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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中国的交通与文化商榷三则

图为孔子驾车游学图。

纵观古今中外的人类文明变迁,在历史发展的每一阶段,我们几乎都可以看到交通的轨迹。或者可以说,交通一定意义上决定着历史上文化圈的规模,也影响着各个文化圈相互之间的交融

文化传播与交通是分不开的。无论是物质文化还是精神文化,都有赖于交通作为纽带。比如说,没有丝绸之路的开辟,葡萄、胡萝卜就无法来到中原;没有哥伦布发现新大陆,玉米、马铃薯就不能成为欧亚大陆的食品。同样,没有玄奘西行和鉴真东渡,大量佛教典籍就无法从印度传到中国本土和从中国传到日本,“唯识”、“因明”等学问也就不可能渗透到中国。足见,文化的发展,处处与交通密切相关。

图为位于今山东境内的即墨古官道,被称为“古代高速公路”。

则一:古代中国交通与文化的互为表里

据史籍记载:周王朝在各地分封诸侯,利用所建置的政治军事据点以为藩屏,来维护中央政权的统治。这种政治体制要求各地与周王室保持紧密的联系。再者,当时以车兵为军队的主力,也要求各地有平阔的大道相通。据西周青铜器铭文和当时的文献记载:周王室主持修筑的连通各地的交通干道称之为“周行”“周道”。另据《诗经·小雅·大东》记载:“周道如砥,其直如矢”,形容“周道”如同磨石一样平整,如同射出的箭一样端直,体现了这种交通干道规划设计的合理和修筑施工的严谨。

春秋时期,交通建设有了新的进步。大致在这一时期,太行山、秦岭等险山峻岭都已经开始有车路通行。据《国语·周语中》记载:周定王时,单襄公奉使自守前往楚国,途经陈国时,看到道路不修,馆舍不整,于是预言陈国将要灭亡。可见,在古人看来,以道路为主体的交通设施是否修整,已经是体现政府行政能力的重要标志之一。另据《左传》襄公二十一年记载:晋平公当政时,晋国道路馆舍失修,也曾经受到郑国政治家子产的批评。

图为位于今沈阳的清末侯馆遗址。

以交通干道的建设为基础,相应的交通设施也得以进一步健全。据《周礼·地官·遗人》记载:贯通都市和村野的交通大道上,每隔十里,设置有“庐”,“庐”可以提供行旅饮食;每隔三十里,有可以止宿的“宿”,“宿”设有“路室”,并且有服务于行旅的粮草储备;每隔五十里有“市”,“市”有住宿条件更为优越的“候馆”,行旅消费品的储积也更为充备。当时,中原各诸侯国普遍沿交通干道设立交通站,置备车马和专职管理人员,遇到紧急情形,则乘传疾驰,次第相继,使军情政令能得以迅速通达。据《孟子·公孙丑上》记载,孔子曾说“德之流行,速于置邮而传命”。这句话就是说,德政的流行普及,比邮驿系统传达政令还要迅速快捷。可见,当时驿政的发达,突出表现为信息传递的神速。

在人类文明史的进程中,交通表现出非常重要的作用。各个文化系统所影响的区域规模,不可能不受到交通条件的制约。不同文化圈所实现的文明水准,也为交通条件所限定。文化的发展,可以通过交通条件充分地扩大影响。文化传播,能够促进对其它地域和其它民族文化的吸收,又能为本民族本地域文化注入新的血液。

图为出土的宋代海船。

则二:古代中国海运与文化的传播

通常来说,海运成本低廉,是一种较之河运更经济、更有利于大规模物资及人员交流的水上运输手段。众所周知,河运较之陆路车马运输要便宜得多。清末魏源曾说:“而海运之利,非河运比”。

中国沿海海域由北而南有渤海、黄海、东海和南海。古代中国海域的划分以长江口为界,以北称北洋,以南称南洋。由于太平洋的辽阔无际、难以征服和农业型自然经济等自然和人文因素的双重制约,汉唐以前主要限于“裨海”,即近海、内海。据《史记•货殖列传》记载:番禺的“珠玑、犀、玳瑁、果、布”等,便是由近海航运流传到中原的。

据《汉书·地理志下》记载:殷商时期,中国已有一定规模的航海活动。殷纣王曾率大军过江、涉海征伐人方,其航行规模已较为可观。周时,太公被封为齐地,因其“地负海鸠卤,少五谷而人民寡,乃劝以女工之业,通鱼盐之利,而人物辐凑”。春秋战国时期,燕、齐均濒大海,且其民迷信,视大海为神仙居住的地方,而他们的航海活动也与求仙祈福活动有直接的关联。齐国和燕国都曾有过遣人驾船涉海求访仙人的记载。秦始皇一统天下后,为近海航线的南北贯通和与内河水运的衔接创造了条件。据史籍记载,秦始皇一生多次巡游天下,而且多有过江涉海经历。到了汉代,北起渤海、南至南海,近海航运已然畅通无阻。三国时期,东吴与夷洲(台湾)海上交通的开辟,堪称一件大事。秦汉以后,中国的近海航线逐渐成为运输军粮和商业往来的重要通道。

图为玄奘西行路线图。

唐宋以来,随着生产力的发展和造船、航海业的进步,中国与西方的海上“丝绸之路”得以真正的开辟。唐代至元代,中国的远洋船只已横渡太平洋,进入了印度洋海域,与百余个国家和地区发生了海上贸易往来关系;在航海技术方面进入了“定量航海”(可以根据海洋季风、水文形态来把握航行的时间、方向)的阶段。唐帝国空前强大,远洋航行的船舶以排水量大、构造坚固、抵抗风涛力强而蜚声太平洋和印度洋周边国家,阿拉伯等地的商人都乐意乘中国航船。据相关记载:当时南海有一条航线,唐人称之为“广州通海夷道”以广州为起点,经今九龙半岛和西沙、南沙海域,向西南行到达西亚和东非各地乃至欧洲,沿途经过30多个国家和地区。按当时的航程计算,约为1.4万Km。直到16世纪以前,一直是世界上最长的远洋航线。由于唐代海外贸易的繁荣,随之留居海外的中国人也越来越多,所以至今南洋人常称中国为“唐人”,称中国为“唐山”。唐代佛教盛行,除了像玄奘那样的高僧取道陆上丝绸之路赴印度取经外,由海上去印度取经者不乏其人。据《大唐求法高僧传》记述,当时西行求法的高僧达60人,其中半数是取海道前往的。

正是由于海运的发达,中国文化不但对韩国、日本,对东南亚、南亚一些国家如菲律宾、新加坡、越南等国家和地区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其中郑和七下西洋更是加深了这种影响,而且由此形成了世所公认的以中国文化为核心的东亚文化圈

古代中国文化在明清之际,通过海运还传播到了欧洲一些国家。比如,中国的四大发明通过海运先后传到西方后,对于促进西方资本主义社会的形成和发展,起到了重要作用。其中,古代中国文化对法国的影响最大,法国成为当时欧洲中国文化热的中心。从17世纪开始,中国的一些儒家经典如《论语》、《大学》等,就通过法国传到了欧洲其它国家。法国18世纪的启蒙思想家很少有不受中国文化影响的,比如笛卡儿、卢梭、伏尔泰、孟德斯鸠、狄德罗、霍尔巴赫,他们对中国文化的推崇程度,让我们现在都感到震惊。再比如,伏尔泰就在礼拜堂里供奉着孔子的画像,把孔子奉为人类道德的楷模。德国哲学家莱布尼兹、康德、费希特、谢林、黑格尔直到费尔巴哈以及大文豪歌德等人都研究过中国哲学,在不同程度上受到过中国文化的影响。如莱布尼茨就认为,正是中国的发现,才使欧洲人从宗教的迷惘中觉醒过来。这种影响或直接或间接地影响了法国的启蒙运动,影响了德国的辩证法思想。

文化传播是一个双向过程。中国的丝绸,改变了西方人的穿着;而西域的物产音乐,也改变着中国人的日用习惯和音乐风格。中国的儒学,影响了日本、朝鲜的学术发展;而南亚的佛教,也冲击渗透着中国的儒学。汉唐时期对外域文化的吸收消化,促进了盛世的出现;而唐宋时期中国文化的远播,又影响着东南亚诸国的发展进程。文化的双向传播,推动了世界历史的发展,表现出积极的历史作用。反过来,历史上有许多一度相当发达的文明,由于与其他地区的阻隔和闭塞,最终衰落甚至毁灭。

图为朝鲜王朝时代国王御座,东亚文化圈的典型表征。

则三:附言

中国传统文化是形成于中国,但不仅仅作用于中国的优秀文化。纵观中国的历史,古代中国上许多朝代将中国文化传播于世界各地,让中国文化影响世界上其他地区的国家,影响它们的文化。这其中最为基础性的前提,就是古代中国较为完善的交通网络,以及称颂于世的海运。交通与文化的共生和发展,在新时代有着更为高速的节奏,谋求是的人类文明的共生共荣、追求的是人类共同的福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