,也不逃走。消吏从地雷铁壳上发现为北京骡马市大街鸿泰永所制,即拘讯主事人,因而审出系守真照像馆所订制。
4月16日,汪精卫和黄复生、罗世勋?穴守真照像馆同事?雪均被逮捕。当时按律当斩,但因清廷已非昔日强大,慑于革命党人之声威,未敢论律处刑。
汪精卫深知此罪必死无疑,被捕时颇为从容、凛然,且口占一绝:“慷慨歌燕市,从容作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被人传诵一时。
当临近斩首的时候,程家柽受中山先生指示出来为汪、黄说情:“他们昔日都是我的同志,就留他们—条命吧。”内务部尚书肃亲王善耆亲自审讯时,对汪、黄说:“你们有什么想说的就全写出来吧。”
在生死关头,汪精卫面不变色,要来笔墨疾书《供闷》一份。在长达数千言文字中,汪精卫畅谈革命,宣传三民主义,慷慨陈辞,气势磅礴。不仅革命党人看了叫好,就连清廷也不无钦佩。不久,肃亲王上请摄政王,对汪等从宽判处,遂改死刑为永远监禁。这不能说不与这篇《供词》毫无关系。
陈璧君知汪氏入狱,如撕心碎腑—般,愿为汪而与清廷拼死。不久,陈又得知汪由死刑改为无期徒刑,于是星夜兼程,千里迢迢赶到香港、新加坡、槟榔屿等地变卖私产、筹集资金,以图营救。又只身赴京向狱中传送纸条,口书“忍死须臾”,嘱咐汪不要自戕,外面的同志正设法营救他,汪见到陈的手迹后,大喜。
这段苦难的经历,使两人的心终于贴在一起了。汪出狱后不久,这一对没有过花前月下的情人终于在上海举行了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