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控第40天,上海外滩长草了。有人说是假的,但真假的争论有意义吗?
每个人在乎的,不过是明天自己能吃到什么菜。
大家开始觉得:
繁花的外滩,还不如沪C的乡下,更适应危机变化;
精装的白领,还不如田里的农夫,更有活下去的办法…
疫情让远方模糊了,清晰了生活的周围。
LV和BUBERRY变成了可有可无的装饰,从今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在2022年的4月,我们几乎失去了一切,
并不只是春天。
这两天,我迷上了捞鱼。
先买了一个小捞网,在浅滩的石头缝里捞小鱼。
这是个技术活。因为平日里被人捞的次数太多了,小鱼被训练得十分机敏,根本不等你下网,只要人往河边一站,就呲溜一下,滑进更远更深、遍布芦苇尖芽的水塘。
我觉得,想捞到鱼,需要眼力、耐心、出手快。
直到第一次成功,我发现用捞网捞鱼不是靠技术而是靠——
鱼傻、扎堆、运气好。
只要找得地段,鱼群足够大,连五岁的小宝都网得到泥鳅、田螺,还有成群结队的蝌蚪,甚至一只青蛙…
上瘾了。每天抹黑捞鱼,捞到点东西就收网,拍照留念,然后再把它们放回池塘。
河边像我一样捞了放、放了捞的人很多,都是认真专注地下网,然后愉快地放生。没人对收获会有执念,要的就是和鱼斗智斗勇的过程。
如果搁在2019年,我会对蹲上几小时只为了抓条鱼很不屑的。
旺柴羡慕几个开公司朋友,一个礼拜钓7天鱼。当时我嘲笑他,这可是中年男人四大爱好的最后一关,突破了,就加入老年人的行列。
钓鱼在我看来,是中年男性喝枸杞之外的另一种养生。一个个支好钓竿等上钩的画面,就算视频直播,你都会以为那是张静态.JPG图片。
生活,应该还有比钓鱼更有意义的事儿吧!
比如去远方:大溪地潜水、锡林郭勒的草原上跑马,去拉萨城外看遍地灿烂的油菜花…
结果疫情来了。「远方」在一次次的封控中糊了,消失的附近——河沟和野草地,成了生活最可贵的精神寄托。
我突然就理解了那些中年男人的瘾,哪里真为了钓鱼啊?就是为了释放一河的寂寞。
……
麻蛋啊!居然和中年男性产生了共情,都怪这反反复复反反复复的疫情,没搞垮我们的身体,却一点点地摧毁了我们的精神文明。
而且,最让人无法忍受的,是每到节假日就来一次小爆发,就像一个满地撒泼打滚的娃,无论多周密的计划、多笃定的聚会,都瞬间被破坏掉…
心灵还要遭受煎熬。
你揣测外面肯定人少想溜出门,老师就会在家长群里不停地发各种报表和接龙,出门还要核酸加报备…最近又开始统计家庭人口及详细信息。
想想算了,别惹麻烦了,万一停课还得和娃朝夕相对,背后一身冷汗…
以前带娃旅行,是一场长途跋涉的加班;现在带娃旅行,是一次惊心动魄的冒险。
我们失去了想走就走的自由。
大概有快两年没有出差。
出门,从轻装简行到拖一个装着衣食住行的大箱。因为你不知道自己这一趟,什么时候才能回家?没准被某个城市留下,就地隔离。
我一个朋友说,本来自己要去深圳分公司出差,但是感觉疫情不保险所以派出了自己的运营总监。
结果总监去了深圳背着北京的星花,被要求立刻回京。买回京机票买不到,因为他带有星花,核酸也没用,关了7天直接拉到了火车站。
到了车站也买不到票,因为他带星花。于是又换成了机票飞到了石家庄。
一下飞机就被救护车拉着去了隔离点,因为他在深圳滞留的那天有人阳,于是他又背上了深圳的星花,就地隔离14天。
幸好没阳,火速往家赶,进了家门就被居家隔离14天。
去了一趟深圳,一个多月没了,你敢信?
1872年,乘坐原始交通工具的福格先生环游地球也就才用了80天。
我们还失去鸡娃的乐趣。
2019年的冬天,身为家长还很亢奋,全力备战即将到来的寒假。
升学竞争压力太大,帮助小孩考一所好大学是家长首要奋斗目标。所以,自鸡能力强的爹妈,彼时站在世界之巅,俯瞰众生,万人敬仰。
疫情之后,先是半年的网课,粉碎了鸡娃的热情,打卡接龙陪写作业追着数跳绳个数足以让人沉沦;后是双减的落地,提升了鸡娃的门槛,恶意自学无路、考标化无门让人无奈;
最后是魔都封控,中年人都跑去囤粮抢菜,这时候才发现,学历再高也搞不定吃喝,拼团成功全凭手速。
躺平吧,都躺平吧。
比比人家可以上树掏鸟蛋,下河捞青蛙的小孩,奥数和托福有什么用?没事儿多练练琴吧,没准还能多抢两块五花。
从一开始对风水草动的密切关注,到只剩抢菜的惯性操作,过去一个月,每天上海朋友说得最多的话可能就是:今天团什么?
不过,昨天鸡数学的情绪又在上海家长群里蠢蠢欲动——
有家披萨店复工,货少订单多,老板决定出一道数学题,答对的前五个团长获得配送资格,于是魔都人民为了吃一块披萨,卷到拿数学系团长祭天了…
知识就是食粮,这势必会引起魔都家长再鸡娃的斗志。
我们还失去了作为人类的信心。
2019年我们都生活在一种掌控的错觉里:
以为小孩只要栽培就一定能成才,以为进了大厂就不会失业,以为赚钱公司股价永远不倒,以为我们会拥有不停顿的经济红利,而生活永远越过越好…
甚至疫情两年后,我们还没有丧失人定胜天的骄傲,相信对付病毒,只要自己忍一忍就可以将其彻底打败…
结果呢?最后我们学会了,有些事真的是「做不到」。
某犀利的大V姐最近天天家长里短聊团购和囤菜,被diss不体察重灾区的民间疾苦,被青菜萝卜蒙蔽了双眼…
看得我也是震惊。同在魔都讨生活,大V也要先喂饱一家几口,她每天不沉浸式关注团购和囤菜,吃什么喝什么?
但姐藕懒得多说,只是好奇「你只会见啥都杠吗?」
两年多来,发现人类生存最宝贵的品质就是,忍。
前两天,有个高管朋友对在小孩读的公立不太满意,就想换一所不错的国际学校,但学费不菲。
也不是花不起。搁在之前她会毫不犹豫,但如今想到一年20几万没准要沦落到像魔都朋友一样居家网课,就觉得公立其实还可以忍。
忍着不出门,忍着诗于远方,甚至如今,连眼前的苟且都不能随心所欲。
一天在八卦群里,有人发了一张19年前旅行的照片,从而引发一场晒照片的掰头,大家纷纷拿出了压箱底的珍藏。
去云南、去西藏、去泰国、去加州晒一晒紫外线过饱的浓烈的阳光,一切旅行里的不如意都忘了,只剩下怀念…
怀念那些不再回来的时光。
那个下午,每个人都贪婪地追忆似水流年。
有人觉得这是群中年老母亲的矫情。疫情早晚结束,正常的生活会回来,还惋惜个什么劲儿嘛。
哎,这就是年轻不懂事。养了小孩你明白,他们会长大,我们会变老,丢失掉的春夏秋冬,都是阅后即焚的画,不会重来。
居家的日子里,人去囚笼里的鸟,只有被投喂的机械操作,一切都忘了,因为记忆没有意义。脑海里不再有打点的图画,只剩下无尽的空洞。
这两年过去不容细想,因为大概率我们什么也不会想起。
最近我总有觉得庆幸,2019年没有努力工作,而是很放纵地带着小孩去旅行:去了两次新加坡和一次泰国。旅途里的跌跌撞撞,遇到的人事物,如今都成了他们最宝贵的童年记忆,不会再有的记忆。
疫情过去,他们就长大了,不可能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孩。
有个生活在上海的朋友感慨,说封控的之前还穿羽绒,解封的时候估计要穿短裤了,就好像22年的春天都没有来过。
而我们失去的,又何止这一个又一个春天。
回到2020年1月初离开普吉岛的前夜,当时不明病毒的消息已蔓延,我坐在沙滩上看夕阳西下。
橘紫色的光压暗了海面,深沉的海水翻涌着欢快的波浪,姐姐在沙滩上专心致志地捉小螃蟹,弟弟被粗粝的沙磨痛了脚哇哇大脚。
当时我心里想,不知道下一次看到这样的风景,会是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