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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春花:花落、茶香

导读:爱花不是后天培养的,它是一种先天的直觉,这种直觉来自善良的品格与温柔的性情,也来自对物质生活的淡泊。


爱花,缘于在东北大草甸看到的灿烂,一望无际的草甸缀满紫色、蓝色、黄色、红色的小花。小的时候常常坐在草丛中去看花,那时候不知道插花是什么,只是知道一大束野花是一大片绚丽。

长大了看《红楼梦》,看到林黛玉葬花的诗:

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我不太懂为什么林黛玉如此的黯然伤神,再长大明白,她说的只是自己的感受,由落花想到人的忧伤。后来才弄懂,人对落花的感受是与对人的感受是一样的。

女儿小的时候问,花会哭吗?我们只是当她纯真,现在才明白,那纯真才是人的真情感。人能够对花草树木有情感,有同情,能够感应花草的欢喜和悲伤,对外界的事物有体验,其实正是人的一种觉悟。

花的谢落其实与一个人的成功失败没有什么两样,人如果不能回到自我,做回人基本责任的追求,使自己符合自然的规律,那么也只能象花一样无声无息的凋零了。

可惜的是,我们麻木了、功利了,没有人去关注基本的生态,人人都在强调自我的价值,这是否象林黛玉所说:“花落人亡两不知”呢?

想到茶,就想到日本茶道大师千利休。最令我感动的是关于他的两个故事:

千利休到晚年的时候,当时掌握大权的将军秀吉特地来请教饮茶的艺术,千利休这样回答:

先把水烧开

再加进茶叶

然后用适当的方式喝茶

那就是你所需要知道的一切

除此之外,茶一无所有

在千利休看来,茶的最高境界就是一种简单的动作,一种单纯的生活,一种适当的方式。

每次看到茶师一遍又一遍、一丝不苟的重复每一个沏茶的动作的时候,总是很感动,那不仅仅是茶道的知识,而是茶的本质。

第二个故事是千利休教导他的儿子。

传说千利休的儿子正在扫庭院小径,千利休坐在一旁看,当儿子觉得已经扫完时,他说:“还不够清洁”,儿子便跑去又做了一遍。做完的时候,千利休还说“不够清洁”。

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做了很多次,过了一段时间,儿子说:“父亲,现在没有什么可以做了。石阶已经洗了三次,石灯笼和树上也洒过水了,苔藓和地衣都披上了一层新的青绿,我没有在地上留下一根树枝和一片叶子。”

千利休却站起来走入园子里,用手摇动一棵树,园子里霎时间落下了许许多多金黄色和深红色的树叶,这些树叶使园子显得更干净宁静,并且充满了美与自然。

总是会想到这两个关于千利休的故事,人的最高境界其实是与自然的和谐统一。用禅意来说,悟道者与一般人的不同也就在此,过一样的生活,对环境的感觉已经完全不同,他们随时取得与环境的和谐,不论是在大漠还是都市都能创造泰然自若的境界。

禅给我的帮助,是沉静、清洁、超越、单纯、自然的格局。

记得94年搬回到学校西一210宿舍时,朝晖和我用木板条、白纸、床板和玻璃,竟然加工出一个“一房一厅”的格局,“厅”铺了一张地板胶,所有的客人都需要席地而坐。看过这间小屋的人都惊叹,简单的东西也有它神奇的效果。虽然现在居住的条件已经大大超越从前,可是仍然非常怀念西一的这间小屋。
关于“茶道”,日本人有“不是茶”的说法,茶道的最高境界竟然不是茶,应该是渺茫的自由,简单的执着,心灵的悟境和与自然一体的境界。
花与茶都是悟性的载体,其实万物何不如此。佛经里说莲花有四德:“香、静、柔、可爱”,人性的四德也不过如此,香,深奥悠远;静,出泥而不染;柔,胜过刚;可爱,则是宁静、清雅、尊贵、和谐的品质。

《阿含经》中说:莲花生在水中,长在水中,伸出水上,而不着于水。才明白老师告知于我的“不执着”。想到这里,心里就震动起来,连眼角都有了水意,相信自己虽生于水,总有一天也能像莲花一样不着于水。

风飘过,有些淡淡的兰花香,红木兰是10年前我在广州兰圃初识,当时一枝要20元钱,好贵,好贵,但是自己太爱,还是咬牙买了回来。10年后在新加坡买一大把,10支只是8元新币,感觉还是一样的喜爱。

在所有的花中,我还是独爱百合和兰花,或许百合和兰花独有的品质令我感动,喜欢百合的清雅,兰花的典致,所以每到春节,总会很开心,因为可以买大盆大盆的兰花搬回家中,赏心悦目,看它盛开欢心愉悦,看它凋谢,也有一种难言之美。

有一次,看家中墨兰香瓣一片片落下,以一种优雅的姿势飘落,安静地伏在在桌上,竟然泪流满面,那飘飘零零地花瓣,给人一种凄美的错觉,仿佛有灵性在呼唤,散花之时“化作春泥更护花”的深情,不免惆怅,自己快快拾起每片,取出一个大大的白碗,存一勺清水任花瓣散于水面,放在案头,知道这份惆怅是无法割舍的美......

喜欢自己的名字与花有缘,我始终觉得爱花不是后天培养的,它是一种先天的直觉,这种直觉来自善良的品格与温柔的性情,也来自对物质生活的淡泊。

其实心里一直存有一朵花,有美,有香,有纯,有平静,有种动人的质地,会使我们有更洁净的心灵来面对人生。(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