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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被遗忘的、注定失败的香港保卫战

1941年12月21日,日本士兵在香港向坦克靠近。当年香港在英国的统治之下。此前,香港曾请求增派一个或两个营,以加强那里的小型卫戍部队的兵力。

安大略省巴里市——约翰·劳森只有几样小东西可以用来怀念父亲:军章、两个身份识别牌和一个银色身份手环——77年前,在一个可怕的冬日,他的父亲在香港被子弹击中时,手腕上就佩戴着这个手环。

曾经还有个小小的口袋日记本,但是后来在火灾中被烧毁。劳森记得父亲在总结导致他死亡的可怕经历时最后写下的几个字:“非常不可能。”

关于战争的回忆需要被记录下来,不仅因为那些逝去的生命,还是因为那些必然会导致生命被浪费的错误决定。劳森本不需要在成长的过程中缺少父亲的陪伴,可是错误情报、计划失当以及简单的失职让他失去了父亲,只剩下这一小口袋纪念品。

劳森的父亲约翰·K·劳森准将是“二战”战斗中牺牲的军衔最高的加拿大军官。他在注定失败的香港保卫战中被机关枪打死。这场战役已经基本被人遗忘,但它夺走了近3000名士兵的生命,其中290人来自加拿大。

战争结束后,曾就哪里出了问题发生过激烈争论,不过现在,它们早已被淡忘。如今,人们的记忆里更多的是那些战死士兵的牺牲精神和勇气,而非他们死亡的不必要性。不过,史学家们早已认定,派一些没有经过考验的加拿大男孩去守卫一个根本不可能守卫的小岛是个错误。

“这是加拿大军队首次参与‘二战’,它是一场灾难,”史学家托尼·班纳姆在接受邮件采访时写道。他写了很多关于这场战役的文章。

1941年春,约翰·K·劳森54岁。在经历过“一战”,以及军队系统中一些无谓的政治斗争之后,他升至上校——这不算什么伟大成就,但令人满意。他有一个妻子、两个儿子和一个家。

欧洲大战迫在眉睫,劳森上校负责训练年轻士兵。后来,香港请求增派一个或两个营,以加强该英国殖民地的一个小型卫戍部队的兵力。

英国首相温斯顿·丘吉尔表示反对。“这绝对是错误的,”他在1941年1月写道。“如果日本与我们开战,我们没有一丝一毫的机会可以守住或解救香港。加大我们在那里会遭受的损失是极其不明智的。”

但是,支持者认为,这会提高该殖民地的士气,向日本发出一个警告信号。丘吉尔让步了。

约翰·K·劳森准将的儿子在加拿大巴里市的家中摆放着他的肖像和纪念品。劳森准将是“二战”中阵亡的军衔最高的加拿大军官。

没有人真的认为日本会进攻英国的领地。当时,太平洋的冲突被认为是亚洲国家之间的战争——在西方国家看来,那是次要事件,因为他们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德国身上。

劳森上校被要求提交一份报告,陈述可供执行这项任务的营队的准备情况:他的工作人员将10个营列为优秀,7个列为需要更多培训,9个列为“目前不建议进行军事部署”。

把做好战斗准备的部队派往远离欧洲真正战场的地方似乎不合情理。所以,为了加强香港的防卫,加拿大总参谋长从名单底部挑了两个营——温尼伯近卫步兵营和皇家步枪营,并安排劳森上校担任指挥官。

他恐惧过吗?他的儿子猜他没有。对他父亲来说,这是职业生涯后期向准将和指挥官的晋升。也许,他把香港视为最后一次冒险,之后将只从事案头工作。

“任何士兵都喜欢新职位带来的喜悦和兴奋,”劳森说。他追随父亲的足迹从军,并加入了同一支部队——皇家加拿大军团。

当年10月,劳森准将带领约2000名士兵乘船出发。

虽然当时两个帝国的军队在中国和香港之间的一个铁路交叉口不安地对峙着,但冲突似乎遥遥无期。

英国情报机构向这些加拿大人保证,就算日本人真的开打,也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因为根据当时的种族偏见,日本人都是身材矮小,近视眼,无法在夜间战斗。

当时,香港的防御体系主要是一个混凝土战壕和地堡构成的网络,它沿着山峰和山脊蜿蜒而建,将九龙半岛与中国大陆隔开。

西湾国殇坟场,劳森准将的墓碑。为了加强香港的防卫,加拿大总参谋长从名单底部挑了两个营,并安排劳森准将担任指挥官。

如果该殖民地真的遭到攻击,他们想靠着这条防御线抵挡日军几个月,或者至少几个星期。但是,人们根本没有意识到计划的紧迫性:防御线从未完成,大多只是铁丝网。1941年12月,只有30名士兵驻守在主要防御工事城门碉堡里——那里能容纳120个人。

该防御计划在岛上将部队沿海岸线松散排开,忽视了制高点。劳森准将看到该战略计划后,立刻感到担忧,向伦敦请求再加一个营。这个请求遭到了忽视。

“他认识到,在这种情况下是不会有任何希望的,”那场战斗中在皇家步枪营服役的乔治·S·麦克唐奈说。“这简直是死刑宣判。”

12月7日上午,在接到日军在边界活动的报告后,香港驻军被派往阵地。即便到那时,也没有引起很大担忧。英军驻港指挥官克里斯托弗·莫尔特比少将对伦敦说,那些报告“肯定夸大了事实”,相关行动极有可能是日军“掩盖他们在华南兵力空虚”的诡计。

他认为,边界另一侧的日军只有数千人。事实上,有5万多名日本士兵在向香港进军,几乎是殖民地驻军的10倍。

12月8日,或者按照国际日期变更线另一侧美国的时间12月7日,日本人几乎同时袭击了夏威夷、新加坡、马来亚北部、菲律宾、关岛、韦克岛和香港,令全世界陷入震惊之中。

久经沙场的日军仅花费5个小时就占领了城门碉堡,冲破了兵力薄弱的防线。仅在5天后,英军就被迫穿过海港,逃往香港岛。

岛上的盟军迅速重组为东部旅和西部旅。劳森准将负责指挥西部旅,阻止日军到达殖民地的心腹重地。根据莫尔特比少将的计划,劳森的指挥部位于港岛中心的一连串地堡中,远离预计会发生战斗的海岸线。

12月18日晚,日军穿过大陆和港岛之间的狭窄航道,迅速冲破沿海防线。数小时后,他们迅速穿过能够俯瞰劳森准将在黄泥涌峡道上的据点的小山。

劳森计划第二天早上把指挥部搬回去,但是到早上7点,他已经被包围了。据莫尔特比少将在战后写的一份报告称,上午10点左右,劳森准将报告说,日军向他的地堡“近距离开火,他打算出去回击”。

当时,温尼伯近卫步兵营的鲍勃·曼彻斯特中士就在对面的战壕里,他看见劳森准将和三名部下在往地堡后面的山坡上爬时,被机关枪击中。

该地区剩余的士兵在总部周围继续战斗,直到于12月22日被俘。身为随军牧师的尤赖亚·莱特上尉被日本人带至地堡处喊话,要求所有活着的人出来投降。他在日记中写道,“在此期间,我发现了劳森准将的尸体,并得到允许,从他的手腕上摘下了身份手环。”

第二天,日本指挥官下令埋葬了劳森准将,并在墓前竖起了一块白色的碑,上边以日文写着准将的名字和军衔,这算是一种罕见的荣誉。1946年,加拿大当局将他的遗骨重新埋葬在香港岛的西湾国殇坟场,他至今仍长眠在那里。

随着劳森准将阵亡,香港岛西半边的防御工作陷入了混乱,反击七零八落,队伍不断溃退。最终,英军在圣诞节那天宣布投降。

莱特上尉当了四年的战俘,后来回到加拿大,把劳森准将的手环交给了他的家人。其子约翰·劳森将它和他的一些军章放进相框里,保存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