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香港娱乐圈的关注度已经大不如前,但这个消息还是让我们这样的老年人有些感慨的:
2022年5月30日,郑欣宜满35周岁了。
她本人似乎比较淡然,只是发布了生日祝福,配文是:“今天35岁lu,祝自己和爱我的人都身体健康、日日都有值得开心的事情发生!”
配图是自己的照片,眼含泪光。
这也是应有之义。对她来说,35岁生日的意义尤为不同寻常:从这一天开始,她可以正式领取母亲留下的6000万元港币遗产。而此前,根据母亲的遗嘱,沈欣宜每个月只可以领取2万元的生活费。
换句话说,35岁,是她的母亲认为她可以实实在在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年纪。
这算是她的母亲,沈殿霞,一个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了40年的女人,在2008年去世前,为自己女儿所能做得最妥善的安排了吧。
沈殿霞这个名字,现在的年轻人听起来可能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但对出生在70、80年代的人来说,是和刘德华、梅艳芳一样的存在。
20世纪七八十年代,香港娱乐圈流行拍江湖片,其中一位著名的大哥,是邓光荣。
他出生于1946年,父亲邓博文是洪门致公堂广州分堂的堂主,手下有个得力干将叫刘荣驹。
刘荣驹,就是日后的联公乐大佬,江湖人称“大驹哥”。而邓光荣从小被他看着长大,被当成联公乐的接班人来培养。只是因为他长得帅,阴差阳错进了娱乐圈,成了圈内黑白通吃的著名人物。
邓光荣出了名的讲义气。
70年代时,他模仿当年的好莱坞,组建了一个香港版的“银色鼠队”,成员日后看都是圈中名噪一时的人物:大哥张冲,二哥谢贤,三哥陈自强,四哥陈浩,五哥秦祥林,刘哥邓光荣,以及唯一的女生,七妹,沈殿霞。
这七个人的友谊实实在在持续了三十多年,真正做到了一人有事人人帮。同时,不讳言地说,因为七个人的关系,当时圈内很多资源,是掌握在他们手中的。
这其中,当然包括了著名的TVB名嘴,“肥肥”沈殿霞。
这真的是一个神奇的存在。当年香港娱乐圈藏龙卧虎,美女如云,连吴君如也只能靠扮丑杀出重围,但是沈殿霞,好看都谈不上,嗓子哑哑的也不动听,更谈不上什么身材气质,但是香港人就是喜欢她。
她是童星出身。生于1945年的上海,家中九姐弟排第六。12岁时随家人一起赴香港定居。当时有个电影公司,正在招肥胖男女演员各一名,她去应聘,通过了临时演员招聘,从此一只脚踏进了娱乐圈,足足红了40多年,人称“肥肥”,后来叫“肥姐”。
虽然不美,但是人脉通天,威望极重,是圈里的大姐头。
这样的女人,爱上的是一个出名英俊的男人,秋官,郑少秋。
1967年,沈殿霞加入TVB,成为TVB台柱。1970年,郑少秋加入TVB,二人都是无线元老级别的人物。
不管从哪个时代的眼光来看,郑少秋都是真的英俊,这么多年,这么多男星中,他是少有能担得起“风流倜傥”四个字的人。
这么英俊的男人,自然英年早婚,和第一任妻子有了一个女儿后,妻子不愿在香港辛苦打拼,和他离婚后抱着女儿去了美国。
美男子永远不缺桃花,他的下一任女友是森森,香港歌后,TVB“欢乐今宵”元老。
两人恋爱三年 ,结果森森的父母听说郑少秋已经结过婚,还有女儿,立刻棒打鸳鸯,森森无奈,1974年2月,趁着郑少秋去新加坡工作,托肥姐沈殿霞给他送去了一封分手信。
据说沈殿霞拿到这封信时不知道是分手信,只以为是情书,还和森森打趣。结果郑少秋看完信,当着沈殿霞的面哭了出来。沈殿霞尴尬万分,于是对他百般照顾与安慰,一来二去,两个人就此走到了一起。
结果,全世界反对。
反对的原因,居然都是觉得秋官这样的男人不靠谱:他太帅,事业上又是女强男弱,肥姐身边都是江湖打滚多年的人精,个个劝她不要太当真。
谢贤就劝她:“恋爱归恋爱,但必须弄清楚郑少秋的人品如何。”
邓光荣说得更直接:“郑少秋就是一个花花公子,心地不纯。”“你小心点啊,人家在利用你。”
但肥姐还是一头扎进去,并且做了最忌讳的事情:提携男友。据说,让郑少秋成名的《楚香留传奇》,是沈殿霞向导演双膝下跪求来的。
最明显的例子是,1984年,郑少秋与无线的合约到期后,准备去台湾发展,肥姐就跟着辞去《欢乐今宵》的工作,要帮他去那边打理一切事务。
郑少秋本身够实力又努力,外号“搏命秋”,和肥姐恋爱之前,事业就已经稳步上升。性格上也算是温文尔雅——1974年5月,他和森森分手后,还在《明报周刊》公开了写给森森的情书:
“我承认以前有过罗曼史,而你仍然纯洁得好像一张白纸,正因为如此,我一直觉得对你有点亏欠,那对你太不公平了。认识你之后,我才体会到爱情的真谛,每当我执着你的小手时,我总觉得我好像掌握了整个世界。还记得那次我们在喇沙梨道散步吗?那天晚上,夜凉如水,月色皎洁,我们手牵着手,迎着微风缓步徜徉,我还记得你对我说,你欣赏那种意境,我何尝不然?”
……
“写到这,我停下笔来,燃上一口香烟,烟雾从我口中喷出来,它却带不走我心底下的创痛,想到明天在电视台会见到你,不禁又是窃喜,又是怔忪。可不是吗?如果我们从此不再相见,也许随着岁月的逝去,我对你会逐渐淡忘(我会吗?)我宁愿在梦中会见你,梦中的你才是属于我的。斌,夜已深了,我想也应该搁笔了。今晚我会梦见你的——你呢?”
而肥姐呢?喜欢打麻将,讲江湖义气,人又强势。
这样的两个人,生活中,必然会有摩擦。
郑少秋曾经在接受采访时曾经这样说:“肥肥什么都好,人好,对我又关怀体贴,但我就是不喜欢她讲我时太大声,常常在很多人面前大声骂我,令我很难下台,所以我一定要反驳。”他更觉得肥肥像总司令或感化官,“她老是认为她做的什么都对,我做得全都不对,所以我必须由她指导,也要给她感化。”
而肥姐这样一个八面玲珑的人物,对上秋官,确实也奇怪地少了一些耐心。她可以为秋官洗手做羹汤,却也会在公共场合对着他怒骂,让他下不来台。
两人相恋11年,同居8年不结婚,到处都在爆郑少秋的绯闻,但那些莺莺燕燕都被肥姐一一摁住。一直到郑少秋在拍摄《楚留香新传》时,与20岁出头的官晶华又传出了绯闻,这件事也很快传到了沈殿霞的耳边——据说官晶华是台湾竹联帮大小姐,也是有黑道背景,她动不了。
她找郑少秋发问:“有没有这回事?”
郑少秋说没有,“如果你不相信,我们就结婚好了。”
1985年1月,两人赌气似地飞到加拿大结婚。由于事情仓促,连婚纱都来不及做,肥姐只穿了一件蓝色的旗袍。
婚后一年多,郑少秋对肥姐说了这样一句话:“你可以快点替我生小孩了,我再给你三年的机会,假如再没有,你不要怪我。”
之后,沈殿霞人工授精,于41岁生下女儿郑欣宜。
对于郑少秋,这是他此后四个女儿中的一个。对于沈殿霞,这是她唯一的女儿,心肝宝贝。
据说在肥姐怀孕、生女期间,郑少秋曾和官晶华一起旅游、同居。
郑欣宜8个月时,沈殿霞主动提出离婚。
郑少秋同意,并净身出户。
这是香港娱乐圈一段著名公案了,郑少秋几十年来艺德有口皆碑,唯有这件事是抹不去的污点。
甚至一直到2008年肥姐去世,追悼会上,六哥邓光荣指着台下的郑少秋怒骂骂:“秋仔你上来向大家表白!这些年,你对阿肥付出了什么?对女儿付出了什么?如果你说不理女儿,不要紧,我们在这里,你上来啦?”
他对这个义妹的爱护,确实是真心的。
而在这场追悼会上,秋官第一次摘下假发,他一生极其注重形象,只有这一次,为了肥姐,甘愿被人嘲笑。
而郑少秋和官晶华结婚多年,再也没有传出任何绯闻。
肥姐和郑少秋离婚后,曾经有过两次著名的对话。
一次对话,发生在1998年,肥姐和曾志伟合唱《心太软》,现场直播。曾志伟问:“肥姐,到底你是不是心那么软呢?”
沈殿霞说:“对好人,我的心很软,对坏人,我的心就很硬。”
曾志伟说:“请你指坏人的时候,不要指着我,你是指着那个姓郑的……”
沈殿霞立刻打圆场:“哎,乱讲了。我跟你说,刚刚你差点迟到,我等啊等等得好心急,我发誓以后不要睬你,还好你及时赶到,我才原谅了你。”
……
另一次是2002年,离婚14年后,当时已经55岁的肥姐,在自己新主持的节目上,邀请郑少秋为第一个嘉宾。
她问了秋官一个问题:“你有没有试过真真正正的中意我?”
郑少秋说:“哇,我真的好中意你的,你真的对我很好。”
肥姐笑着说:“哦,多谢你,这样就行了。”
2008年,肥姐肝癌去世,留下21岁的郑欣宜和一份遗嘱:郑欣宜35岁以后才能动用和支配她所留下的遗产,但在此之前,每个月只能从中提取2万(约合人民币1.7万元)港元作生活费。
这么多年,郑欣宜一度穷到只剩26元,也从未向爸爸郑少秋求助。
2016年,黄伟文为郑欣宜写了一首歌《女神》,获奖无数。郑欣宜因为这首歌,终于被认为是一个歌手。
而黄伟文直言不讳地说,写这首歌,就是为了报恩。
黄伟文说,1986年他是个小DJ,坐的士去清水湾电视台录影,没有人认识他,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候场。这是有个人路过,原本可以直线经过,可是她“肥腾腾地转了一个靓弯”,来到黄伟文面前,说:“Wyman,你套衫甘靓噶,系边度买噶?(Wyman,你这身衣服很好看,在哪里买的?)”
黄伟⽂说自己本来一个人在那里,没有人理他,突然有这么一个人搭讪,很兴奋,于是说了很多:这件衣服是在东京买的,哪⼀些颜⾊在⾹港哪⾥有卖的,但是我身上的颜色你买不到了,如果你要买的话可能要去涩谷……
那个人微微⼀笑说:“好”。然后走了。
黄伟⽂说,后来我才明白,她其实只是看我一个人坐在那边没人理,过来给我一点人间温度罢了,因为“沈殿霞怎么会穿comme des garcons呢?”(comme des garcons就是川久保玲,这句话很有梗,台下的人都在笑)。
是的,这个人,就是沈殿霞。
现在网上还能看到这段视频,其实很好哭。然后黄伟文说:“那一秒,我觉得这个人情,是要还的,能还给她当然最好,给不了她,给她的家人也好,给不了她的家人,给这个世界也好。”
“我要报恩,不是什么人都能受得起的,但现在的郑欣宜可以。”
这或许才是沈殿霞最想听到的一句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