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NHK电视连续剧《万福》
早朝连续电视小说《万福》
NHK早朝连续剧半年一档,正在放映的《万福》(まんぷく),原型是日清食品创业人、“速食面之父”安藤百福。《万福》挺好看,比上半年档的《一半青涩》(半分、青い)有趣,演员演技生动,女主角福子和她母亲的扮演者安藤樱和松坂庆子尤其出色。记者野島剛有一篇文章提及《万福》,切入点很特别:剧中的万平,即现实中的安藤万福,NHK为什么要刻意模糊他是华裔,来自台湾?
电视剧《万福》这样交代万平来历:
万平告诉福子(女主角,万平的妻子),他懂事前就没了父亲,父亲死后不久母亲过世。因为没有兄弟姐妹,一个人辗转于亲戚家,寄人篱下。自己不愿意一直给亲戚添麻烦,18岁时开始独立谋生,最初是在修理店干活,25岁到大阪时已经照相机呀手表之类的没有什么修不了的了。
这样的情节处理,的确没有线索暗示万平是台湾出身。电视剧或者是为了回避繁琐,日清食品的官网则有些意味深长,它也没有一言半句提及第一任社长安藤百福与台湾渊源深厚。
安藤百福其人
安藤百福,原名吴百福,1910年生于台湾嘉义县。幼时失去父母,与二兄二妹在经营布料批发的祖父母身边长大。
1932年,22歳的安藤百福以父亲的遗产为本钱,设立并经营纤维公司“东洋莫大小”(莫大小,メリヤス,用编织机编织的衣物,比如我们熟悉的机织袜子。一般地,手编物品称编织物,机器编织的称莫大小)。当时经营针织品的商社稀少,安藤预测会有很大市场需要,后来的发展证实了安藤商业眼光独到,事业大获成功。1933年安藤在大阪设立针织批发公司“日东商会”,又与“近江绢丝纺织”联手栽培蓖麻,把蓖麻叶子卖给纺织厂家(蓖麻叶养蚕比桑叶养蚕长得快)。商业活动的同时,安藤在立命馆大学夜间部学习,1934年结业(1996年立命馆授予安藤百福名誉经营学博士学位,表彰他“战后风险投资事业的卓越成就”)。
二次大战其间因倒卖军用物资嫌疑被宪兵拘留入狱45天,受严刑拷打。其间拒绝在拟好的供词上签名而拷问加剧,出狱后因刑罚后遗内脏疾患两度开腹手术。安藤后来在著述中提到,被告发这件事与自己的亲戚有关。
战后日本国内食物短缺,安藤转向食品生意。1948年以逃税嫌疑被GHQ收监巢鸭拘置所,判刑4年,安藤名下全部不动产被没收。起因是安藤雇佣当地青少年,支付现金作“奖学金”,而这些奖学金被指控没有纳税。安藤和他的支持者认为GHQ是在“杀鸡给猴看”,法律学者黑田觉组织辩护团,上诉要求取消加诸安藤的刑罚。GHQ方提出“可以释放安藤,但必须取消上诉”。安藤本意抗争到底,但最后因为忧虑家人生活而妥协,取消上诉后获释。此时安藤还是台湾籍的外国人,至1966年才以妻子安藤仁子配偶身份入籍日本。
著名的鸡味泡面(チキンラーメン)
1948年安藤设立中交总社(现在的日清食品),最早是在海岸上排列铁板,用倒海水制造盐的独特方法进行制盐事业。
生意上各种曲折之后,安藤起意发明满足这些条件的速食面:
・百吃不腻
・能长时间储存、拿出来就能吃
・做来不费功夫
・廉价
・安全又卫生
1957年安藤在自家庭院搭了一个小屋做研究室。一天睡眠时间2至4小时的日子持续一年余,1958年8月25日鸡味泡面(チキンラーメン)上市,速食面成为非常受欢迎的商品。同年12月,“中交总社”变更商号为“日清食品公司”,1963年在东京证券交易所及大阪证券交易所上市。
1972年2月发生连合赤军“浅间山庄”事件,全程电视报道。全日本高度注视的这一电视现场报道中,出现了包围山庄的警视厅机动队员吃速食面的画面,机动队员端在手里的正是日清鸡味泡面“Cup Noodles”。该事件结束后,就是日清鸡味泡面销售量飞速上升。
1973年鸡味泡面以“Cup O’Noodles”品牌名出口美国,之后巴西、新加坡、香港、印度、荷兰、德国和泰国等国家也设立了贩卖分公司,成为世界性食品。
▲ 左:上市当时的电视广告 / 右:上市当时的包装
▲ 著名的电视广告:Hungry? Cup noodle!
▲ 左:浅间山庄事件,机动队员一人一杯鸡味速食面
▲ 左:安藤百福与鸡味速食面 / 右:Cup Noodle纪念厅安藤百福塑像
为什么隐晦安藤百福的台湾出身?
记者野島剛去台湾访问吴百福的故乡,台湾嘉义县朴子市,过去的台南县东石郡朴子街,见到了吴百福的远房侄子吴仁健。据吴仁健介绍,吴家祖上福建漳州,18世纪时迁居台湾。吴百福在台湾时娶妻黄绣梅,育有一子(后名安藤宏寿,曾任日清食品社长)。
被问及家乡人对吴百福的看法时,吴仁健说,“他在日本事业成功,这我们都知道,我们很为他骄傲。据我所知,他一次也没有回来过,跟吴氏亲戚也没有走动来往。他年轻时在嘉义做服装买卖失败,因此去了台北。似乎他对嘉义也没留下好记忆,可能因此与老家隔阂了吧。”
据说日本的台湾华侨中安藤的口碑并不好,似乎起因鸡味泡面走红前与华侨间的金钱纠纷。而安藤自己在鸡味泡面上市后极少提及故乡,彼时与同乡的关系就已经淡薄了吧。安藤发明的速食面,制作方法是面条油炸之后撒上调味料,再用开水冲食;安藤的家乡台南有种面食“鸡丝面”,二战前就已经很常见了,做法酷似安藤的速食面,都是先油炸再浇汤,旅日台湾华侨说,安藤的发明是不是借用了老家面食的烹饪方法呢?安藤是不是因此才疏远了自己的家乡、同乡……?
NHK的电视剧如何文学处理一个传记,那是创作的自由,我们搬了小凳,旁观就好。华人前辈安藤心中的故乡和亲人是否真的已经淡去,却很让人想探一探究竟。不管缘由如何,无论对错,安藤自己,是否为这种疏离遗憾?
我们大多数人不会有安藤百福一样的成就,
却可能有他一样的经历和结果,
因为一个人而离开一群人,
因为一群人而疏离一个地方。
没有惊天动地的理由,
或者就因为一个小小的认识差异,
一场若有若无的交往。
谁知道这样的疏离,会不会越来越长,
长到一个人的一生那样长,
长到吴百福永远变作安藤百福呢?
人与人,无法财富相交,权势相交,
最终还得是人品人格的互相仰慕,
惺惺相惜,
才高山流水,潺潺不息。
附:早朝连续电视小说
早朝连续电视小说(朝のテレビ小説)是日本放送协会NHK于1961年推出的电视剧系列,周一至周六早上8时在综合频道播出,每集15分钟。当天的卫星放送有重播。
早期的连续剧一年一档,1975年改为半年一档。但有特例,比如1983年的《阿信》和1991年的《请问芳名》就是一年一档。
连续电视小说至2018年已拍摄99部,多数是女主角在逆境中奋斗一生的故事,《阿信》就是这一系列的代表作;虽偶有男性为主角,也是极少数。饰演女主角的演员,一般从新人中挑选,不乏因为拍摄本系列连续剧而走红的女星,例如山口智子、松嶋菜菜子、竹内结子;近年亦有跳过甄选,直接邀请现役女演员担任主角的例子,例如《多谢款待》(ごちそうさん)的杏。2014下半季《阿政》(マッサン,原型“日本威士忌之父”竹鹤政孝)首次正式起用非日本籍的美国女演员夏绿蒂·凯特·福克斯担任女主角。
早朝连续电视小说多为虚构故事,也有许多是知名作家的自传作品或真人真事改编,如《康乃馨》(カーネーション,原型服装设计师小篠绫子)、《花子与安妮》(花子とアン,原型翻译作家村冈花子)、《別嬪小姐》(べっぴんさん,原型童装设计师坂野惇子),是早朝连续剧长期以来受到观众喜爱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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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稿:江洁
京 夜 聊 (jingyelia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