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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南双雄的今天和明天


来源 | 江南智造总局作者 | 荣智慧

江苏素有“散装”之称,十三个地级市更被戏称为“十三太保”,原因固然是各有所强,互不相让,但从另一方面来看,也不妨理解成城市富庶,群英荟萃,谁都不甘居于人下。
其中两个太湖沿岸城市,苏州和无锡更是上演“双城记”,欢喜冤家,多年全面竞争。
作为“苏南模式”的两大代表,苏州和无锡的产业发展道路和演变过程,具有一定的普遍性。通过二者的比较,未来中国产业发展转型升级、政府与市场关系、“为增长而竞争”、路径选择、长效机制以及区域协同等最重要的经济问题,都可以一一找到突破的可能。


苏南“开发区模式”
20世纪90年代初,长三角地区存在着三大经济发展模式:苏南乡镇企业创造的“苏南模式”,民营经济为主的“温州模式”,浦东开发开放主导的“上海模式”。
“上海模式”的壮大之日,也是“苏南模式”遭遇困境之时。一方面,村村点火、户户冒烟的乡镇企业,难以实现集聚效应和规模经济效应;一方面,体制的约束也弱化了乡镇企业的全球竞争力。苏南地区的调整措施是,通过企业改制,加大企业经营的灵活性;同时在地方政府主导下建设多种形式的开发区,通过优惠的财政、土地和税收政策,吸引外部资本和先进技术。
这种办法创造出了一种新模式—“开发区模式”,以苏州、无锡为代表。
苏州和无锡历史悠久,辖区“分分合合”,也互相争夺过“吴文化”的正统,现有行政格局定型已经是1983年的事情了。GDP数据上,无锡领先苏州的年份一直持续到1994年,当时无锡全国排名第八,深圳排名第七。1995年,苏州翻身领先—正是李光耀实地考察后,新加坡工业园正式落地苏州的那一年。

苏州工业园区


此后苏州GDP排名一直领先,而且是在全国地级市里“遥遥领先”。2020年,苏州的GDP为20170.5亿元,是无锡的1.6倍,不仅是全国第六个GDP突破2万亿元大关的城市,也是唯一一个突破2万亿元大关的普通地级市。
产业集群上,两个城市重合度不高,这些“领域”差异证明了两个城市发力点的不同。无锡有纺织、服装、精细化工、医药制造、化纤纺织、陶瓷、建材、环保机械、摩托车、电线电缆、电影音像业11个集群;苏州有纺织(常熟、张家港纺织印染、吴江丝绸)、化纤(太仓瑛径镇)、服装(常熟)、软件、通信电子制造(昆山、吴江)、光电缆、石化、缝纫机、商品交易市9个集群。
《长三角经济蓝皮书·长三角地区经济发展报告(2018~2019》显示,苏州的发展相对全面,在结构优化和质量提升领域均列第二位,在产业创新领域列第四位;无锡则在质量提升方面列第四位,在产业创新领域列第六位。苏州在生产效率领域排名第二,人均GDP指标位列区域第一,投资效率方面排名第五。无锡在生产效率方面排名第一,全员劳动生产率最高,人均GDP和建设用地土地生产率指标也表现不俗,投资效益方面排名第八。
虽然在产业方向、发展程度上存在一定的区别,但二者的发展模式是相当接近的。其中政府的主导力量最为明显。在苏南地区,地方政府凭借财政收入分成权,项目审批及融资权,以及对土地资源的处置权,通过对经济资源的行政控制和准市场配置,创造企业发展环境,降低区域内交易成本,来促进私营企业的发展。这一模式其实就是政府设立经济开发区、以优惠政策招商引资的“开发区模式”。
“开发区模式”既不是完全以市场配置资源为基础的市场化经济,也不是完全靠行政配置资源的计划经济。在微观的层面,企业自主经营和自由交易制度能得到充分发挥和保障;在宏观层面,尽管交易还是按照市场方式,但政府依然通过对绝大部分资源的控制和行政配置,主导着区域经济的发展方向,空间格局,功能定位—在这里,强力政府与高效市场发生了有机耦合。
某种程度上看,“开发区模式”更像是对“上海模式”的呼应和模仿。而且,伴随着基础设施特别是高速公路、高速铁路的开通,以上海为龙头的长三角区域合作、协同,也真正发展了起来。

上海的产业转移
产业转移是区域经济发展的一个缩影,也是区域合作的一个契机。
毫不夸张地说,长三角的所有城市,都处在上海的影响之下,苏州和无锡也不能例外。苏州强劲的发展,一个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距离上海更近。这种核心—边缘的经济扩散,使长三角各城市既有互补式的垂直分工,也有竞争性的水平分工。
长三角的产业转移大概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1978年至1991年,承接国际产业转移的探索阶段。这时候国家对外开放的重点其实是珠三角地区,但长三角依靠内生性的“苏南模式”“温州模式”,还是闯出了一片天。
第二阶段是1992年至2000年,承接国际产业转移的高潮阶段。1992年邓小平南方谈话后,浦东开发开放战略实施,长三角对外开放程度大幅度提高,上海外向型经济兴起,江浙开始兴办国家级或省级高新技术开发区,一大批外资企业涌入长三角。同时,上海市也有意识将本地工业向内地转移。
第三阶段为2001年至今。2001年底,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长三角承接国际产业转移的步骤再度加快。江苏省推进“南北共建”,安徽也有“皖江城市带”。2018年“长三角一体化”战略推出,长三角内部产业转移的规模进一步加大,融合也更加细致具体。

同时,长三角各个城市也有意识地从制度上进行合作。像城市经济协调会发端于20世纪90年代。1992年,在一场关于“上海经济区”的规划试验中,来自15个城市的协作部门主任,自发倡议设立联席会议制度。1997年,主任联席会议升格为市长峰会。目前共有41个城市加入。
而且,长三角城市经济协调会难能可贵地保持了平等对话的理念。成员城市按首字笔画排序,2002年以后加入的城市则按加入先后排序,每一个城市都享有平等话语权。
在这样的背景下,承接上海产业转移最多的城市,主要是苏州、杭州、南京、无锡和宁波等长三角都市圈次核心城市。从上海产业转移地的选择来看,江苏城市承接的远比浙江多。从企业产业转移考虑的因素看,首先还是距离远近。距离上海越近,就越能“近水楼台先得月”,从“熟悉到陌生”的过程也是合理的。其次,承接城市自身的产业结构、人文地理条件也起到一定的作用。比如苏州、无锡,当地政府的工作效率、劳动力素质、产业结构、投资环境与上海比较接近。
从行业特点来看,批发和零售业、制造业是上海向江浙两省转移的两大主要行业。苏州离上海距离最近,上海转移到苏州的企业最多,差不多是其他城市的三倍。另外,苏通大桥、沪通高铁的开通,南通与上海的通勤时间大大缩短,其区位优势也更加明显,加上工业基础较好,上海的制造业企业,向苏州和南通转移的最多。
细分领域来看,在《1990-2014年上海对江浙部分城市产业转移行业分布情况》的统计表里,制造业领域,苏州承接了上海3998家企业,无锡为1209家。科学研究和技术服务业,苏州承接1268家,无锡为984家。信息传输、软件和信息技术服务业,苏州承接529家,无锡为316家。教育领域,苏州承接7家,无锡承接17家。
从制造业再细分的话,上海对苏州的投资主要集中在专用设备制造业、金属制品业和通用设备制造业,三个行业占苏州产业转移制造业总量的40.21%。上海对无锡投资的前三行业与苏州一致,受地理位置相邻、产业发展联系紧密等影响,无锡在这三个行业也有优势。

一体化的新动力
近年来,苏州和无锡的自主创新实践不少,也有一些企业能够在长三角多地融合发展。
区域间的联动发展模式分为两种。第一种垂直型联动,是基于产业链的联动。在一条一体化的商业链条中,要素流动和产业转移持续发生。第二种水平型联动,是基于创新的联动,技术、制度合作共生,主要实现方式是产业联盟。
像无锡经开区雪浪小镇的雪浪云,就在长三角进行了水平型联动。
雪浪云自2018年5月成立,构建了“雪浪OS”工业数据操作系统,开发了工业互联网平台,通过旗下多款产品,提供“工业机器学习”“工业数据分析”“工业数据资产管理”等服务;通过工业互联网平台打造数据的中枢系统—雪浪称之为“工厂大脑”,进一步解决在现有的制造业场景中企业的多种痛点。

无锡雪浪数制科技有限公司


无锡雪浪数制科技有限公司创始人兼CEO王峰曾向南风窗记者介绍,雪浪云如何在长三角进行“一体化”发展。首先是团队分布在上海、无锡和杭州,人员在三地流动,客户也以三地为核心向外辐射,多个城市的活动已经成为一种常态。
王峰认为,其次,关注客户,客户不是单体而是群体。如果说前两年都还是一些单体的重点以及关于单个企业的数字化的话,那现在就是逐渐关注产业之间的交叉与融合。“比方说煤炭井下工作与智能高端装备的融合,那就是智能采掘。原来这群企业可能都是割裂的,你搞你的煤炭,我搞我的装备,他们根本不会想到一块去。比方说桥隧工程施工单位和运营单位、设备厂商等角色,原来也是松散的组织,现在通过数字化、做数字工地,通过数据中枢实现一体化的施工,在打隧道的时候实现多类工程机械协同,称之为群体智能。”
关于协同的理念,今年的雪浪大会也有了新的总结。
长三角一体化的“协同”可以从四个层面来理解。一是知识上的协同,提供智力支持的多位院士,从专业方向上做到协同。二是企业内部的团队协同,其团队成员分布于长三角各地。三是客户群体能够借助多个大会的渠道,去意识到彼此之间能够实现协同,正如煤炭行业和化工行业、化工行业和新型装备行业也可以实现协同。四是消费互联网与工业互联网协同,如今,工业互联网已经越来越开始接受消费互联网的运营思维。
在长三角的各个企业之间,因为数据的纽带作用,相互有了交叉并融合在一起。因此,产生“聚变”也是一个必然—制造业数字化的必然。
这只是一体化新动力的一个截面,更多的一体化推力,还在蓬勃生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