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需书图书馆”,2019年。图片由Marina Bay Sands提供
在新世纪二零年代的伊始,我们就见证了一系列遍布全球的自然灾害,澳大利亚的森林大火烧毁了千万公顷的土地,动植物大量死亡;菲律宾的塔尔火山持续喷发火山灰,约30万人口被疏散;海平面伴随着全球气温同时升高,南极气温屡创新高;北极冰川和永冻土开始融化,大量甲烷气体与被冰封的病毒将被释放;新型冠状肺炎在全球流行,成千上万人被感染;千亿蝗虫席卷东非,引发饥荒……面对这些自然环境变迁所引发的人类生存难题,让我们不禁思考,明天会怎样?也许我们可以借用解构主义学者雅克·德里达的回答:“面对难局时,需要下决心拥有一个未来。”
前不久,新加坡艺术科学博物馆策划了一场名为《2219:想象中的未来》的展览,展览分为五个部分,分别是来临、家园、地下世界、适应和回忆,通过一系列沉浸式的装置、冥想的空间、电影、绘画和雕塑等,向我们展示了200年后人类可能生活的世界,并反思了生态变化对地球和人类造成的影响。
人类世语境中的生态危机与艺术叙事
Adeline Kueh, ‘Everything but Gold’, 2019. Image courtesy of Marina Bay Sands
科学家们认为,人类已经进入了一个新环境——人类世。在这个“人类世”的时代,人类活动在地球的生态系统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改变了土地、社会结构和自然气候。最近的种种灾难亦让我们开始切身体会到当下地球环境恶化的影响,人类活动对地球环境的破坏正在逐渐引发一场严重的生态危机,世界各国政府都在努力减缓即将到来的生态灾难的影响。“人类世”的概念是建立在生态危机根源的基础上,它强烈地提醒着公众,我们正对整个地球的环境带来了不可逆转的影响。同样,亦提醒着我们,人类不是力量的主宰而只是地质力量的一部分而已,这个星球并不需要我们来拯救,我们所做的一切是在拯救我们自己。在人类世语境中的艺术叙事亦是如此,每一种未来都存在于乌托邦与困惑之间,而在此之间,问题多于解决方案。
John Akomfrah, ‘Purple’, 2017. Photograph by Justin Piperger. Image courtesy of Smoking Dogs Films and Lisson Gallery
许多艺术家通过艺术创作来表达了对生态危机的思考。诸如英国艺术家约翰·阿康弗拉(John Akomfrah)的作品《紫色》,是一个沉浸式的六面板视频装置,阿康弗拉将档案素材与新拍摄的影片交织在一起,并与令人沉醉的音乐片段相结合,描绘了各种各样消失的景观,从阿拉斯加腹地、格陵兰岛、塔希提半岛、南太平洋的火山马克萨斯群岛到大溪地等的荒凉环境,探讨了气候变化、海平面上升以及自然灾害所造成的广泛影响。“紫色”来源于阿康弗拉的加纳背景,在西非文化中是一种哀悼的色彩,映照在了展厅的墙壁上,也传达了人类与非人类生命之间复杂而脆弱的相互关系,带有诗意的严肃感并记录了生活在不稳定环境中的脆弱性。同时,这部作品的多种叙事,平行放映的方式不仅反映了人类工业发展、气候变化所带来的影响,亦标志着未来的重新开始。
Bao Songyu, ‘Museum of Marine Life 2119’, 2019. Image courtesy of Marina Bay Sands.
在人类世的语境中,我们不仅需要重新思考人类与栖息地的关系,同时,在后工业的时代,在人类世概念影响下从“人类中心”到“人类去中心”的理念转变体现在设计上的变化亦是值得我们关注的。诸如设计中非人类元素的出现,物品、人与环境关系的探讨等。由意大利设计师马西米利亚诺·阿达米(MassimilianoAdami)创作的名为“时间”的花瓶就将时间元素融入了物品构建之中,将造物的重点从制作转移到了构建物体的自然元素上来。这件花瓶是一件活着的物品,它通过水的力量、冰的压力以及氧化等对铁屑产生影响,进而影响了其在观众眼中的花纹样式。与之类似的还有伦敦设计师塞巴斯蒂安·考克斯(SebastianCox)和尼奈拉·伊万诺娃(Ninelalvanova) 的“菌丝木”项目,他们将真菌菌丝体放入天然的木材中使其繁殖,使之形成了新的天然材料并将其用于家具设计中。这种将有机和无机材质混合的做法,使得这一系列的产品都建立了自然的转变,这亦是一种人类化的自然。
星球与家园
科学家霍金曾预言随着全球海平面的上升,地球资源被过度开采,现在的星球会变得越来越不适合人类居住,我们需要在2600年之前找到适合人类生存的新的星球。在此之前,随着地球生态环境的变化,人类的生活需要做出何种适应呢?诸多艺术家亦对此展开了思考。
Superflux, ‘Mitigation of Shock (Singapore Edition)’, 2019. Image courtesy of Marina Bay Sands
伦敦的设计工作室Superflux就通过其装置作品《减轻冲击》来向公众展示了其对未来气候危机对家庭的日常生活所带来的方方面面的影响的设想和探讨。《减轻冲击》是一个典型家庭公寓的缩影,包括了自制的狩猎工具、潜水设备和迷你水培农场等。这个虚拟家园向我们展示了未来人们将如何应对极端天气状况、经济的不确定性和全球食品供应链断裂等问题。在公寓的入口处停着一艘皮艇,在未来海平面上升后,城市的街道被淹没,皮艇将成为人们主要的出行工具。进入公寓内部,透过窗户可以看到未来的街景,窗户上安置了铝制的百叶窗,在强烈的暴风雨中保护公寓。公寓内部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植物和昆虫,设计师们创造了一个自给自足的生态系统。同时,用电脑来确保和优化这一生态系统。在公寓中还放着各种各样的渔具,是用电子产品、塑料和其他物品改装而成的,诸如旧电路板制成的鱼叉和竹子陷阱。此外,书架上还有一些书,诸如《作为蛋白质的宠物》和《在食物匮乏时期如何烹饪》,而报纸则描述了国家粮食、能源短缺与配给的状况。Superflux 这一探索未来生活的装置作品通过向公众呈现未来世界城市景观、家庭生活工具、人工制品等,向公众传达了在未来极端环境中,我们不仅要生存,还要在后期变化的未来中繁荣昌盛的愿景。
同样,建筑师Finbarr Fallon也用自己的作品《2065年的地下城市新加坡》来向公众展示未来地球表面恶化到不适合人类生存时向地下发展的生存模式。这是一部长达7分钟的关于地下生活的电影,时间是2065年,这刚好亦是新加坡独立的第100周年。作品呈现了一个居住在地下30多米的社区,由长廊、绿色植物和透明灵活的建筑构成,亦可以看到洞穴般的空间,这个地下城的建造由模块化的结构材料组成,每个结构都可以膨胀并提供自然生成的冷气,同时影片还畅想了新加坡在庆祝百年独立之际传统阅兵仪式被机器人军队所替代的场景。Finbarr Fallon在这一作品中为未来人类的地下生活提供了一个可参考的模板,同时,让公众开始思考,当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变得越来越模糊的时候,这些人造的避难所不仅将作为一种人类的治疗手段而获得自身的价值,亦为二者提供了这些深刻联系建立的空间。
里米尼·普罗托科尔(Rimini Protokol),“获胜”“获胜”,2017年。©CCCB2017。图片由MartíE. Berenguer摄
与之类似的探索还有意大利建筑师Stefano Boeri和中国同济大学未来城市实验室共同设计的作品“新上海”,这一设计的背景是100年后的上海,若人类任由全球变暖的发展,像上海这样的城市就会被海水所淹没。因此,意大利建筑师Stefano Boeri提出了将火星作为人类新殖民地的想法,以激发公众对未来世界的想象。在“新上海”里,人类生活的球体将由一个星际空间站从地球运送到火星上,这些球体包含了高度生态的高层建筑,并在火星上形成一个“森林之城”。“森林之城”是Stefano Boeri提出的一个未来城市的规划理念,它是一个由植被覆盖的高度生态社区,在产生氧气的同时吸收污染物和二氧化碳。
文化的迭代
约翰·阿康弗拉(John Akomfrah),《紫色》(Purple),2017年。图片由Marina Bay Sands提供
文化不仅是人类所创造的文明与历史,对个体而言,更是一种精神世界的力量与民族的整体记忆。也许在未来,当地球环境不再适合人类居住,我们将成为银河中的流浪者。在迁移的世界中,何处是归依?在经历种种自然危机后的我们将怎样保存、复制与延续人类的文化,亦有很多艺术家对此作出了自己的思考。诸如英国艺术家拉里·阿奇安邦(LarryAchiampong) 的作品《遗迹旅行者》系列,以短片的形式呈现了一个遗迹旅行者穿越荒野,跨越不同的风景和地点,发现一个被遗忘的殖民帝国遗迹的故事。这一作品以后殖民主义的视角,结合技术、机构和身体展现了关于移民的文化叙事。拉里·阿奇安邦在《遗迹旅行者》中,以非洲未来主义为主题想象了一个全球西部走向衰落,而非洲联盟走向繁荣、和谐、独立和责任,并塑造了明日地球的未来。这个作品是一场盛大的人类世中帝国结构的独白,探索了人类历史中的诸多政治系统,如殖民统治的结果、资本主义与全球化等,而这些碎片化的历史遗迹被收集起来亦成为了人类未来的基础。
与此同时,还有意大利艺术家大卫·夸尤拉(David Quayola)的作品《雕塑工厂》,其对技术发展与人类文化的审视与思考亦成为当下人类对文化迭代与重构的重要探索。在这一作品中,夸尤拉将大型机器人现场表演引入公众视野,展现了17世纪乔凡尼·洛伦佐·贝尼尼的巴洛克杰作《普鲁托和普洛舍宾娜》的无限变化的可能。这种对过去的审视,摒弃了人类的视角,透过客观的机器之眼来审视过去、现在和未来的关系,展现了一种非对称之美。夸尤拉在抽离了宗教与自然的语境之后,通过机器不断对历史原料进行审视、捕捉、建模与重构的过程来发现文化传统之中的形式与创造的本质。也许,对于人类而言,当机器不再被简单的归类为指向未来的时候,它便开始自由于时间,从而以解剖、考古等方式将过去运算成无数种可能的未来。
Zarina Muhammad, ‘Calendrival Systems for the Afterlife’, 2019. Image courtesy of Marina Bay Sands
此外,还有新加坡艺术家Zarina Muhammad 的装置作品《来生的日历系统》,通过这一作品,Zarina Muhammad探讨了传统文化中的神以及神秘主义在未来所扮演的角色问题。《来生的日历系统》由两个可移动的神殿和两段视频组成。神殿内包含了纱线、香、电子垃圾等物品,对Zarina Muhammad 而言,这是一个供奉过去与现在的神龛,同时亦是对人类世的仪式和仪式空间提出的质问。
明天会怎样?从艺术与设计的角度而言,无论是对人类世语境中的生态危机与艺术叙事的探讨,还是对未来星球与家园所面临危机时解决方案和文化延续问题的思考,都需要我们来下定决心要选择一个怎样的未来,因为未来从来都是由现在、当下、此刻的时代碎片一点点拼凑出来的,而此刻个体亦或集体生命中被我们认为的最普通的一分一秒,都是命运的一路狂奔。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未来,需要我们一起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