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路上的十个月里,我和四方脸遇见了许多很热情很善良的人,
那些愿意送我们一程的司机、那些无条件招待我们的沙发主、那位每次都免费多送我们一份椰子煎饼的阿姨等,我们所受到的大小恩惠写都写不完。
然而还有一些人,他们也许没有对我们特别好,我却在与他们相处之后,得到了一些启发。他们的一句话或是一个想法,都足以让我省思许久,这些人如果不是因为旅行,我想我这一辈子都遇不上。
或许我旅行的意义,便是为了要与这些不同背景的人相遇,然后把他们一部分的世界,融入我的生命里。
Kiyo
我们和Kiyo 的相识,得从一张照片和一部翻译机说起。
那一天我们在蒙古的Zaisan 纪念碑吹着风,Kiyo 走过来很有礼貌地要求我们帮他拍一张照,我们当然不拒绝。
我们想继续说些什么,但Kiyo 向我们比了等一等的手势,然后从口袋掏出了一部很酷的翻译机。
来自大阪的Kiyo 一个人来到蒙古旅行,因为语言不通只好随身带着翻译机。
当Kiyo 得知我们这次是辞职去长期旅行后,他露出了惊讶且羡慕的眼神,马上拉着我们问了许多我们一路上的经历。但由于他买了看喉音表演的票,只好先走一步。
“等下一起吃晚餐吧,我请客。” Kiyo 热情地说。
尽管我们说了很多次我们可以自己付钱,但Kiyo 很坚持。
“我是有收入的。” 他笑着说。我们直接被KO。
Kiyo 外表看起来忠厚老实,却是个冷面笑匠,
Kiyo 也是一个热爱旅行的人,虽然每年只有两个星期的年假,但忙碌的生活并没有浇熄他对旅行的热忱。他和我们分享了他曾经到过的国家,那名单长得我完全记不住。当被问及他最爱的是哪一个国家时,他毫不犹豫地回答了——伊朗。
“伊朗的人非常非常热情。有一次我向路人问路,但因为语言不通很难解释清楚,那路人就干脆招了一辆出租车亲自把我送到目的地门口,然后再自己走回去。” Kiyo 的眼神充满了感动。
“很多人觉得伊朗是一个很危险的国家,其实都是媒体制造出来的。”
知道我们也想到伊朗旅行,Kiyo 和我们分享了许多小贴士,比如外国银行卡无法在伊朗提款机取钱、在青年旅舍想入住同一间混合床位房,男女必须假装互不相识,如果是相识的话就会被分派到不同房间等等。
Kiyo 说他的下一个目的地是突尼斯,他要去看看星际大战取景的地方。说完,他马上又和我们分享了许多突尼斯的照片,说得眼睛都发光了。
看着Kiyo 和四方脸一边大口喝着啤酒,一边从旅行聊到棒球再聊到柔术和柔道,虽然每一句对白之间都隔着一部翻译机,但丝毫未阻两人之间的谈笑。
那一晚,我们聊到餐厅打烊了才离开。在街头和Kiyo 道别的那一刻,我们说好我们一定要再次见面,或许是在他向往的突尼斯。
那时候,就让我们请客吧。
Marta
Marta 是我们旅途中的第一个朋友。
我们在泰国的Pai 相识、在Chiang Rai 重遇,我们一起搭便车到老挝的Huai Xay,一起走过了Luang Namtha、Nong Khiaw 和Luang Prabang,最后才在Vang Vieng 分道扬镳。
在Luang Prabang 某一天,我们一起吃着素食自助餐,然后聊到了关于性别这回事。
Marta 认为性别是一种没有用的东西,她觉得人生本来就不应该被性别给束缚着,应该喜欢穿什么就穿什么、想爱谁就爱谁,何必管你是男还是女。她说如果以后她有孩子,她不会告诉孩子他是男还是女,因为这一点都不重要。
虽然觉得在医学上还是有区分男女的必要,但我无法反驳她关于在社会、地位及责任上不应分男女的论点。
老实说,要求男女平等的声音我听得多,想直接摒除性别这种区分的想法我还是第一次听到,眼前这个女孩越来越有意思了。
Marta 来自西班牙,独自跑到东南亚旅行,虽然我们时常一起出游,但她始终是一个人。两个月了,她身边的驴友换了又换好像很热闹,心里的空虚却没有人可以填满。
的确,在陌生的环境里有一个熟悉的人可以聊聊天,可以分担一些坏情绪,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之所以可以在外面待这么久,或许不是因为我有多爱旅行,而是因为我有一个愿意陪我一起旅行的朋友。
Marta 的一句话,让我开始珍惜,因为拥有一个对的驴友,并不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看着Marta,这个平时总是开朗爱笑的女孩,突然觉得她有一点点寂寞。最后Marta 还是没有提早回家,因为她妈妈骂她说改机票是在浪费钱。
Joseba
Joseba 在柬埔寨的Battambang 开了一家Human Gallery 画廊,里头展示的全是他拍下的肖像照。
来自西班牙的Joseba 是一位摄影师,他从2010 年开始骑着脚踏车走过了世界许多偏僻的角落。他选择骑脚踏车,是因为想更容易走进当地人的生活。
“我到过许多很穷和落后的地方,那里的居民如果看见我驾着大车到访,那种贫富的距离感立刻就产生了。” 他说。
Joseba 旅行的目的,就是想为弱势群体发声
“地球上有许多人的声音不被听见”
他说他厌倦了游客们在街上没经过别人的允许就随便拍别人肖像的画面。
“没有人在尊重这个。”
“这个世界真的很奇怪,大家都喜欢拍穷人的肖像,越穷就越多人拍。在酒店大厅看见有小孩衣着光鲜地在吃棒棒糖,怎么就不见得有人想拍?”
很好笑却很真实。
在Human Gallery,除了四个稍微陌生之外,其他所有的脸孔都是Joseba 的朋友。他记得所有人的名字,也知道每一个人的故事。他拍的照片里除了有眼神,也有灵魂。
Joseba 的行善很低调,他没有大事张扬,也没有媒体的吹捧,我们这群到访的旅客便是他最大的使者。只要我们每一个人回去后成功把他的思想传达给另一个人知道,如此传开来,久而久之这世界将变得更加美好。
“这个世界不需要更多的政治家或科学家,我们只是需要多一些善良的人。——Joseba”
David
在Zaisan 纪念碑,我们也认识了David。
“他看起来像个好人。” Kiyo 走后,David 对我们说。
其实刚抵达纪念碑的时候,我就已经发现David 了。他没有和任何人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一边观察着每个人。
David 是蒙古和韩国混血儿,他从小在美国迈阿密的街道长大,但他没有身份证明。在他成长的国家的眼里,他并不存在。因为没有身份,他的一生注定要比别人曲折。
因为没有证件,David 没办法接受正统教育,他在街上混着长大,他的西班牙语比英语还流利。
这20多年来他总是四处漂泊、居无定所,他说他到过许多地方,如今在辗转之下来到了蒙古。
蒙古是一个很奇怪的地方,这里没有海。”
David 很喜欢海,他的大部分日子都在海上或以海为邻的地方度过,他的大腿甚至还留着被鲨鱼咬过的伤痕。他说他的下一个目的地是澳洲,知道我们来自新加坡后,他竟然问我们能不能从新加坡游泳到澳洲?
“应该是不能吧……” 我们齐声说。
“是哦,那只好再想想办法了。” 他若有所思地说道。
David 认为世界就是一个地方,世界本来就没有国界,所有的边界都是人类自己画出来的。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世界要有国家之分,为什么同样身为地球的公民,在地球上移动竟然需要看护照看国籍。
他也认为人不应该一出生就被出生证给约束着,毕竟在哪出世并不是我们可以选择的事,所有的身份证明只不过是系统内的一个数据而已,为什么人一生的权益得取决于一张纸?
这些问题,我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
我很想继续听David 的人生故事,可惜已经到了约见朋友的时间。或许我们往后不会再见面,但我希望他可以顺利抵达澳洲,继续和别人分享他如何与鲨鱼共游、如何乘风破浪的事迹。
离开时我回头望了望,David 依然默默地坐在那儿,等待下一个愿意聆听他的故事的陌生人。
后记:
以上的四个人,他们把我带到了另一个我从未涉足的世界。他们带走了我的一点无知,也留下了一点他们的人生片段,让我的旅途不再是一条单调的直线。
因为他们,我带回家的不只是照片和灰尘;因为他们,我的旅程才会如此的独一无二。
谢谢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