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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明日报驻柏林记者 田园
截至当地时间3月8日，德国已累计确诊上千例新冠肺炎患者，连续多日新增确诊病例百例以上，成为欧洲累计确诊感染病例人数靠前的国家。负责发布德国最新疫情数据的疾控机构罗伯特·科赫研究所公布的数据显示，西部的北威州和南部的巴伐利亚州两地病例分布最多，目前德国大多数新增病例都是本国社区感染，而非境外输入。
德国感染人数激增，特别是北威州。但作为欧洲人口大国，德国尚未采取全面措施。3月7日下午，场均上座率达5万人次的德甲联赛依然在北威州几个大城市定期举行。而在德国城市街头，记者留意多时，也没有遇见一个戴口罩的市民。德国各界对新冠肺炎疫情的态度是否会有重大转变还有待观察。
1.民众反应相对平静
记者在柏林街头和超市等场所看到，几乎没有一位当地市民佩戴口罩，而此时在柏林已经有40例患者，其中包括医生、教师、商店店主等职业，密切接触大量人群，且行动轨迹多在市中心。在德国，按照习惯一般只有病重的人医生才会建议戴口罩，所以德国人看到戴口罩的人会选择远离。一些德国市民认为，目前还没有达到病毒扩散的高峰。另外还有不少人认为新冠肺炎只不过相当于稍微严重一点的流行感冒，不用太过紧张。
3月7日，柏林街头，行人几乎无人戴口罩。田园摄/光明图片
对于确诊的病患，柏林市建议在家和社区隔离治疗，并没有集中诊治。第一例患者潜伏两周后才确诊，期间与大量人群进行接触，但已无从查证。近日确诊的一例病患，还曾到过人群密集的夜店狂欢，柏林疫情扩散的风险仍然不小。但是德国媒体5日公布的权威民调结果显示，76%的德国人对自己或家人感染新冠肺炎的风险感到不太担忧，只有6%的人“十分担忧”。关于德国卫生部门的防疫工作，66%的受访者认为当局完全掌控了局势。关于民众在疫情下的日常应对，54%的人表示未取消旅行或是参加大型活动的计划。
政界也呼吁民众不要恐慌，德国卫生部长施潘继续反对关闭欧盟内部各国边界，表示新冠肺炎“仅是德国和欧洲的医疗系统每天都要处理的症状”，虽然疫情风险很大，但如果关闭国界，“恐惧产生的后果可能更大”。
耐人寻味的是，记者观察发现，当中国的新冠肺炎疫情比较严重时，德国一些媒体几乎每天长篇累牍地渲染中国境内疫情的严重以及病毒的危害性，然而在德国自己暴发疫情后，这些媒体却似乎开始有意地在弱化疫情的危害，在电视节目中也有专家表示没有必要戴口罩等。
此间舆论认为，德国政府正在采取疏导性措施，以减轻民众不必要的恐慌，再进行有针对性的防控，但这些措施效果如何，尚未可知。
2.“努力延缓”的防疫策略
德国的疫情暴发后，德政府危机小组开始紧急应对。德国联邦政府联合危机管理小组举行第三次会议，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危机小组明确了购买医疗防护装备的紧迫性，由联邦卫生部负责为诊所、医院和联邦机构集中采购这些产品。在《联邦公报》上，联邦经济部不久前发布了一项命令，禁止向国外出口医疗防护设备（呼吸面罩、手套、防护服等）。只有在少数特殊情况下除外（例如作为国际救援工作的一部分）。据媒体8日报道称，德国海关上周拦截了24万只瑞士进口的防护口罩，随后瑞士方面紧急召见德国大使表示抗议出口禁令，要求德方立即放行，向德国政府表示抗议。
危机小组建议，滞留在其他欧洲国家的德国人必须在地方当局的指导下进行隔离，直到隔离结束。会议决定，在西班牙度假地特内里费岛一家旅馆隔离的德国公民不能早于3月10日返德。联邦外交部还在其旅行建议中指出，邮轮卫生检疫的安全风险有所增加。联邦内阁危机小组与各联邦州之间的合作将得到加强，由各联邦州郡指定相应的联系人。
此外，为减少疫情传播机会，德国汉莎航空公司周四宣布，从3月8日起取消汉莎航空及其子公司瑞士航空和奥地利航空飞往以色列的所有航班。此前，汉莎航空已取消了7100多个欧洲地区的航班。
3月8日，在德国柏林泰格尔机场，大部分旅客未佩戴口罩。田园摄/光明图片
但是就公共卫生领域，记者了解到德国政府尚无采取封城等措施的打算，也没有像意大利一样要求学校大规模停课。但是德国在重点地区也有不同程度的针对性管控措施，如北威州疫情暴发点海恩斯贝格县政府官员周四晚宣布，全县中小学和幼儿园的关闭时间将至少延长到3月15日。由于居民中感染者不断增加，县政府表示，除了延长停课“别无选择”。在巴伐利亚州多个城市，近日也有越来越多的学校和幼儿园因出现感染病例而关闭。哈勒大学病毒学家科库勒再次建议，德国的中小学和幼儿园应该放两周假期，他认为这样会使“之后的感染和死亡人数大幅降低”。但是此举尚未得到权威部门认可。德国实行联邦制，在防治新冠肺炎疫情的措施方面，各个联邦州都有自己的判断和决策。因此从全局来看，目前的德国并无统一的方针规定和措施。
罗伯特·科赫研究所指出，德国当前的防疫策略是“努力延缓”疫情的传播速度，从而避免新冠肺炎疫情与当前的季节性流感疫情相叠加，即努力让病例在时间上相对分散，避免集中出现。否则，德国的医院、诊所就会不堪重负。德国媒体总结就是“不绝地扑杀，也不完全放任”，先将大流行不可阻挡作为前提，再考虑如何延缓病毒传播的速度，给卫生部门和医疗机构争取时间。
目前德国将重点放在了防止接触传染上，比如在德国刚开始出现病例时，公共场所的很多卫生间都贴出了教人正确洗手的告示。疫情进一步扩散时，又设置了多台消毒机器并附有让人不要握手、勤洗手和教人如何正确打喷嚏的告示。柏林一家高端购物公司总经理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该商场为应对疫情，每天集中消毒两次，并且在卫生间增加了消毒洗手液等装置。但是否会因为疫情的大规模暴发而采取减少营业时间和停业的措施，需要等待联邦政府的指示。他表示，由于疫情原因，每天商场总的顾客流量和营业额都减半了，给商场造成巨大损失。
3月6日，德国一家超市内的消毒用品缺货。田园摄/光明图片
近日《南德意志报》刊发文章呼吁德国学习中国经验。文章写道，曾有罗伯特·科赫研究所的学者在中国学习后表示，中国新增病例明显下降最主要的原因是中国采取了强力措施。报告称，这可能是历史上最壮观、最快和最激烈的为抑制疫情所作的努力。
从目前看，德国政府要采取进一步管控措施，还是存在很多困难。比如，有专家建议通过智能手机来锁定感染者的密切接触者，但遭到了政界人士以侵犯隐私为由的强烈反对。
3.“两条腿走路”的应急方案
尽管德国政要一再试图缓和民众和舆论的情绪，但焦虑似乎已开始悄悄蔓延。在柏林的药店和便利店，口罩、消毒剂、免洗洗手液的货架早已被抢购一空。据德国之声网站报道，德国政府一直有一个“两条腿走路”的应急方案。一方面国家层面上负责储备救济物资，另一方面也动员居民随时做好救济准备。联邦内政部下属的联邦民事保护及灾害救助署会定期公布储备物资清单，供民众参考。此间媒体人士认为，这说明最坏的情况一直在政府的考虑之中。
德国联邦民事保护及灾害救助署是德国专门负责民事安全、参与民众保护和重大灾害救援的指挥中枢。从2016年开始，该局就建议民众储备急救物资，还定期公布储备物资清单，以便在紧急情况下能从容应对。根据其制定的“食品清单”，德国民众需要至少储备20升饮用水；3.5公斤米、面、土豆等主食；6.5公斤蔬菜和水果（或罐头）；2.6公斤奶制品；1.5公斤鱼、肉、蛋或全蛋粉；0.4公斤油脂，以及不需要加热或煮熟的食物（糖、蜂蜜、巧克力、速食肉汤、硬饼干等）。这份清单可以保障每人每天2200卡的热量摄入。同时建议每个家庭准备应急药品、口罩、消毒剂、急救箱、蜡烛、野营炉、手电筒、备用电池、身份证件等。德国几乎每个家庭都有地下室，疫情当前，地下室也成防疫室，供德国人储藏各种防疫物资。
记者走访柏林超市发现，部分超市已经出现日用品抢购的情况，特别是意大利面、罐头、卫生纸等货架的货物比较抢手，不过，新鲜蔬菜、水果等供应还是比较充足，没有出现意大利那样的抢购狂潮。但据悉，在疫情严重的北威州波恩等地区，就连很多医院也已经出现消毒水和医用防护服严重紧缺的现象。医生们认为，很多医院在应对疫情方面的装备严重不足。
自德国疫情发生以来，尽管卫生部长施潘一再向公众表示，德国会尽最大的努力准备好应对疫情，但仍有一些专家对于德国能否及时有效切断传染链，阻止疫情大面积蔓延表示怀疑。德国耶拿大学危机传播学问题专家迪克曼在接受《每日镜报》采访时表示，从德国各高校附属医院的情况就可以清楚地看到问题：人员紧缺、物资匮乏、信息不足。而德国知名病毒学家德罗斯滕教授更曾经发表过悲观的判断，认为德国共有8300万人，按目前形势判断，至少三分之二的人口将逐步感染新冠肺炎，约5600万人。虽然现在还没有死亡病例，但他认为德国的新冠肺炎感染者最终死亡率应为0.5%左右，也就是说，最坏情况下，疫情可能带走27.8万德国人的生命。尽管随后他解释说，这是在政府和民众完全不作为、最极端的情况下的假设，以消除民众恐惧，但业已在媒体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4.经济可能受到巨大影响
随着新冠肺炎疫情的传播，德国还是取消了不少大型活动，比如莱比锡书展、柏林旅游展等，世界最大的工业博览会汉诺威工业展也被迫推迟到7月份，这在该展会70多年的历史上尚属首次。以科隆国际会展中心为例，德国会展行业损失巨大。据德国媒体报道，由于新冠肺炎疫情在世界范围内严重蔓延，到目前为止，科隆已有4个大型展会被推迟或取消，例如国际创意手工艺品及业余爱好制品展览、FIBO国际健身展等，另外还有5个在国外（如中国、新加坡等）举行的展会活动也受到影响，预计今年盈利损失或将达上百万欧元。据悉，科隆国际会展中心在2019年创下历史最佳业绩，年销售额达到4亿欧元，年利润达到3000万欧元。
据德媒报道称，全球性的疫情对于德国这类外向型经济国家而言影响深远。许多业内人士均认为，新冠肺炎疫情使德国经济今年陷入衰退的危险显著增加。德国工业联合会的最新季度报告称：“经济增长几乎处于停滞状态。”如果第二季度的情况没有明显好转，预计2020年德国经济将出现萎缩。此前，德国工业联合会曾预测德国今年的国内生产总值将增长0.5%，但那是在不考虑疫情等“黑天鹅”事件的前提下的数据。该协会已呼吁联邦政府尽快采取针对性行动，刺激经济增长。
德国餐饮和酒店业也是疫情的深度受害者之一。德国饭店、酒店业协会主席泽里克表示，由于展会和重大活动被取消，旅游业萎靡，酒店业已陷入巨大的危机。她要求联邦政府通过流动性援助和资金计划的形式提供支持，同时还期待政府推出税收减免等措施，例如将餐厅的增值税从19％降低到7％。
（本报柏林3月8日电）
《光明日报》（ 2020年03月09日14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