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闻记者 谢瑞强
据越南媒体11月9日报道，日本海上自卫队“加贺”号直升机母舰5日访问了越南金兰湾，在访问期间，两国战舰进行了联合演习。
美国核潜艇“康涅狄格”号在南海“撞山”之后，南海局势再次成为舆论关注的焦点。在核潜艇“撞山”之后，美国在南海的行动仍然非常活跃。
美国海军10月28日发布消息称，美日两国海上部队在南海开展行动，进行包括飞行任务、水面和空中部队间的战术协调训练、海上加油以及海上打击在内的演习，参与演习的兵力包括美国海军“卡尔·文森”号航母和日本海上自卫队“加贺”号直升机母舰。
根据军事专家的分析，此次演习，两国航母进行了复杂的战略和战术机动，是一场非常具有实战色彩的联合军演。这是域外国家今年在南海进行大规模军事活动的最新一个例子。
拜登政府上台之后，美军在南海举行单航母或双航母演习的次数是近几年来频次最高的，侦察机、军舰抵近侦察也更加频繁。
进入2021年，域外国家越来越多联手军事介入南海局势，包括美国、日本、英国、法国、印度、澳大利亚等国多次在南海举行大规模军事活动，而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拜登政府上台后南海政策有什么变化？域外国家尤其是大国联手搅局南海对地区局势有何影响？日本为何积极军事介入南海局势？对此，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在“2021年海洋合作与治理论坛”期间专访了中国南海研究院创始院长吴士存。
中国南海研究院创始院长吴士存。
拜登的南海政策与特朗普有何不同？
澎湃新闻：上个月，美国核潜艇“康涅狄格”号发生撞击事故，经过近一个月的调查，美国海军公布了初步的调查结果，说在南海“撞上了未知的山脉”。在您看来，“康涅狄格”号“撞山”一事背后最值得关注的是什么？
吴士存：“康涅狄格”号核潜艇来南海肯定是来者不善，一开始美国方面语焉不详，遮遮掩掩，有报道还猜测美国核潜艇是碰上了中国的深海养殖网箱或者潜航器之类的物体，让一些不明事理的人认为是中国方面的过错。
虽然美国公布了初步调查结论，但并没有回应大家尤其是中国及南海周边国家最关切的问题，在南海具体哪里撞的？潜艇什么部位撞了？是否造成核泄漏？如果造成核泄漏了，那可能对南海生态、南海周边国家沿海居民的生命安全造成影响。
我认为，“康涅狄格”号“撞山”背后最值得关注的是美国在南海军事化愈演愈烈，不但派各种军机、军舰前往南海，水下还有核潜艇，军机和水面舰艇比较好跟踪，在水下执行秘密任务的核潜艇比较难发现，这个比较容易出现一些误判，甚至相撞。因为，核潜艇在水下，一些避碰规则很难适用，因为美军不会告诉你核潜艇航线，这就增加了很多风险，比如碰撞容易造成核泄漏。
澎湃新闻：核潜艇发生碰撞后，美国并没有减少南海的军事活动。近期，美国航母“卡尔·文森”号在南海与日本自卫队直升机母舰进行联合演习。今年美国航母进入南海活动的次数在近几年中最多，而且还举行了多次双航母演习。为什么今年美国航母在南海活动的次数增加了？
吴士存：拜登政府今年3月发布的《国家安全战略临时指南》提出了一个很值得关注的指导思路就是：美国要通过构建模块化的联盟体系应对不同的挑战，比如美日印澳的“四国机制”，这个机制有向南海延伸的趋势，还有美英澳的“AUKUS”三边安全伙伴关系，这个协议将对南海、台海未来安全形势产生深刻的影响。在美国看来，阻挠中国成为海洋强国，南海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抓手，所以会经常派航母在这个地方活动。
美国航母在南海活动次数增多，而且多次举行双航母演习，这是美国在南海主导军事化的一个具体动作，既有政治意义，也有军事方面的考量，航母经常去南海是为了锻炼部队，适应环境，探索相关战法。
澎湃新闻：从航母进入南海活动次数增加以及继续展开所谓“自由航行”行动，是否可以反映出拜登政府的一些南海政策？
吴士存：拜登政府延续了特朗普时期的一些政策，去年7月，时任国务卿蓬佩奥发表的南海政策声明表明美国放弃了在南海中立的政策，在南海谁和中国对抗就支持谁。今年五月，国务卿布林肯在“南海仲裁案”出台五周年重申了蓬佩奥声明的有效性。
虽然延续了一些政策，但拜登政府的南海政策和特朗普时期还是有很多不同，特朗普时期是说得多做得少，而拜登政府现在来看是说得多做得也多，“四国机制”、“AUKUS”、航母频繁在南海活动、“自由航行”……很多都是冲着南海来的。
澎湃新闻：拜登的南海政策对南海局势会带来哪些影响？
吴士存：我认为，从拜登时代开始，我们在南海面临的第一大挑战就是美国主导的南海军事化。美国口口声声说中国在南海军事化，实际上是美国在南海引领军事化，拉拢多个盟国以及伙伴国在南海进行军事活动。这对南海局势稳定肯定不是好事，而且增加了风险。
“三管齐下”维护南海和平稳定
澎湃新闻：上面我们提到，日本最大的战舰“加贺”号访问越南。我们发现，在域外大国中，美日联手在南海的军事活动是最多的，日本也是最积极的。日本为什么积极军事介入南海局势？
吴士存：日本一直重视与东南亚国家的关系，认为自己是一个岛国，南海关系到自身的国家利益，这个主要是从经济角度出发的看法。日本积极军事介入南海更重要的考量是南海可以作为一个遏制或迟滞中国崛起，实现自己军事大国梦想的抓手。
日本突破和平宪法的限制，必须加入到美国主导的各种军事行动，从派出维和部队开始到伊拉克战争派兵，凡是美国有需求的，日本基本上都是有求必应。现在，美国积极在南海搞军事化，这对日本军事介入南海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所以我们才会看到从2017年起，日本派潜艇、战舰频繁去南海活动，是那么多个域外国家中最积极的一个。除了派战舰、潜艇前往南海活动，日本也正积极加强与南海周边国家的军事合作，赠送巡逻机、巡逻船、卖武器装备，高层人员的访问，打出的是一套“组合拳”。
美国方面也乐见日本加大军事介入南海，这是美国允许的，因为美国觉得自己力量不够用，第七舰队从日本出发去南海也是劳师远征，而新加坡只能驻扎几艘濒海战斗舰，这种情况下，美国就希望盟国尤其是西太重要的盟友——日本多出点力。
澎湃新闻：日本积极军事介入南海对该地区局势会有何影响？
吴士存：和美国强化在南海军事化带来的影响差不多，也就是让南海局势复杂化，不利于南海和平稳定，我们安全领域面对的压力和挑战也会增加。
澎湃新闻：今年，英国“伊丽莎白女王”号的远海部署行动引发外界高度关注，在航母还未出动之前，英国高官就多次声称航母巡航南海。法国、德国、澳大利亚等国也派军舰在南海活动。这也给人一种域外大国突然增多在南海军事活动的感觉。为什么域外大国今年集中高调在南海进行军事活动？
吴士存：这背后有美国的因素，而且是一个不可忽视的重要因素。美国是非常喜欢打“联盟牌”的，同盟体系是美国力量的重要来源，特朗普时期相对来说比较忽视盟友，裂痕也比较多，拜登政府则是要团结盟友和伙伴一起对中国施压，为美国利益服务。所以具体到南海问题上，美国就迫使盟友也出兵出力，壮大声势，一同向中国施压。
英国、日本、澳大利亚、德国等都派军舰在南海活动，这个态势还会进一步发展，我认为序幕才刚刚拉开，南海安全形势影响、挑战将是空前的。
除了美国的因素，各国也有自己的考虑，有自己的诉求。比如日本，南海对日本经济很重要，很多航线在这里，日本还想成为军事大国，遏制中国的崛起，所以日本很积极介入南海。再比如英国，派军舰前往南海有显示其作为一支重要海上力量，保持全球军事存在的考虑。
澎湃新闻：我们如何应对域外国家尤其是域外大国在南海进行联合军事活动联合增强的现象？
吴士存：我们首先要了解的一个地方是，虽然域外大国联合在南海进行军事活动的趋势有增强的现象，但并不是铁板一块，因为各自有各自的对华政策，不会完全被美国牵着走。比如这次德国军舰经过南海，没有经过我南海岛礁的领海或邻近海域，英国航母过南海时候也是相对低调的。如果按照美国的意思，英国航母得过台湾海峡，航母战斗群的护航舰艇也要闯一闯中国南海岛礁领海。
在这些联合行动中，美日澳英是走得比较近，其他国家如法国、印度、德国相对来说稍微远一些。但是，这种在南海军事活动联合趋势增强还是值得我们高度关注，尤其是随着“四国机制”、“AUKUS”的推进，抱团迹象更加明显，以后会不会联合在南海进行所谓的“自由航行”行动。
现在，南海局势大的趋势是趋稳向好，但也有一些不利的新因素出现。对于中国来说，我认为维护南海和平稳定要三管齐下：
一是壮大我国维护南海和平稳定的安全力量，尤其是国防力量，提升威慑力。美国主导在南海军事化，有了能够威慑美国的国防力量，美国搞乱南海的图谋才不会得逞。美国希望南海乱起来，这样美国就有更多理由在南海加强军事存在，派舰机前往南海，在南海周边国家驻军。
二是加快推进“南海行为准则”（COC）的磋商，尽快落地。现在由于疫情原因，虽然线上磋商已经取得一些进展，但很多还是要线下实体磋商。“南海行为准则”是给南海立规矩，有了规矩后大家就要遵守，域外国家如果想南海和平稳定，也要遵守。“南海行为准则”对南海和平稳定是好事情，得加快磋商。
三是要推进海上合作和治理。现在南海的海上合作比较困难，因为东南亚有些国家不重视，注意力不在这边，在“南海行为准则”完成磋商之前，他们把精力放在通过单边行动扩大和巩固既得利益。在南海搞多边合作比较难，那就先把双边合作推进，有了合作就有双边关系的发展，有利于维护南海的和平稳定。
责任编辑：张无为
校对：施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