碳交易
关于海南建设国际碳交易中心的声音源自今年4月份国家领导层出席庆祝海南省创办经济特区30周年大会的讲话内容[1]以及国务院发表的《关于支持海南全面深化改革开放的指导意见》（以下简称为“指导意见”）[2]，其中提到了“支持依法合规在海南设立国际能源、航运、大宗商品、产权、股权、碳排放权等交易场所”。关于海南碳市场如何定位及发展也一时间引起了媒体的兴趣，有不少相关报道讨论这其中的机会和挑战都是什么。
斟酌一下指导意见中的内容，其中两个词很关键：“国际”和“…等交易场所”。这其实已经讲清楚了发展方向，是面向国际而不是局限于国内，是强调多种交易产品而不只是局限于碳排放权的交易。所以本文将围绕这两个关键词对海南要建设成为国际碳交易中心的可行性进行一个简要的梳理，并讨论下实现这一目标的机会和挑战。
海南碳交易为何要定位国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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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位国内并不切实际
我们认为海南并不是要成为国内的碳交易中心，这点是首先要厘清的。因为全国碳市场建设目前在分阶段逐步推进，已经确定由湖北省和上海市分别牵头承建两个注册系统和交易系统，北京、天津、重庆、广东、江苏、福建共同参与系统建设和运营，以上这些信息是很明确的。虽然有媒体报道关于海南是否要增补为全国碳交易中心股东之一[3]，但这也只是一种没有依据的猜测，即便是真的，也与海南的国际碳交易定位没太大的关系。
其实早在2012年，关于在海南推进碳排放权交易就已经被海南省政协代表提出，当时的提议是如何利用“海南的碳汇优势”先构建海南的碳汇交易市场，进而探索海南省碳交易市场的建立[4]。当时的考虑是因为海南的工业相对不发达，也不是重点开展碳交易试点的地区，进行碳排放权交易基础薄弱，所以转而试图利用海南的碳汇优势这一概念建设碳市场。然而，当时所谓的碳汇优势应该是指发展碳汇类碳抵消项目的潜力比较大，但是从各方面看所谓利用碳汇优势转化成建设碳市场的条件并不具备。
之后还有零星的有关海南碳市场的消息，直到比较近期的一个举动：也就是在2017年5月，三亚市政府与深圳排放权交易所和世界低碳城市联盟一道宣布成立海南三亚碳排放权交易中心，并在碳排放权交易等业务展开深度合作，目标是共创以三亚市为中心的区域碳交易、碳金融、碳市场服务体系[5]。不过目前并没有看到三亚碳排放权交易中心建设进展的消息。
所以，海南省内的碳交易中心都没有建成，就更别提成为国内的碳交易中心了。而且，国内市场已经划分完毕，与其再强行凭借国家政策参与还不如另起炉灶，面向国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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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位国际有一定优势
有报道指出，国家在海南设立交易场所的目的其实不是与国内已有的交易所竞争，而是为了利用海南扼守南海的特殊地理位置[6]，即一方面能背朝我国南部省份、面向东南亚发展国际业务，另一方面顺应海南自贸区的建设以及“一带一路”的战略规划。
海南的目标是成为多种产品的交易中心吗？
目前海南已有的交易所主要有海南产权交易所、海南股权交易中心、海南大宗商品交易中心和海南国际商品交易中心等4家交易场所。海南大宗商品交易中心主要的上市品种是橡胶、槟榔和咖啡。而海南国际商品交易中心目前的上市品种就只有红木原材料和红木艺术品，但是从网站信息来判断，交易也没有真正地发生。
海南省委对于国务院《指导意见》的解读文件中，不仅能读到“成立国有控股的海南国际交易所集团有限公司，积极引进境内外战略合作者，加快设立国际能源、航运、大宗商品、产权、股权、碳排放权等交易场所”的内容，还提及了“创设海南特色农产品期货品种，建设以天然橡胶、咖啡等为主的国际热带农产品交易中心、定价中心和价格指数发布中心。……建立健全归属清晰、权责明确、监管有效的自然资源资产产权制度，以及覆盖各类、全民所有的自然资源资产有偿使用制度，建设国际生态产品交易中心，创新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7]。从这份海南省官方的政策解读文件中可以看出海南未来发展的国际定位，而且海南政府层面应该是更青睐于在国际交易所集团之下建立一个或几个综合性交易所。
能源产品和碳市场相关产品的交易在世界其他交易所同时交易的情况也存在，比如洲际交易所（Intercontinental Exchange，ICX），它覆盖的交易产品包括能源、农产品、金属、货币、环境信用等；相比之下，虽然单纯开展碳市场相关产品的国际交易所也有先例，但是这不太符合海南对于多种交易产品并存的发展路径。下面就来看看海南成为能源产品交易场所的可能性，能源产品交易可以带动碳产品交易，或者反过来碳产品交易带动能源产品，届时就要看哪个产品更成熟，不可能等到所有产品都能到了交易的地步再一起推出，这样也不现实。
能源产品可参考的实例就是新加坡，虽然新加坡本身不产油，原油消耗也不大；但其凭借扼守马六甲海峡的优势地理位置，成为了世界三大出口炼油中心之一、世界三大石油贸易枢纽之一、亚洲石油及石油产品定价中心。海南与新加坡有类似的地方，比如都位于国际原油运输航线上的重要位置，而且海南还背靠中国这个全球最大原油消费市场，发展国际原油冶炼和交易有很大优势。此外，关于海南天然气作为能源交易的主打产品也有报道，除了坐拥南中国海天然气资源建设LNG（液化天然气）中转基地，海南还处在中国从卡塔尔、澳大利亚和东南亚进口LNG的航线上[8]。而新加坡也恰恰是亚太地区LNG的主要中转地。
最后两问海南国际碳排放权交易：交易什么和跟谁交易？
交易所设立的几大要素包括交易条件、交易产品、交易对手等。交易条件比较复杂，具体还包括硬件及软件设施、交易规则、法律法规等；这更多取决于海南未来的配套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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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易什么？
目前虽然指导意见中用的是碳排放权这几个字，但根据国内外的发展经验，应该并不只是限于碳排放配额的交易，应该同时也包括碳抵消信用以及其他碳金融产品。那么，海南究竟能交易什么呢？
目前来看，对于海南来讲，现有可交易的国际化产品就只是碳抵消，包括CDM项目产生的CER、自愿减排项目产生的碳抵消（如VER），但是现在对于这两种抵消信用的需求非常有限。再往远看，那就是CCER未来的国际化，比较有可能的就是CCER获得国际民航组织（ICAO）基于市场机制CORSIA的认可，目前CCER是作为候选标准之一接受ICAO的最后评估。所以，如果CCER能获得CORSIA的入场资格，那么未来CCER在国际市场可能会有需求，不过即使这样，那也是要在2021年之后的事情了，因为CORSIA的先导试验阶段预计是从2021年才正式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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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谁交易？
而关于配额交易，这就可能是更远的事情了，因为各国的配额能交易的前提就是碳市场是存在链接的，那目前全球在各国和地区运行的碳市场有14个，其中真正实现国际链接的就只有美国加州和加拿大魁北克省的碳市场，而且这两个碳市场的链接还不是整个国家与国家之间的链接，而是两个国家的部分地区之间的链接。中国如果准备跟其他国家和地区链接的一个前提条件是自己的碳市场已经运行并且比较完备，但是根据目前的全国碳市场发展来看，真正的交易是至少两年后的事情，如果再考虑到市场的发展与成熟过程、以及可链接市场的发展，那可能至少要等到5年之后了。
如果海南的国际碳交易涉及到整个亚太地区，那么未来中国可链接的国家和地区如下：已经建立碳市场的包括新西兰、韩国、日本的东京和琦玉；处于准备推行阶段的中国台湾地区；在考虑建立碳市场的包括泰国和越南。如果说这些国家和地区都是未来海南国际碳交易中心的交易对手的话，那么他们从市场成熟度来讲可能与中国并不匹配，韩国和新西兰由于已经运作几年了，会更成熟一些；而其他几个地方则连试点都还没有建立；此外，从体量来讲，中国的市场规模要远远高于这些国家和地区，这就导致了交易量可能不会很大。
结语
海南发展国际碳交易中心的优势主要在于国家政策的支持以及未来政策可能带来的机会，尤其是自由贸易港建设配套的未来相关政策如贸易政策、金融政策以及人才引进政策等的支持。然而，不管海南在未来是单独发展碳排放权交易，还是发展多种产品同场交易，这都对海南提出了很高的要求，从IT以及金融业配套，到人才引进、国际化程度以及基础设施建设等方面。
最关键的是，未来可交易的碳市场相关产品还充满不确定性，交易对手也取决于国际气候变化政策以及各地的碳市场发展。比较乐观的时间线是：如果CCER能顺利纳入CORSIA，那么海南可以从2021年开始从航空业入手进行碳抵消交易，然后在2023年左右中国碳市场尝试与亚太地区碳市场链接，那真正的配额层面的交易可能就都要到2025年之后了。
在海南发展国际碳排放权等交易是中国依托海南特殊地理位置的发展策略之一，更深层次的意义可能在于如何提升中国在这些商品和产品的国际参与度，并能掌握定价话语权，服务于中国在未来全球化背景下的经济发展格局。
尾注：
[1]习近平出席庆祝海南建省办经济特区30周年大会并发表重要讲话，新华社。链接：http://www.gov.cn/xinwen/2018-04/13/content_5282295.htm.
[2]国务院关于支持海南全面深化改革开放的指导意见，新华网。链接：http://www.xinhuanet.com/2018-04/14/c_1122682589.htm.
[3]业内：海南有望增补为股东之一参与组建全国碳交易中心，第一财经。链接：https://www.yicai.com/news/5415169.html.
[4]海南应引进碳排放权交易机制，凤凰网。链接：http://news.ifeng.com/gundong/detail_2012_02/13/12471793_0.shtml.
[5]海南首个碳排放权交易中心三亚成立，新华网。链接：http://www.xinhuanet.com/local/2017-05/19/c_129608907.htm.
[6]参与国际竞争，海南筹谋大宗商品交易场所，21世纪经济报道。链接：http://www.21jingji.com/2018/7-11/yNMDEzNzlfMTQzOTIyNQ.html.
[7]中共海南省委关于深入学习贯彻习近平总书记在庆祝海南建省办经济特区30周年大会上的重要讲话精神和《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支持海南全面深化改革开放的指导意见》的决定，海南省委。链接：http://www.hainan.gov.cn/hn/zwgk/zfwj/swwj/201805/t20180514_2626100.html.
[8]海南“自由港”衍生品市场前景，21世纪经济报道。链接：http://epaper.21jingji.com/html/2018-04/17/content_84443.htm.
原稿作者：磐之石环境与能源研究中心副主任 林佳乔
图文编辑：中国低碳网新闻部 袁小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