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挑战成熟的工业化动漫帝国，背后所需的远不止资金和运气。
南都周刊记者 | 胡雯雯 编辑 | 王卓娇
随着寒假开始，“神兽”归笼，各种动画作品又活跃在了大小屏幕上。
就在80、90后不时在热搜话题中怀念儿时，回味《葫芦娃》《大闹天宫》等国产动画，感慨如今的孩子为什么没有太多优质作品可以选择时，有四只彩色小鹿却带着“中国原创”的标签，蹦跳着越了洋。
这四只小鹿，就是国产动画片《无敌鹿战队》的主角。1月25日，这部动画片将在美国播出，由此成为第一部登陆尼克北美频道的中国原创动画片，实现国产动画向海外输出的一次代表性探索。
此前，《无敌鹿战队》就曾连续7周高居国内全网新片播放指数榜TOP1，又拿下过菲律宾和澳大利亚儿童观众平均收视率全频道首位，英国首播当日收视率排名第一，播出期间平均收视超过同期播放标准148%的成绩。
这部CG系列动画，讲述了四只小鹿不断冒险、帮助他人、化解危机、守护家园的故事，融合了冒险、益智、幽默等多重元素，向儿童传递积极勇敢、团结友爱的内核。
与大部分“先完工再出海”的国产动画不同，《无敌鹿战队》从制作初期就得到了海外发行渠道的协助，是由爱奇艺原创出品、维亚康姆哥伦比亚国际传媒集团旗下尼克儿童频道(Nickelodeon)全程监制的。
国产原创动画的国际征途，一向困难重重。首先，欧美动画市场极为发达，同类动画片如《汪汪队立大功》、《海底小纵队》等，早已成为家喻户晓的大IP，在观众心目中的地位非常牢固；同时，欧美动画产业早已实现高水平的工业化，对于内容把握、制作精细度、叙事技巧、宣传模式等方面的经验非常丰富，因而观众和家长们对于作品的审美要求、内容新颖度上的要求也相当高，要占据小观众心中的C位并不容易；
其次，国外尤其是美国的发行网络极其复杂，主流渠道被巨头把持。比如尼克国际儿童频道，拥有《海绵宝宝》《汪汪队立大功》《爱探险的朵拉》等多个优质内容，在本土产出已经足够丰富的情况下，要吸引其主动购入海外内容，难度很大，不论在制作水准还是行业审查制度上，都要应对更加挑剔的要求；
这些年，尝试走出国门的国产动画片和动画电影不少，比如《大禹治水》《刺客伍六七》《大圣归来》《哪吒之魔童降世》等。从故事的共情点、文化价值观的认同度，到台词和幽默梗的翻译贴合性，国内外观众都存在一些争论，从而也导致其在国内外市场上的表现参差不齐。
然而，这部面对低龄儿童的《无敌鹿战队》，却似乎突出了重围，获得了国内外小观众和家长的一致认可。新加坡知名亲子博主Leila Lauren称赞该动画有趣，说两个双胞胎女儿已经成为了忠实粉丝。海外网友Ann-biusiness也留言：“我女儿最喜欢小鹿凯奇，说他很勇敢，非常努力地做好每一件事。老师总说她做事不够专注，凯奇给她带来了新的努力方向！“
而在爱奇艺的评论区里，有中国家长留言：“小家伙特别喜欢看，十几分钟一集的长度刚刚好。”“小鹿形象可爱，英文台词也不错，跟孩子一起磨耳朵的不错选择。”“传达的环保理念很好，小家伙看完这集就用废弃物做了个笔筒！”
更值得玩味的是，以往国产动画多半会先在国内播出，形成热度后再向外发行，而《无敌鹿战队》从国内播出到国外上线，仅仅相隔18天，登陆美国市场也只花了半年时间，几乎创造了国产原创儿童动画出海的记录。
"预购+监制”式创新
“3-7岁的孩子处于刚离开家庭的小生活圈，迈进幼儿园的集体生活圈的阶段，对于了解和探索世界有很大需求。我们的目标是做一部面向这些受众，以这四只小鹿为主角的探索冒险类故事剧集。”动画的制作团队爱奇艺笔芯工作室透露，从2017年开始策划的《无敌鹿战队》项目，其实在一开始只有四只小鹿的形象和故事策划时，就已提前和海外发行方接洽。
在创意阶段预购一部中国动画片，这在当时的尼克儿童频道尚无先例。尼克团队受邀在前期参与创意，并在制作过程中全程监制，及时避免了因中外文化差异导致的创作盲区。爱奇艺副总裁杨晓轩表示：“中国人眼中的国际化”和“老外眼中的中国风’”或多或少都存在片面性，用国际化语言讲故事不等于一味迎合，而是要寻找共通点和共情点，寻找人类共同精神世界的故事原型，用世界性的语言、用共情的方式讲给观众。
因此，采用“中方团队发挥原创力主导创作，海外顶尖儿童娱乐品牌全程监制为内容出海保驾护航”的模式，成了一种成功的创新。
在选角上，国际市场已经有了鼠（米奇）、猪（佩奇）、狗（汪汪队）等，却鲜有鹿作为主角的动画。因此，鹿这种被中外小朋友所熟悉、辨识度强、又具有"战队"团结属性的群居动物，就成了双方一致认可的角色原型。
四只小鹿拥有的行星超能力——水、光、土、木，有的可以瞬间冰冻物体，有的能遁地打洞，有的可以变出高大的植物，还有的能引来太阳的能量，这既能让各国小朋友理解和喜爱，也和中国的五行元素暗中呼应对应。
然而在小鹿的造型上，双方团队还是经历了不少磨合：考虑到动画表演的需要，还有未来衍生开发的考虑，团队放弃了使用鹿的原形，选择了拟人化，光是二维形象就改了几十版。
在小鹿的配色上，尼克团队担心孩子对绿色的喜爱程度低，曾建议换掉多比的绿色；然而笔芯工作室在对国内孩子的调研后，发现大家对绿色的多比形象是非常喜爱的，而且绿色也符合它调皮可爱的性格，最终双方决定进行微调，在毛发色相上加入了一些黄。
在台词上，动画有英语、西班牙语等多个版本，因为是中外团队分开进行本土化润色的，所以遣词用语贴切有特色，并不是生硬翻译，这也被不少家长所称道。
同时，制作团队会避免带有歧视性（肤色、人种）的对白设计，日常对话时注意礼貌，比如主角接过东西会说谢谢，并且杜绝过激或不雅的用语，这些是从剧本创意和对白设计阶段就开始注意的。
在不少同类动画中，故事结构上往往是“一集定全季”，套路的痕迹非常明显，但《无敌鹿战队》在矛盾设置、故事场景、人物冲突上，每集各不相同，此外，故事中穿插的科技创新、环保绿色的理念，也有趣并充满正能量，教育理念灵活穿插在剧情中，绝不强塞。
比如《神秘的水怪》一集，铁老板误将塑料垃圾倒进了水晶湖，结果塑料糊糊缠住了住在湖里的大鳗鱼阿莉，引发一系列危机。故事最后为了回收湖里的塑料糊糊又引出了“废物利用造滑水梯”这种创意解决方案，既为小朋友教导了环保意识，又通过对“规则”和“随性”两种生活态度的碰撞，引发了对儿童成长方式的思考。
从这个角度看，《无敌鹿战队》的内容既符合儿童成长心理学，又有丰富的科技环保内容，让孩子们在‘玩’与‘学’之间找到了平衡，这也是它在海外播出表现优秀的原因之一。
国际标准下的精益求精
海外播出平台对儿童内容的安全性要求非常高，国内的制作标准与海外审核标准也有不小的差距，尼克儿童频道作为全球最成功的儿童娱乐品牌之一，推出过《海绵宝宝》《爱探险的朵拉》《汪汪队立大功》等全球热播动画片，在儿童内容生产上具有非常丰富的经验。
因此，爱奇艺与尼克儿童频道的“预购+监制”式合作，充分发挥了双方优势。在创作思路的碰撞摩擦、制片流程的设计优化等方面，双方团队克服了文化、地域、时差、语言等困难，在制作过程中能及早发现问题并及时调整，严格把控正确行为示范和安全引导等细节，有效避免了成片后修改空间受限的困境，有助于IP在国际市场上走得更稳更远。
“它是我们做过的要求最严格最细致的一个项目，一个很小的穿插都需要返工重新做调整，衔接问题更是不能出现。”《无敌鹿战队》的承制方是环球数码媒体科技研究(深圳)有限公司，导演卢德响透露，他们遇到的一个难点是，四只小鹿都是用真实毛发去渲染，这在国产儿童动画系列片中是很少用到的。为此，技术人员进行了多种方案的尝试，花了几个月去疏通整个流程，最终实现了角色毛发表现在剧集中保持一致的精细效果。
此外，作品在观影指导上也做得非常细致，比如角色的表演绝对不能发生在道路中间、不能用粗暴的动作；主角开车时必须系安全带、骑车或玩滑板时会佩戴护具、戏水要穿救生衣，就连户外比赛也会先涂防晒霜。
爱奇艺副总裁杨晓轩曾提到，“低幼龄儿童处于心智尚未发育成熟的阶段，对现实和虚幻的理解存在偏差，对英雄行为有憧憬、易模仿，因此，即便是在它们有超能力的情况下，也尽量避免现实中可能被模仿的危险画面出现”。
鹿战队虽然承担着救援和守护的重任，势必会与“反派”发生冲突。但作品规避了许多危险动作的镜头。比如某一集中，鹿战队要从高处跳下来完成救援，开始的设计是直接跳下，后来尼克团队建议，中间多设计几个台阶，大家分阶段跳下来，动作依然可以很炫酷，又能够避免孩子们模仿发生危险。
而在人物设置上，正反两派的关系，也并非势不两立，而更像幼儿园里的“好孩子”和“坏孩子”：双方既有对抗，也会共同成长。
主角都有着自己的小缺点（多比怕黑怕高，雷米怕水，凯奇骄傲自满，娜娜不信任别人），铁老板虽然挑食、嫉妒、没礼貌、搞破坏，但也不是扁平化的“坏人”：他和蓬蓬教授搞了很多神奇发明，惹出麻烦后也曾向鹿战队道歉，甚至一起合作。这种增加人物复杂性、亲和性的设置，也是国际化方法之一，值得国产动画学习。
自2015年开始，我国的动漫产业就进入了高速增长期，在2016年的总产值已达到1305亿元，并一直维持着较高的增长率。而在线动画市场方面，据相关机构的预计，2022年我国的市场规模将突破275亿元。
2015-2022年我国在线动画市场规模及预测
数据来源:《2020年中国动漫市场前景研究报告-产业供需现状与未来趋势研究》
在市场规模不断扩大的态势下，国内优质动漫加速“出海”是个必然的进程。除了内容制作面临的文化差异，工业化标准的不同之外，动漫作为典型的创意产业，从脚本、角色、场景设计，到IP衍生产品等各个环节，还会涉及诸如著作权法、反不正当竞争法、专利法和商标法等领域，因此需要在探索过程中不断自我完善。
在此背景下，这四只彩色小鹿的出海，不但为新冠疫情封锁下的各国孩子带来了温暖和快乐，也为国产动画的产业升级攻下了又一个难关。
来源｜南都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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