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的动画电影有着极为精彩的发展历史。20世纪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创作了大量优质动画电影,因其结合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而呈现出浓郁的“中国风”,在国际上被赋予动画“中国学派”的美誉。今天的动画电影在《西游记之大圣归来》和《哪吒之魔童降世》等等佳作的诞生后再次呈现出繁荣之势,为我国的动画电影发展注入新的活力。而今再谈“中国学派”,不仅是对昔日成就的怀念,更是寻找我国动画电影的一脉相承。而在一众国产动画电影中,《雄狮少年》是为数不多的现实主义动画电影,区别于传统动画取材于传说神话带有玄幻色彩、笔法写意借鉴水墨丹青,成为一颗动画“奇葩”。虽然如此,其创作内核却依旧不离“中国学派”的创作本质,与基于传统文化发扬民族特色的动画传统一致,在现实主义的创作营地留下一笔重彩。
对于“中国学派”的定义十分明晰,狭义上的“中国学派”指的是“20世纪50年代中期至80年代中后期,我国动画界以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为主要创作基地,以民族特色为主要追求的动画创作实践”。[1]当时所创作的一系列动画电影如《骄傲的将军》、《猪八戒吃西瓜》、《哪吒闹海》等优秀作品均立足于我国悠久的民间文化、民俗历史,由此开创了我国动画民族化的发展方向。发扬民族特色成为动画电影新时代发展的重中之重,不仅回应了上海美影厂前辈们的艺术号召,继承了“国风”动画的创作理念,也顺应了今天树立文化自信发扬民族特色的时代风貌。一批以传统神话故事、民间传说等等古代想象为创作基础的影片的出现带领中国动画再次站在了动画电影发展的新关口,以今人视角再读古人哲思,让民族动画再次进入世人眼帘。
《西游记之大圣归来》搬出了失落的孙大圣,并加入传统民间技艺皮影等文化元素,与归来的大圣一起构建影片的“回归”主题;《白蛇:缘起》从白蛇许仙的爱情入手,跳脱出西湖雷峰塔的桎梏在飘飘衣带间再现一幅水墨山水画卷;《哪吒之魔童降世》用小烟熏妆包装小哪吒,发掘存在于古老神话中的反抗精神;《姜子牙》给了众神仙一处实实在在的居所和另外的面孔,并以姜子牙个人重构人神关系背后的君臣纲常;《大鱼海棠》将福建土楼的传统民居形态神化为通灵之地,把地方特色塑造成灵气所在。
纵观几部代表性动画作品,无一不取材自传说、神话、寓言等等带有奇幻色彩的民间想象,其中的人物、环境、情节等叙事要素均是对非现实元素的妙笔生花,呈现出中华民族想象文化的魅力,延续了“中国学派”对民族特色的追求。这种特点的呈现不仅因为动画电影得天独厚的表现手法,更是民族文化创造力的一脉相通。如是观之,《雄狮少年》既无以动画优势表达想象的视觉冲击力,也无奇幻元素的神话加持,似乎与我国的动画传统相行甚远。但从其创作基点来看却仍沿袭了“中国学派”发扬民族文化的创作理念,不仅取材民间,同时将现实元素带入动画传统,突破了动画创作的神怪局面,而将地方文化以“画”的方式传播开来也拥有了地方性知识的意义价值。
《雄狮少年》以岭南舞狮文化为表现主题,以此为载体刻画出舞狮人的舞狮精神。岭南地区即五岭以南,大致位于广西东部至广东东部。鲜明的地域特征产生了独树一帜的地方文化。南派舞狮、岭南地区,影片开宗明义,点明了将要呈现的对象。“狮舞腾腾乾坤动,祈福祥瑞天地兴。”影片由一句粤语将观众带入到舞狮文化中。开篇寥寥几笔水墨画般的狮子形象英姿飒爽,狮头一抹红色色彩亮丽,狮眼炯炯有神,运动起来的狮子身形矫健,墨色形成的拖影更有神助之势,将舞狮文化的艺术性、民族性、象征性有力呈现。舞狮是我国历史悠久的民间文化活动,既包含着劳动人民与自然生物的智慧相处,对未知灾难的积极应对态度,也代表着民间艺术的发展高度。
如片中所述,舞狮分为南派北派,岭南舞狮也即南派舞狮,有着鲜明的表现艺术特征。“南派舞狮需配乐器,例如:锣、鼓、钹。乐器与舞狮的搭配使南狮威猛雄壮,动作大气有张力,十分振奋人心,它主要盛行在广东、港澳、新加坡等地。”[2]因为雄壮的狮子形象令人警醒,因此也叫醒狮。影片以一次舞狮比赛作为开场事件,节奏明快,直击舞狮现场。舞狮过程中的几大要素如狮头、乐器、彩桩以及竞争形式均呈现在观众面前,营造出浓厚的地方文化特色。动画形式更是在写实的基础上将舞狮人的脚步浪漫化,在踩青比赛最后的一击留下想象空间,为舞狮精神留足余味。
作为南狮文化的发源地,影片对岭南地区的环境刻画亦写真写实。开篇的阿娟骑着二八自行车穿梭在屋宇之间,镜头跟随着他的移动也复刻出岭南地区的民居形态。由于地处我国亚热带季风气候区,高温高湿是其显著的气候特征,在其影响下的传统民居也呈现出一定的地方特色。为了适应气候条件,岭南地区的建筑“必须具有防潮、防雨、防热和通风的物理功能。为此,建筑群布局以梳式布局和密集式布局为主”[3]。影片呈现了这一民居特征,青砖、石板建筑的房屋之间仅有一人之宽,在阿娟带着阿娟逃脱舞狮队的追逐中,狭窄的小道挡住了多人的围追,镜头俯视,村落形态一览无余。同时,为了通风降温,池塘的存在也成为布局特色之一,在阿娟骑自行车去看醒狮大赛的途中,镜头拉远,几片池塘安静坐落在道路一边,随着阿娟的移动慢慢映入观众眼帘。
《雄狮少年》不仅着眼于舞狮艺术的真实再现,通过舞狮与人生命运历程的勾连亦成为朴素中国哲学观念的侧写。影片在描写阿娟为了参加舞狮大赛而不断努力的过程中,佛像多次出现于阿娟的世界中。在一人一神的空间里,阿娟对着自己的信仰诉说着所受的苦难和简单的期望,一次又一次与自己的精神象征进行着对话。多元的民间信仰是岭南文化中重要的特色之一,朴素的生活哲学支撑着岭南人民不怕生活困苦,勇敢斗争的生活信念。而影片里咸鱼强不服输的坚定信念也进行着传承,让阿娟在比赛中、在以后的人生道路上充满精神的韧性,这样的精神不仅存在于舞狮人、岭南人身上,更植根于中华民族的精神和血脉之中。
离开了神怪主题,动画依旧是民族。从地方文化入手的《雄狮少年》以其对于岭南舞狮文化的象形描写、表意刻画而同样具备厚重的历史文化重量,为地方文化和民族特色的书写增添了动画笔触。如此民族视角实则与“中国学派”的民族追求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正是地方文化的多样与丰富构建了中华民族的多彩样貌。随着更多关注传统文化动画创作的作品的诞生,古老浪漫的神话想象和民俗文化的缤纷多样共同成为“国风”动画取之不尽的创作源泉,是为新时期“中国学派”浪漫想象和现实关照之再表达和再创作。
参考文献:
[1]李三强;常丽芳.中国动画:呼唤新的“中国学派”[J].艺术.生活,2008,(04):21-24.
[2]崔秋锐,马世坤,梁伟能.文化自觉视阈下舞狮运动的传承与保护[J].武术研究,2021,6(11):114-117.
[3]梁艳莲,刘怿,黄华明.从传统建筑空间形态看地域文化的当代价值——以江南建筑与岭南建筑为例[J].美与时代(城市版),2022(06):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