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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李菁
本文刊载于《三联生活周刊》2003年第22期，原文标题《SARS阴影下的出国之路》，严禁私自转载，侵权必究
接受机场检查，填写健康卡，做好预防和控制病毒传播
关于SARS的入学政策
2003年5月5日，美国加州大学柏克莱分校宣布，今年夏季将不接受来自“非典”疫区，如中国内地、台湾、香港地区，以及新加坡的新生。此举一度使柏克莱成为第一所因SARS而明确拒绝中国学生的美国大学。此举引起轩然大波，5月17日，该校重新宣布准许80名来自中国内地和台湾、香港地区学生就读暑期正规课程。柏克莱大学出于什么考量改变原有政策？记者曾两度联系该校新闻中心，遗憾的是一直没有收到答覆。
哈佛大学新闻中心负责人Joe Wrinn先生在回答本刊提问时说，哈佛大学没有对正在该校学习的中国学生有任何限制，“考虑到中国的SARS疫情，我们正在为那些想留在学校过暑假的学生解决住宿”。“我们没有专门针对来自SARS疫区学生的特别政策。”对将在暑假期间展开的一些教育项目，哈佛要求，“如果来自SARS感染地区，必须在离开那里10天后再来此注册。”否则将不准入学。Joe Wrinn先生说，“我们每天都从CDC(疾病预防与控制中心)和WHO的网站上了解SARS的最新情况。比如今天，我们将香港地区从限制名单中取消。我们也希望中国内地的情况会马上改善。”
斯坦福大学新闻中心负责人Elaine Ray在就此问题接受采访时也表示，对将回中国过暑假的学生没有任何限制。虽然现在尚不清楚明天该校将会在中国招收多少学生，但“SARS也没有影响我们的招生决定”。“我们希望来自SARS疫区的学生、教员等，在离开疫区之前和到达学校之后，都能自我检查健康状况。一旦发现病症，要立即汇报。”
正在加拿大温哥华一所大学就读的中国学生侯琳娜告诉记者，加拿大方面的语言学校不鼓励学生在这段时间内回国，但他们并不会强制禁止学生回国。对一些从高发病率地区回来的学生，学校规定，必须隔离10～14天才能进入学校，有的学校要求学生提供一些健康证明以及必须经过测量体温方可进入学校就读。
侯琳娜说，像她这样本计划夏天回国，因为SARS而改变计划的留学生不在少数。“当然也有一些不在乎的，照常回国，也没什么限制。”她介绍说，“从日常生活来讲，我自己感觉一切还是很正常，跟以前没什么太大差别。”
今年4月刚刚在北京举行了隆重庆典的英国伦敦城市大学(London Metropolitan University)大中国区经理屈敏女士介绍说，目前申请该校的中国学生有1000多人，“绝大部分学生没有改变原来计划。学校也没有任何对中国学生的隔离措施，只是出国之前按照常规要填健康检查表。”校方制定了帮助中国学生的专门政策，“很多参加不了雅思考试的学生，学校专门用自己的英语测试代替，它的效用与雅思是同等的”。当然，因为很多学生不愿来北京申请，与往年相比，亲自来申请的人只有10%。
国际卫生条例都是契约性质的
“虽然蒙古、俄罗斯等国暂时关闭了某些与中国往来的贸易口岸，但它们与中国往来的人数与贸易量并不是最大的，所以它的影响也没有那么大。”一位外交官这样说。与此相反，一些国家也一直发出比较积极的信息：它们的签证仍然没受影响。美国使馆官员也表示，“非典”对签证工作“没有影响，我们的工作照常，签证服务也正常”。此外“申请学生签证的人不需办理额外手续，也不需经过体检”。不过，美国使馆提醒申请者，“由于程序变化，外国学生不得早于开学日期前的30天进入美国”。
日本驻中国大使馆经济部千叶明参赞告诉记者，日本仍然允许中国公民入境，只不过做了些调整：“签证仍正常发放，不过以前是允许申请者本人来申请，现在只允许旅行社来代办，这样做是为了减少人员聚集。”对于亚洲一些国家对中国公民的限制政策，千叶明先生谨慎地表示，“让谁入境或不入境是每个国家的主权问题”。在SARS问题上，“最重要的是不让病人入境，问题是有这样症状的人根本不来申请。而且，一个国家发生了疫情，但并不是这个国家所有人都被感染，所以以国籍来限制入境是没有理由的。”对于去日本的留学生，千叶明介绍说，“个别学校要求从中国来的学生尽量避免外出，但这些政策并不是强制性的。”
加拿大驻华使馆的新闻官马俊(Michael Martin)先生在接受本刊专访时也表示：“加拿大目前没有针对中国公民的特别措施。中国公民在中国机场要接受医疗检查，在飞机上要填写一张入境卡，并测量体温。如果旅客出现SARS症状，就会被带去医院检查。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特殊措施。”
北京大学公共卫生学院的宋文质教授对一些国家相应采取的合理措施表示理解，他说，如果中国周边国家出现“非典”，中国也会制定严厉措施加以防范。“国际卫生条例都是契约性质的，并非强制性规定。一些国家这样做也是为了更好地保护自己，并非歧视或有其他恶意。”
“我们的签证服务一切正常”——专访英国驻华大使韩魁发(Christopher Hum)先生
三联生活周刊：自从中国爆发SARS以来，中英两国的交流受到哪些影响？
韩魁发：从SARS爆发以来，许多代表团都延期了，我们的一些活动也受到了影响。但我相信SARS只是短期情况，只要采取相应措施就会得到控制。布莱尔首相预计今年晚些时候将访问中国，中英两国关系是非常稳固的，我们也不希望受SARS影响太多。
三联生活周刊：我们了解到，目前英国使馆签证服务一切正常，你们仍然给中国公民发放签证吗？
韩魁发
韩魁发：我们的工作并没有因为SARS 而受到很大影响，我们仍像往常一样，给那些准备去英国商务旅行和学习的人发放签证，我们的工作是快速而有效的。不过目前，来使馆签证的人不像往常那么多，因为很多人不来北京了，很多人的旅行因SARS而延期。
三联生活周刊：申请者得到签证后，去英国是否需要办理额外的手续？入境后，英国对来自疫区的人有何处理？
韩魁发：当这些旅行者从北京或上海坐飞机前往英国的时候，他们在机场要接受检查，填写健康卡，申明他们是健康的，同时还被要求测量体温。我认为这些预防和控制手段是非常有效的。这样使那些SARS病毒携带者在旅行之前就能被发现并被制止。旅行者到了英国，会看到许多提醒SARS病症的海报。如果出现任何一种病症，他们就要及时跟医生联系。英国目前只有六个病例，这六个病例并没有蔓延，因为他们都被隔离在医院内，现在也已经康复。
三联生活周刊：现在很多国家担忧中国的SARS，英国国内对继续给中国人发放签证是否有不同意见？
韩魁发：中国感染的人数的确比较大，人们为它感到担忧和焦虑。两周前我回伦敦，到英国外交部时每一个人都在谈论SARS，但他们并没有因为我刚从中国来而不欢迎我。我没有压力，因为我们对来自医学界的建议充满信心，我们很有信心地迎接那些来申请签证的人们并给他们发放签证。我们继续欢迎中国公民到英国旅行，不管是商务旅行还是观光。
三联生活周刊：目前世界上有一百多个国家对中国公民入境有限制措施，您怎么看待这些不同的政策？
韩魁发：我不想对欧洲其他国家的政策作评价。但英国的政策是建立在世界卫生组织建议的基础上，所以我们对目前我们的政策和措施感到非常满意。
三联生活周刊：作为一个资深外交家，在您的外交生涯中是否还遭遇过类似紧急情况？
韩魁发：我们对中国的情况抱以同情，因为随时随地都会有紧急医疗事件发生。几年前，英国也爆发了疯牛病，当时情况与中国有一点相似，我们通过媒体把实际情况告诉民众，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应该怎么做。
包括香港地区，我已在中国呆了9年。与我的同事们比，我算是幸运的。他们经常处理一些类似战争、暴动和地震这样的紧急事件，和他们比，我没有碰到这种危机，中国是一个很稳定的国家。
中世纪时候，英国出现过非常严重的瘟疫，比现在的SARS要严重得多。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它夺去了1/3英国人的生命。跟那时比起来，我们现在显然更有能力来对付这些瘟疫，因为我们有高科技，有先进的医疗技术。虽然医学专家们也告诉我们，人类将会不断面临新的疾病，但我们总是有信心去战胜它们。
“检疫是国家的主权问题”——专访中国卫生法学会副会长、世界医学法学会执委会执委吴崇其教授
三联生活周刊：您能否简要介绍一下国际上对传染病的处理方式及惯例？
吴崇其：传染病在全世界由来已久，它不仅涉及传染病防治法，也涉及到国境卫生检疫法。国境卫生检疫源于14世纪中叶，而公认的世界上卫生检疫始于15世纪中叶。当时，由于黑死病(鼠疫)的流行，导致死亡人数约占当时欧洲人数的1/4。1347年，欧洲受黑死病的疯狂侵袭，意大利首当其中。1374年，威尼斯首先发布规定，对来往商船实施检疫，彻底取缔传染病患者入境，对来自疫区及疑似患者设立登陆处。亚得里亚海东岸的拉古萨共和国也颁布了管理规定，对所有来自鼠疫地区的人要在港口隔离30天后才能入境，后来隔离期延长到40天，这叫做“四旬斋”，也就是现代检疫制度的由来。
1448年，意大利在威尼斯港口成立检疫站：一、来自疫区的商船，至少在港外停泊40天，如果不发生疫情，才允许进港装卸货物；二、如果发现疫情，病人要被送到附近荒岛上隔离；三、对逃亡的病人，要处以极刑。此后，检疫制度慢慢在欧洲各国建立、完善起来。
1926年，37个国家在法国召开会议，签订了《国际卫生公约》，除了鼠疫、黄热病、霍乱、黄热病外，还把天花、斑疹伤寒也列入国际检疫传染病。
1951年，通过了《国际公共卫生条例》。1981年，在第34届卫生大会上，制定了1969年制订的《国际卫生条例》补充条例，规定了“检疫传染病”为鼠疫、霍乱、黄热病；“监测传染病”为流行性感冒、疟疾、脊髓灰质炎、斑疹伤寒和回归热。160多个国家承认了这个条例，我国于1979年6月1日承认该条约，并成为该条约的缔约国。
世界各地提高警惕，严防“非典”传播，留美的一些中国香港学生暑期可能会选择不返家探亲
三联生活周刊：对中国的SARS，世界卫生组织把它划为哪一类传染病？是否出台了明确的处理方式？
吴崇其：目前看，WHO还没有就SARS 具体属于哪一类传染病表态。不过从现在的做法看，应该把它当作“监测性传染病”来处理。世界卫生组织的宗旨是，“使全世界人民获得尽可能高水平的健康”。WHO 有义务向各国通报正在发生的疫情并用先进的医学手段控制疫情，否则它的存在也没有任何意义。现在世界卫生组织驻华代表的态度比较积极，他们正在北京、河北、广东等地实地考察SARS疫情，了解中国在公正、及时地发布消息，采取各种预防、控制、监测措施，这些做法应该能使一些国家解除怀疑。
三联生活周刊：自从中国发生SARS疫情后，世界许多国家都对中国公民入境作了限制，您怎么看待这些政策？
吴崇其：按照我们对国际公约无保留的承诺，我们对空港、海港、陆港都会严格依据《国境卫生检疫法》把好关，不让疫情蔓延到其他国家，这是我国政府应该做的。换个角度想，检疫也是一个主权问题，一些国家作出相应政策也是可以理解的，我们不应放在“对与错”、甚至“歧视”的角度看待它。一些国家的检疫手段比我们高明，而且他们有能力监测“非典”症状，对入境的人员交通工具、货物完全有能力采取预防措施，旅游人员要在健康申报表上进行申报，如果填虚假信息，个人要负法律责任。所以他们的政策可能稍微宽松些。而其他一些国家没有那么好的检疫能力和监测手段，它们自然会相应地提高防范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