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 · DONG JIA
最近因为各地疫情，没法出门旅行，居家居到剧荒严重，于是，把《长安十二时辰》又重看了一遍。
里面的上元节花灯着实又把我震撼了一次，就觉得，这肯定是电脑虚拟渲染出来的。
图自/《长安十二时辰》渲染图
结果，经过我的一番查询，没想到剧中大部分都是真实的花灯，这手艺着实让人惊叹！
今天，我们就从《长安十二时辰》的花灯说起，看看这些令人眼花缭乱的彩灯吧。
唐代的彩灯
真的有这么大吗？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苏味道《正月十五夜》
“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
——卢照邻《十五夜观灯》
“灯火家家市，笙歌处处楼”
——白居易《正月十五日夜月》
这些都是唐代诗人描绘的灯会盛景，为了从这些文字中还原唐朝灯会盛景，《长安十二时辰》摄制组耗费心力一年之久，终于找到了他们心中的“彩灯”。
图自/北斗北工作室
17年，剧组来到了“南国灯城”——自贡，找到了唐韵彩灯文化艺术有限公司，并开始与他们合作。
花费了7个多月时间，制作了6万多个彩灯，其中鲤鱼灯就有180多个，祥云灯多达200多组。
图自/《长安十二时辰》渲染图
为了追求真实性，不仅制作了数量庞大的彩灯，而且在质量上也是追求到极致，比如，一对鲤鱼灯要做整整25天，造价更是达到了惊人的12万。
虽然使用的都是现代的LED灯、铁丝，代替了古代的蜡烛和竹片，但为了不让人看出是现代材质，LED的灯光必须均匀、铁丝要达到竹片的效果。
图自/《长安十二时辰》
不仅于此，为了达到做旧的目的，所有的灯笼都需要重复4遍上色、暴晒的步骤。拔车的所有木料都必须用火烧一遍，还要打磨、暴晒2到3周。
剧中，最为吸引人的花灯便是巨大的“太上玄元大仙灯”，原著小说中对它是如此描述的：此楼高逾一百五十丈，广二十四间，外敷彩缦，内置灯俑，一经点燃，便轮转不休，光耀数里。
图自/《长安十二时辰》渲染图
虽然电视剧拍摄时并未真实造出这个大灯楼，但在古代，超大体量的花灯还是真实存在的。
在唐代，文字记载中就已经出现了大型的灯山，如《朝野佥载》就提到：唐睿宗先天二年正月十五，在安福门外做一巨型灯轮，高达二十丈，装饰着各种丝绸、金玉，灯轮悬挂花灯五万盏，五彩缤纷。
古代的二十丈大约有66米，也就是足足20层楼高，再加上文字中描述的那些繁复机巧的工艺，我们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当时彩灯工艺的高超。
更难能可贵的是，这项高超的工艺并未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今天我们仍然可以从浙江温州300年大珠灯中一窥到古代彩灯的富丽堂皇。
温州大珠灯 图自/余日迁
这盏珠灯，是温州现存的唯一一盏巨型彩灯，相传是康熙年间制作，高4余米，分3层，每层6盏灯，呈6面体，所用材料均来自南洋。
由于历时久远，原珠灯已残破。温州民间文物保护组织集资近万元，请匠人再次修复，耗时整整一年半之久。
因为彩灯的材质多为自然材料，并不能保存很久，所以保存至今的古代彩灯很稀少，且也多为清代遗存，保存状况不佳。如果想要看到清代及清代之前的彩灯模样，还得去画中寻觅...
古画中的彩灯
是什么样子的？
想要看到清代之前的元宵灯会盛况，比较早的描绘就是现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的南宋李嵩《观灯图》，在画中绘出了一盏大花灯，两名童子分别手提一盏兔子灯和瓜形灯，桌子上还摆着一盏走马灯。
南宋李嵩《观灯图》 图自/台北故宫博物馆
走马灯在画中的出现并不意外，因为走马灯在南宋时已极为盛行。
甚至有人说，走马灯是世界上最早利用热气流产生机械运动的装置，从原理上看，走马灯是现代空气涡轮机的雏形。
走马灯 图自/徐艺乙
而对于描述元宵灯会盛景的古画中，最为推崇的还是，现藏于中国国家博物馆的明代佚名画家所绘的《明宪宗元宵行乐图》。
这幅画极其详细地描绘了，明宪宗朱见深正月十五元宵游玩的几乎所有场景。
《明宪宗元宵行乐图》 图自/中国国家博物馆
整幅画构图严谨，所有人物、物品细节细致入微，画中的彩灯描绘更是细节怪，各式灯盏美不胜收。
《明宪宗元宵行乐图》 图自/中国国家博物馆
来到清代，藏于故宫博物院的郎世宁《乾隆帝元宵行乐图》，则描绘了帝王与民同乐的元宵盛景。
乾隆自己按耐不住兴致，不禁赋诗一首《上元灯词》：
间年外域有人来，宁可求全关不开。
人事天时诚极盛，盈虚默念惧增哉。
《乾隆帝元宵行乐图》 图自/中国国家博物馆
虽然古代的彩灯不多见，但现今中国南北各地依然将彩灯技艺继承了下来，甚至很好的做到了承古创新。
中国南北彩灯
传统与创新并存
彩灯又称灯彩，在佛山地区又称灯色，在全国各地百花齐放，一代代的匠人在坚持传承。
入选《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的灯彩就有：浙江乐清首饰龙/仙居花灯/硖石灯彩、广东忠信花灯/潮州花灯/东莞千角灯、河南洛阳宫灯/开封汴京灯笼张、江苏南京秦淮灯彩/苏州灯彩、上海灯彩、北京灯彩、青海湟源排灯、福建泉州花灯等。
泰国唐人街的彩灯
如果提到创新，四川的自贡灯会必是霸榜的第一名，2021年爆红全网的“生命之树”便是自贡近几年的得意之作。
自贡作为盐帮的大本营，不仅有驰名全国的盐帮菜，还有历史颇为悠久的彩灯产业。
仅2014年，自贡彩灯行业产值已达30亿元，这些都得益于自贡连年举办灯会的坚持。
2021年的自贡“生命之树”彩灯 图自/古一翻
早在1964年，自贡举办首次迎春灯会，并在1964-1986年举办7届之多。1978年，举办第一届自贡国际恐龙灯会经贸交易会，标志着“灯会搭台，经济唱戏”的格局初步形成。
1990年，自贡宫灯第一次走出国门到新加坡展出，时任新加坡总统黄金辉亲自主持亮灯仪式，并获得新加坡政府颁发的“天下第一灯”锦旗。
有了前期的技术和经验积累，终于在2021年，自贡凭借极具创意的彩灯设计，终于从小众圈子走向大众。
2021年自贡灯会 图自/古一翻
相比起老工艺赋予新创意的现代灯彩，传统灯彩也十分精彩，
比如南方的灯彩，浙江乐清400年历史的首饰龙技艺，长5米、高3米、宽2米的巨大龙船灯绝对值得实地一看；而以针刺花纹出名的浙江硖石灯彩，一针一针则刺出了万千世界。
还有广东东莞的千角灯，一千个角、一千盏灯组成了高4.5米、宽3.5米的巨大灯盏，十分壮观...
图一 浙江乐清首饰龙 图二 广东东莞千角灯 图三 河南开封灯笼张
来到北方，这里的灯彩更具皇家气息，例如洛阳宫灯，以用时撑开、不用时合上的机巧设计冠绝中国；而同在河南的开封灯笼张，已传承整整7代人...
最为特殊的还是东北的灯彩，因天气环境的原因，创造出了冰灯这种独具特色的新样式，最具代表性的就是哈尔滨每年的冰雪大世界里的冰灯。
哈尔滨冰雪大世界的冰灯
这些技艺被一代代的传承、创新，创作出了符合中国传统特色的彩灯，而灯会则是完美展现这些彩灯的绝佳地方。
国内最出名的灯会就有已被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上海豫园灯会和南京秦淮灯会，古色古香的古建配上彩灯，简直节日气氛满满！
上海豫园灯会
南京秦淮灯会
比如，豫园灯会就可以追溯至汉代，吴王刘濞将扬州灯会引入松江，到了明代，上海地区的元宵灯会已十分普遍，最热闹的、最精彩的场所就在松江府上海县城的城隍庙、豫园一带。
豫园呢，是老城厢仅存的明代园林。每年的正月十三日都会在豫园举行灯会，当日为上灯日，十八日为落灯日，有“出灯、聚灯、行街、迎灯、赛灯、谢灯”几个步骤。
上海豫园灯会
当然，曾经元宵必备的步骤——“走三桥”——也是很浪漫的，元宵节走过小东门的益庆桥、天官牌坊南的长生桥、邑庙东的如意桥，取“益庆、长生、如意、吉祥”之愿。
上海豫园灯会 上海豫园灯会
灯会是彩灯的展示载体，一年中可能也就在灯会上，能大规模集中地看到彩灯了。
不是每一家彩灯公司都能接到《长安十二时辰》这样的好机会，很多彩灯艺人，都面临着存亡的考验。正如前文提到的汴梁灯笼张，传承整整7代人，可想而知，其背后是要付出巨大的努力的。
可喜的是，有自贡彩灯的良好摸索珠玉在前——它们由以前一年一次的彩灯节，现在已经发展成“彩灯大世界”的模式，突破节日、季节的限制，实现全年运营开放。
对于手艺的传承，毛主席说得好：不能只搞“阳春白雪”，不搞“下里巴人”。我们依然需要将真正的中国手艺继承好，并在这个基础上靠近群众需求，不断创新。
这盏彩灯是
中华文化的光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800年前的宋朝，辛弃疾这首诗将元宵灯彩之美描述得淋漓尽致，仿佛万树千花之下，万物欢腾，一眼便是中国味道。
彩灯照千年，照亮了传统文化回家的路。
你都逛过哪些地方的彩灯展会？
「参考文献」
1.《光耀乾坤—中国古代灯具设计研究》
2.《中国灯彩艺术研究》
3.《从〈上元灯彩图〉中分析上元民俗及灯饰》
4.《“自贡灯会”与城市新民俗建构》
5.《国家级非遗“佛山彩灯”的“生产性保护”研究》
6.《论佛山彩灯的艺术特征及民俗符号解析》
7.《自贡市彩灯文化产业发展现状及思考》
感谢各位论文作者的付出和贡献
撰文：古一翻
审稿：初恋
设计：老蒋
图片：除特殊备注之外，均来自于摄图网、视觉中国版权图片
封面图片：北斗北工作室渲染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