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唯一一次挨父亲打‖百味中原
文‖丁继珍
上世纪60年代末的一天，父亲在做饭，我在洗衣服。
他突然让我去拿炒菜用的油，就在堂屋的桌子上。我赶快起身，双手湿淋淋地跑过去，那是一个浅棕色的广口瓶（这是那个年代医院里常用的药瓶），满满的一瓶油。我伸手抓住就往父亲那里跑，不料刚跑两步，油瓶忽然从手中滑落下来，“砰”地一声摔在地上，成了碎片，油也洒溅了一地。
我俩先是都愣了一下，但是，马上就反应过来。这时候我才明白手上有肥皂液，太光滑了，懊悔得要死！父亲可能也突然间醒悟，一瓶油就这样竟瞬间化为乌有！那个年代一个人一个月才供给二两食用油，这油是姐姐大学毕业分到湖北一个农场锻炼时，不知道怎么才节省下来，从千里之外拿回来的。
父亲是又心疼这瓶油，又可能嫌我怎么这么笨，这么没有成色。他有些气急败坏，本能地猛推我一把，我始料不及被推趴在地上，顿时委屈的眼泪就哗地流了下来。
很快，我不顾身上的疼痛，立马爬起来，找了一块干净的棉花和一个碗，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一片一片把玻璃渣捏出来，又把地上的油一点一点地沾在棉花上，再一滴一滴地挤到碗里。就这样，我一边用袖子擦着既委屈又悔恨却怎么也止不住的泪水，一边用棉花球沾着地上的油。
擦着、沾着、挤着……这个画面永远烙在了我的心底。
我们家里的地面是旧时的八砖铺的，吸油的速度还不算太快，最后总算挽救了大半碗。
这是我一生唯一一次挨父亲打，平时他对我们呵护有加，从不发脾气，连大声说话都没有过，更别说动手了。
我没有怨恨父亲，因为我知道一瓶油对我们一家人意味着什么。我看到他坐在那里，眼睛红红的，一直默默地注视着我，此刻他应该不只是心疼那一瓶油了吧……
父亲心情复杂、表情凝重，一如那个年代沉重的生活，驻足在历史的车辙里。
2016年10月27日写于新加坡
（文中图片来自网络，版权归原摄影者所有，在此表示诚挚的感谢。）
【作者简介】 丁继珍，1948年出生于许昌市，在许昌长大，1968年下乡，后到外地工作，1986年调回许昌，在许昌二高任教到退休，2005年定居新加坡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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