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反客为主
小区传达室里有封信,是从新加坡寄来的,收信人是秦绮芒。燕于飞从保安手里取了信,忍不住把它拆开了。
六个月前,燕于飞来到劳务市场,想找份保姆的工作。她太漂亮了,所以无人问津——哪个女主人敢聘用这么漂亮的女佣?
等了好几个小时,终于有人聘她了,这人就是秦绮芒。她三十岁左右,长相标致、曲线玲珑,虽然面带病容,可还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她似乎很高兴找到自己的翻版——她俩的年龄、身材、音容笑貌都极其相似。
秦绮芒介绍了自己的情况:离婚、苦闷、虚弱。她说:“你的工作任务就是照顾我。”
工作轻松,待遇也高,燕于飞爽快地签下了一年合同,搬进秦绮芒的公寓。
第二天,燕于飞劝说秦绮芒:“您为什么不出去走动走动呢?运动对健康有好处。”
秦绮芒说:“我离婚时闹得很厉害,现在,我没脸出去见人。”
燕于飞想,神经质、又有自闭症的女人不好侍候。果然,秦绮芒非常苛刻,容不得燕于飞有片刻休息的工夫。时刻处在她的监视之下,马不停蹄地干了一个月,燕于飞已经精疲力竭。
她想辞职,却灵机一动,想到了秦绮芒经常吃的药——为什么不能给自己放一天假呢?
秦绮芒头痛、失眠,医生给她开了一些镇静药。滴剂,温水口服。每天早餐后,燕于飞得把药水滴到温水里,然后端给她。
这天清晨,燕于飞大胆地把药水剂量增加了一倍。令她惊喜的是,秦绮芒一天都呆在自己的房间里昏昏欲睡,直到第二天上午才从房间里出来。
燕于飞则坐在那张大沙发上看电视,甚至给自己做了顿可口的饭菜。当然,燕于飞也有些害怕,谁知道那会有什么副作用呢?
没想到,这事也是会上瘾的。一旦尝到甜头,就一发不可收拾。
三天后,燕于飞又情不自禁地如法炮制了一次。她又如愿以偿地享受到了美好的一天。于是,燕于飞可以为所欲为了。她变成了这公寓名副其实的主人。
2. 瞒天过海
燕于飞认识到,药水的妙用还不止于此。她开始盘算——
这所公寓在5 楼,是最顶上的一层。除了送煤气、收水电费的会来,从来都是人迹罕至。
给秦绮芒看病的医生也非常讨厌她的神经质,常常借故推脱。
秦绮芒的哥哥秦明月,好像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他大约两周来一次,每当这时,秦绮芒总是叫燕于飞藏进房间。燕于飞只是偷偷从窗户里见过他。这人每次来的目的,不用说她也能猜到八九分。她还想,秦绮芒叫自己藏起来,是不想让他知道她居然还有钱雇得起佣人。
有一次,秦绮芒透露了自己的资金来源。她在台湾有个舅舅,每半年往她的户头里汇一次款。
一个大胆的计划开始在燕于飞心里萌生。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先做了个实验。她拿着那张老药方到医生那儿,说:“您能再开一剂吗?”
医生说:“药力在她身上持续的时间似乎变短了。她对药产生依赖性了。”
她叹气说:“哦,是这样的。几天前的晚上,我看见她拿着药水往水槽里倒。或许您该去看看她……”
医生连忙说:“那倒没必要。我就再给她开一剂药吧。”
接下来就是银行了。第二天,燕于飞把剂量加倍,让秦绮芒服下,过了20 分钟,燕于飞走进卧室说:“这个月的开支不够了。”
秦绮芒有气无力地摆摆手:“我没力气,你去银行取钱吧。”
“你得给我开张证明,我才能从你的卡上取钱。”
秦绮芒昏昏沉沉,潦潦草草地写了证明。银行没有丝毫的怀疑,爽快地把钱给了燕于飞。
至于秦明月就更好对付了。在他计划来访的前五天,燕于飞在秦绮芒那本厚厚的地址簿上找出了他的地址,然后给他寄去了三百块钱。果然不出所料,一拿到钱,他就再也不来妹妹家了。从那之后,她每两个星期就给他寄去三百块。
最妙的是,这种药水似乎使秦绮芒的胃口变得越来越小。她,瘦了很多。燕于飞把药量减了下来,并喂秦绮芒吃点东西。这女人居然又重新振作起来,恢复了黄世仁的面目。
于是,燕于飞又夺回了自己的统治权。她找到了最佳剂量,正好让秦绮芒变得昏昏欲睡、听话温驯,又不至有性命之虞。
她巧妙地平衡了账簿上的收支,并且让秦绮芒签上字,以示确认。这样,她账户里的存款数额每个月都在增加。
燕于飞有了更多的空闲时间,就去做更广泛的测试。
她写了封匿名信,收信人写上“秦绮芒”,偷偷放进小区保安的办公室。然后,她精心地喂秦绮芒服完药水,仔细地给自己梳上秦绮芒的发型,穿上了秦绮芒的服装。等到晚上九点钟,当她慢慢地走出小区门口时,保安居然热情地跟她打招呼:“秦绮芒,这儿有你的信。”
这些实验都是精心设计,小心翼翼地进行的,花了她四个月时间。现在,燕于飞的心算是彻底放下来了。
人人都把她当作秦绮芒,她很有成就感。
可是,6 月5 日这一天,居然真的来了一封信,打乱了燕于飞的平静生活。
3. 抛砖引玉
现在,当燕于飞堵上了所有的漏洞,采取了必要的措施,把那些想来拜会秦绮芒的人都拒之门外后,却意外地来了这封信。
燕于飞不知道如何处理。她想去问问秦绮芒,但马上打消了念头,转而拆开阅读——
绮芒:
鸿雁传书,你可曾听到狂热的心跳?昨日难再,仍无法忘却曾经的悸动。
我还记忆犹新,在那个夜晚,你那般的晶莹剔透的身躯,摧毁我理智的防线,释放我幸福的狂涛。可是,由于我的不慎,使你经历了天崩地裂般的打击,让我俩的天堂一下子变成地狱。
经过半年的思想斗争,我要告诉你:我的心依然没变——我不再惧怕流言蜚语,我要抛妻弃女回到你的身边。让我把幸福填满你生命的每一分钟。
我找不到别的联系方式(燕于飞当家后,就切断了公寓的电话),所以只能写信,附上近照一张,是我在新加坡拍的。不日,我就将回国,到时候,让你我再续美好的姻缘。
如果想我,就打我的电话。
亲爱的,多么想马上飞到你的身边,久久地吻你、拥有你的生命、你的一切……
爱你的殷阙箬
信纸的抬头是红色的大字:新加坡通华贸易公司。
原来,这就是秦绮芒诲莫如深的秘密:她跟这个叫殷阙箬的男人有婚外恋,被老公发现了。
照片上的男人三十出头,英俊魁梧、气度不凡。燕于飞的脸色映得绯红,心怦怦直跳,体内涌动着一股热流。但她忽然醒悟过来,这信不是写给她的!
嫉妒使她一下子变得怒不可遏,心想:你已经有了台湾舅舅,老天却又给你送来一个新加坡富翁。而我却什么也没有。我从前被男人们抛弃,马上又要被你抛弃。财富、男人、事业、家庭……我一无所有。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你这个什么事也不会做,神经兮兮、淫荡、可耻的女人,你凭什么享有这一切?
这封信要毁了燕于飞,她苦心经营了半年的幸福生活即将一去不复返。她紧紧攥住那张信纸,真想把它撕得粉碎。
她痛苦地揪住自己的长发,在心底呼叫着:不、不!
忽然,她有主意了——我就是秦绮芒,这信不就是写给我的吗?
4. 偷梁换柱
她把信藏在怀里,到秦绮芒的写字台抽屉里找到一本日记,里面详细地记录着他俩的恋情。她确认秦绮芒睡着了,就关紧门,怀着少女初恋时的紧张心情,用自己的手机拨通了他的号码,用颤抖的声音轻叫了一声:“阙箬……”
对方丝毫没有疑心,他俩聊得很好。这样她更有把握了。
现在的问题是,这几个月来她变胖了。她马上买了几种减肥药,一口气服下后。实在瘦不下来也没关系,半年多了,人总会变样的。殷阙箬会理解这些的。
晚上,他们聊了很久。入眠时,她还紧紧地搂着手机,感到手机带着男人的体温、散发着男人的气息……
整整十天,除了减肥,燕于飞还对着镜子,想象着秦绮芒的声调和说话习惯,一遍遍地模仿、练习,直到镜子中出现另一个惟妙惟肖的秦绮芒。
她居然还成功地复制了秦绮芒的感情。这天中午打电话时,她甚至真的哭了,抽噎着说:“阙箬,你快点回来……我天天晚上想你想到失眠,靠着不停地吃药才活到了现在……”
“ 快回来了。今天晚上的飞机,我到了就过来。”
下午,燕于飞让秦绮芒服下了双倍剂量的药水,过了一小时,又让她服用了一点,然后,把秦绮芒关进卧室,锁住房门。
这样,到晚上七点钟的时候,公寓里已经静得如同坟墓了。燕于飞特地挑了一件好看的深色裙子。尤其是在昏暗的、充满情趣的灯光下,她更像秦绮芒。
一旦她和殷阙箬团聚,她就要说服他离开这个地方,两人远走高飞。
燕于飞被巨大的幸福感笼罩着,她一遍遍地想象着会面时的情景,身体即将决口……
门铃响了,她立刻冲过去开门。殷阙箬是个高大的男人。
他一进来,燕于飞立刻关门,伏在他胸口,紧紧地抱着他,然后,雨点般地亲吻着,像干裂的土地渴望雨露一样,吮吸着他的气息。
他始终没有开口,只是用身体回应着她。慢慢地,他的热情涨起来了,手伸向她的裙底。他慢慢地,小心地,把那薄薄的底裤向下拉,直脱到她的脚上。
六个月了,没有男人碰她。因为她不喜欢。
只有在这种状况下,她的身体才会被调动起来。她感觉着那种温柔与燥热,浑身战栗着,渴望冲击。
她的思想很快陷入一种混沌状态,只是喃喃地叫着他的名字:“阙箬……阙箬……”
他搂着她,紧紧地。太紧了,紧得她都喘不过气来。
“哦,天哪,你掐住了我的脖子。”她绝望地意识到,他是来杀人——是来杀秦绮芒的!
“放开!我不是秦绮芒,我是燕于飞——”她觉得自己的尖叫声很响。其实,她的喉咙已被捏碎,无声无息,一点都不疼。
这男人其实叫王钢,他刚从狱中被释放出来,就迫不及待地来找秦绮芒。
秦绮芒是王钢的妻子,跟一个叫殷阙箬的男人搞上了婚外恋。六年前,当他得到消息,闯入旅馆,踹开房门,冲进房间后,撞见了令任何男人发狂的情形——他俩赤身裸体地纠缠在宽大的双人床上。而且,居然还点着蜡烛!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暴怒之中,王钢摸出尖刀,号叫着冲了过去。
殷阙箬被刺中胸部,离心脏只差一厘米,侥幸捡回了一条命。秦绮芒逃到了外面,遇到两个巡警,得以脱险。
后来,王钢向警方交代,别的事情他都不记得了,只知道自己当时唯一的念头就是要宰了这对狗男女。
经过调查,法院认为王钢所言属实,认定了三项符合从轻量刑的事实:他是激愤杀人,并非对社会有严重危害性的人;其行为尚未造成致人死命的严重后果。因此,法院判处他八年有期徒刑。
在监狱里,王钢表现良好,被减刑两年提前释放。
其实,这六年里,他心里的仇恨从未消散,反而越积越深。妻子的出轨使他失去了人生中最美的年华。家庭、事业、荣誉、财产、前途,一切都不复存在,他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我要杀了她!
5. 李代桃僵
七个月前。
“还有半年,他就要出狱了。那时,我们恐怕……”说话的时候,秦绮芒苍白的嘴唇不住地战栗。
秦绮芒和殷阙箬就坐卧不宁、寝食难安。他们深知,王钢是个孔武有力、脾气暴烈、性格冲动的人。他岂肯忍气吞声,忘掉这几年来的痛苦与耻辱?
经过几天的深思熟虑,他们终于策划了这样一个阴谋:去找个替身。
秦绮芒说:“如果王钢杀掉了她,他就会被判死刑。这样我们就安全了。”
于是,秦绮芒就天天到劳务市场物色对象,终于寻觅到理想的对象——跟自己长相接近的燕于飞。
秦绮芒并不是真有重病,她只是忧心忡忡,有点消瘦而已。医生配的药水都是假的,秦绮芒只是假装昏睡。燕于飞认识的秦明月,其实是殷阙箬;她盼望的殷阙箬,其实是王钢。六个月里,燕于飞野心勃勃地专注于自己的阴谋,没想到却一步步走进了别人的陷阱。
燕于飞呢喃中叫出殷阙箬的名字,真是火上浇油,足以让王钢气得爆炸。他终于再次失去了理智。
秦绮芒躲在加固的门后面偷听,确信燕于飞已经被杀,就抽出床底下的一块地板,从里面拿出一只手机,拨打了110。她颤抖着,用紧张得嘶哑的声音报警:“快,杀人了,杀人……新枫小区……”
接下来的事,有警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