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吉隆坡跟当地的小伙伴碰面,告之打算明天去喝肉骨茶。她听后噗嗤一笑:明明是吃,为什么要用“喝”?
因为带个“茶”字,人们很容易被肉骨茶误导。很多年前去新加坡,被朋友带去吃肉骨茶,直到进门前都以为那是当地人喝下午茶的地方。看到餐桌上摆着连汤带肉的排骨,还要配米饭吃,当场惊得合不拢嘴。
▲ 一顿完整版的肉骨茶
过了这么多年,我还是没能改掉一说起肉骨茶就用“喝”的习惯。如果非要给自己一个辩解的理由,那就是肉骨茶的汤的确比肉更有意思,就像腌笃鲜,吃到汤干笋净,最后总会剩下几块傻巴巴的咸肉在锅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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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吃肉骨茶的人,大概都会冒出“这不就是炖排骨嘛”的疑问。待喝下一口汤汁,香浓的肉汤中混着药膳若有似无的香味,最后又化作一丝回甘,才慢慢体悟到肉骨茶的妙处并不在“肉骨”,而在最后的这个“茶”字。
中国人喜欢以茶命名食物,与其说是彰显成分,不如说是倡导一种团聚的生活方式,比如广州早茶、客家擂茶。似乎名字里带“茶”的食物,天然更容易赢得人们对时间的尊重。
▲ 巴生是肉骨茶的发源地,因加入了黑酱油,色深味重,汤汁浓稠
马来西亚的华人,周末常跟家人或朋友约在肉骨茶店,甚至会驾车几十公里,从吉隆坡前往西边的巴生港,那里被认为是肉骨茶的诞生地。
据说最早下南洋的码头工人,因为东南亚湿热的天气和繁重的体力劳动易患风湿,于是有人想到将当归、党参、桂皮等零碎药材加到肉骨汤中补益身体。福建话和粤语又都有将“汤药”称作“茶”的习惯(如凉茶),于是这种兼具药膳属性的食物,逐渐被人们以肉骨茶相称。
所以,中国人觉得肉骨茶似曾相识并不奇怪,它就是华人在排骨汤的基础上进行的二次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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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马的肉骨茶,分别代表着华人肉骨茶的两大门派。福建人喜欢用黑酱油,因此北马和中马一带的肉骨茶色泽较重,能喝出较明显的中药味;而以潮州为代表的新加坡肉骨茶,虽然也加入了中药,但肉香和胡椒味突出,比马来西亚的肉骨茶更加“清新”。
▲ 新加坡的潮派肉骨茶,汤色较淡,胡椒味突出
有华人的地方就有饮食鄙视链。福建“黑派”认为潮式“白派”不够滋补,反过来,潮人又讥笑闽人喝的不是肉骨茶,而是“中药汤”。移民在异乡扎根,可以为很多事情妥协,到头来,口味就成了坚守身份的最后底线。
福建派肉骨茶味重不假,浇到米饭上吃却是一绝。药材的香味和肉骨的油脂渗到汤里,促成了肉汤浓稠的质地,非一般排骨汤可比。浸润了排骨油脂的米饭,也变得情深意切,那味道突然让我想起了青岛的“排骨米饭”。人们永远也无法拒绝碳水与油脂相遇的欢愉,因为没有人能拒绝自己的天性。
▲ 肉骨茶拌饭的滋味,让我想起了青岛的排骨米饭
这一招常被父母用来对付顽固的小孩。不爱吃饭的小孩被父母领到肉骨茶店,在米饭上浇几勺肉汤拌饭,没有哪个小孩不会在天性面前乖乖就范。
别以为这是父母的敷衍,随肉骨附送的小碗汤汁,才是肉骨茶的灵魂所在。可因形式过于随意,有不明就里的人以为这汤汁可以随意添加,一饮而尽后要求加汤,等来的只有老板的白眼——这又不是面馆,汤加光了还怎么做生意?
耿直的肉骨茶店,甚至会将“恕不续汤”的告示贴在墙上,以免去双方的尴尬和麻烦。稍微活络点的,则会在客人要求加汤时,续一勺打过折的“二茬”肉汤,客人一喝便知不是原汤,也就识趣得不再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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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滋味在汤,我倒觉得看一家肉骨茶店出色与否,肉骨炖的是否软烂入味也同样重要。吉隆坡有肉骨茶一条街,我去的那家叫做“阿喜”的肉骨茶店,比隔壁游客火爆的新峰更受本地人青睐,但肉骨的口感依然不够理想。除非店家愿意给你上最好的小肋排,否则即便炖煮酥烂,厚实的排骨肉块也不易入味,吃起来有味同嚼蜡之感。
▲ 肉骨炖的是否足够软烂,同样是考量肉骨茶的重要标准
在大马吃肉骨茶,有不同的部位可选。偷懒的游客如我,还是默认接受了店家安排的“排骨”。排骨的部分虽不算差,但在口感上并不容易出彩。想要有嚼头可选“软骨”;避免口感干柴的话选“肥骨”;倘若享受“啃”的乐趣,就一定要选“猪脚”。
▲ 炖出胶质的猪脚,让人一吃就顾不得开口说话
说到猪脚,总让人想起道长吃肉骨茶时描绘的那番无法开口说话的情景。因为猪脚的皮和筋炖得松软酥烂,却又耐得住咀嚼,吃到嘴里有汁液横流的感觉,不知不觉就把上下嘴唇粘在了一起,哪里还顾得上开口说话?
只是,要吃到这等绝色的肉骨茶,恐怕只有去到它的老家——巴生才能如愿了。
在哪吃
阿喜肉骨茶
地址:Restoran Ah Hei Bak Kut Teh, 33A, Medan Imbi, Pudu,吉隆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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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西夏
图 | 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