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茶清欢无别事,我在等风也等你。
——温岚《夏天的风》
有人曾经告诉她,爱听民谣的姑娘都是有故事的人。
她不敢当,只是觉得,这天下最浪漫的事,便是有人给她点一首《董小姐》了。
可惜,她已经为人妻为人母,于是回了一首《公子向北走》。
从头到尾,两人喝着饮料,未发一言。
后来台上的歌手说,我都替你俩急的慌,要不然我送你们一首《春风十里》吧。
顺着歌声,她的思绪慢慢飘回了从前。
1
高中时,她读郭敬明,他读韩寒,都说“文人相轻”,彼此是有些瞧不上的。不同于T城男生接地气的嘴贫和幽默,他是个很雅的人。后来随着一次次月考,他们竟也考出了一些惺惺相惜之意。
引经据典、文采飞扬,因她初到T城,他便带她去市立图书馆,他们一起读村上春树、一起听民谣CD、一起听诗歌电台、一起吃冰淇淋,在星巴克一坐就是一下午。
空气中弥漫着恋爱的味道,像果酱一样,酸酸甜甜。那个夏天,她是第一次觉得自己开始爱上这个城市。
可惜,她俩年轻,又都是骄傲的人,不肯轻易低头。
再后来,她一赌气,吵架的时候撕了他送她的书。于是,那青春的回忆也同碎片一起,留在了风中。
他说,你和我想象中的S省女孩子不太一样。
她毫不示弱的回嘴,你倒和我想象中的T市男孩一模一样。她一直是个纠结的人,有时候会分不清到底是更爱T城多一点,还是S省多一点。就像她从未搞清楚,她到底更像哪里的人。
严格的说,她感觉自己一直游离于地方管辖之外,大型国企自成一体。但是,打小爱看红楼梦的她,也始终有种“忽喇喇似大厦倾”的焦虑不安,这种归属感的挣扎和无力感,从小就一直困扰着她。
都说落叶归根,可她总觉得自己像浮萍,无根无依附,但是只要有水,她就能顽强的存活。
书上说,雨大不润无根之草,佛法宽不渡无缘之人。一心求死的人,救不得。
2
他终于说话了,一开口还是低沉的嗓音,把她从无边的思绪里拉回了现实,此时,此刻。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可以和夜间电台里的主持人媲美了。以前学校里管的严,她们就偷偷听收音机,为此她还打听过播音主持专业,考了普通话证书,梦想过当个电台DJ。
可惜老师说她虽有些艺术天分和表演天赋,总归不是科班出身,再加上小时候对镜头和人群的心理创伤障碍,父母也强烈反对,最终放弃了走这条道。
其实她也可以做到,只是那样无异于把好了的伤口拿出来揭掉伤疤,再一次次的撒盐,对自己、对别人都太残忍了。
说到这,她又想起了一个有趣的小插曲,挺应景儿的。
高考后她估分、报学校、选专业,T城南大是绝无可能了,S省大也失之交臂,去不了心心念念的中文系,她也不愿勉强自己。再调专业,那得是猴年马月的事了吖。
于是她顺理成章落到了C大,虽没走上第一专业金融,会计也不错,家里满意,她总算也给了自己一个交代。但是那一场早恋,她也不曾后悔。有人说她一生几个重要的节点都折于“贪情”二字,这话确实不错。
之后她便开始油城、T城两地跑,回家以后报名学了声乐和吉他,虽是玩票性质,倒也够她在大学时参加个校合唱团了。
吉他么……学了几个和弦,勉强能弹一首罗大佑的《童年》,不过到现在还记得,那个一脸忧郁、很像周渝民和蓝正龙合辑的大学生,就读于油城石大,暑期出来兼职。
他名叫*文科,她一直觉得这么有艺术气质的男人,怎么会叫这么木讷的名字。
后来……没有后来,去了T城上大学,就再也没有联系了。你们希望有怎样的后来呢?只是暧昧一场,她还是很专一的,嗯。
3
各位看官,回来,回来,继续来说高中男友的故事。
——你现在还听民谣么?
——嗯,听宋冬野和谢春花,你呢?
——我有时候听听蓝调。
说到这里,她心里暗暗的想,果然不出我所料,他还是那个*格很高的小资男。殊不知,他同时也在心里思忖道,这么多年了,她还是那个文艺女啊。
于是,为了打破尴尬,两个人默契的开始交换见面礼。他送了她一瓶小众的沙龙香,牌子她见过,却叫不出名字来。
钱包、腰带有些俗了,他也不缺这些,她精心挑选了一套LOFREE的商务墨金机械键盘礼盒。价位尚可,她估算过这次来T城的吃喝花销,他一向是个大方的人,又要尽地主之谊,必然是不会让她花一分钱的。
她才不要,这次是她先联系的他,气势本就矮了一截,但是输人不能输阵啊。
仿佛摸透了她的心思,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一言不发,他握住了她的手。
她心里一惊,手下意识的缩回,却又不敢看他的眼睛。
台上乐队唱起了许嵩的《如果当时》,“人生若只如初见,何须感伤离别,红雨漂泊泛起了回忆怎么潜,你美目如当年,流转我心间”,她脸上忽然一阵阵发热。
该死,这么多年还是那么没出息。
她定了定心神,抬头看他,笑着说,喏,这不是许嵩的歌么?当时你还说他的词写的好来着。“我们都有共同爱好,用文言文对话真的很搞笑,还笑那曹操贪慕着小乔”,还记得这词呢。
还有周杰伦、方文山。。。
话还未说完,就被他无情的打断了。“你还是那么要强。一点也不服输,不肯欠人情。”听到这略带指责的话她有些恼火,脱口而出——“有些债可以欠,情债不能欠。欠了难道要肉偿么?”话说出口她就恨不得割了自己的舌头去。
偷偷瞟了他一眼,酒吧里他的眼神如同一汪池水,深浅难测。她觉得自己有些醉了。可是明明喝的是长岛冰茶。
4
思及此,她忽然有些心伤。
高考后他如愿考取了京城**大学中文系,她却选择了留在本地,主修国际会计,因为这个专业好就业。
她本不喜会计,日常学业没问题,但是天天写那些分录、账表,枯燥乏味极了。幸而是双语教学,除去文学,她也喜欢英语,看看美剧英剧,若能出国交流或去外企实习也再好不过了。
可是一个女孩在外,家里实在不放心,此路不通。后来去了会计事务所和企业实习,渐渐爱上了会计这个行业。
可惜这手摸多了钱,做惯了账,便再也拿不起笔了,幸好她依然保留了读书的习惯。
加之京津二地地处繁华,聚少离多,感情便慢慢淡了。她自毕业后,很少参加同学聚会,因为无论参加哪个都在外地。无意中得知他的消息,还是通过朋友圈内一个艺考生,这个女孩当年追过他。
而他间接通过一个当年追过她的体育生联系上她,她才知道他一个人在北京漂着,任职某杂志,在T城买的房子,婚姻状况未知。如今她笑称自己已经是虎背熊腰、膀大腰圆的已婚已育妇女,哪敢和他这京城优质男相提并论。
他苦笑了一下说,光鲜亮丽不假,可是在社会上混了这些年,我们都没那么心高气傲了吧。她的心像被什么狠狠的轧了一下,这次,她没有抽开手。
5
这个夏天爱上《少年派》,是不是每个人的青春里,都曾有过妙妙、钱三一、小琪、昊子这样的四角关系❤她姥姥家在省外,从小她便梦想着去到大城市。
她初中学习用功,成绩不错,又听话懂事,家里都疼她这个外甥女,中考后有心让她迁过去,说S省教育压力太大,孩子太累。
可是父亲是个对她要求极为严格的人,时常把“女孩子必须从小吃苦”放到嘴边,把她的教育看的很重,不肯早早让她去T城,怕她贪玩松懈,打听到W市教学质量好,但是学校条件很差,军事化管理,正合他的胃口。
母亲心软,对她要求不高,健康平安、快乐成长、油城就业、嫁人生子就好。十几岁正值青春期,母亲也舍不得她这么小就出省,寻思着想想办法,就在油城读高中吧。
那个暑假,父母不知为这吵了多少架。最后征求她的意见,她倔强的说,我才不去花钱的高中,分班都是些纨绔子弟。我去W市。
于是她背井离乡去到有名的**二中读书,以孟子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自勉。
她一直憋着一口气,一定要在高考打个翻身仗,而且要向父亲证明,她可不只是个花架子,她也要去去身上的骄娇二气,只当磨炼自己的性子。在那里,她遇到了自己的挚友,S省专升本、又考取了南大法学研究生、博士生,如今混迹于京城和T城,她由衷的佩服她。
后来时机成熟,她便去了姥姥家。几个舅舅和姨,只有她母亲随父亲留在S省,所以老人对她格外亲,她也和姥姥感情特别好,可没有林黛玉的步步小心谨慎。
6
那时她初去T城高中,人生地不熟,也是遇到了像钱三一、小琪、昊子这样的好友,因她第一次参加摸底考,就把某人的文科第一给抢走了。
他们都对这个传说中的“S省高材生”很感兴趣,以为要来一个女恐龙,眼镜妹,书呆子。结果最后脾气相投,竟然组成了年级组的“四人帮”,戏称学校里本年级的学习精英、艺术精英、体育精英全在此列。
她们晚上滚一个被窝,打着手电筒一起看vivi、瑞丽、vogue,平心而论,除去市重点高中,T城的教育确实松散,她高三多多少少还是受影响了,高考全靠前两年的底子在撑。
那时电子媒体并没有这么火,时尚界纸质杂志还是老大。她还曾经幻想过,凭着她清丽姣好的面容,再加上扎实的文字功底,在津城谋个时尚杂志小编也未尝不可。
那时,她所在的C大和外国语、师范大学并称T城美女最多的学校,而她的母校尤以传说中的“日租墙”闻名遐迩,当之无愧的夺下龙头。
大学时她一直混迹于各大论坛和贴吧,那时知乎、豆瓣没有这么火,也没有各种小视频网站,她的帖子最多时也有几万人在追,可惜后来她遭遇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网络暴力,她觉得很难再继续下去了。
所以她真心佩服现在这些网红,也理解一些明星关闭微博评论功能的行为,毕竟在网上被这些键盘侠们不负责任的辱骂、贴标签,心理承受能力弱一点的真的不行。
然后,她交了国际金融专业的学霸男朋友,认识了贴吧吧主哥,还有他非常牛*的学姐女朋友,去香港毕马威实习,拿到欧莱雅北京总部管培生的offer,直接秒杀我等学渣。
毕业后去新加坡后又去深圳发展,两人分分合合,这十年里,流产、分手、结婚、离婚,如果说作者她是入门级网红的话,那么学姐就是所谓中高级网红,她只是在一旁看着,便心有戚戚焉。一想到某人肃杀的眼神,既然是不知好歹不知深浅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片子,还是不要留在T城好了。
毕业后她因种种原因离开了T城,心里却始终未曾放下它。虽然在那里只待了五年,但是足以改变她的一生了。她可以骄傲的说,那里是她的第二故乡。
过了很多年,她依然记得一哥那个宠溺的眼神。
——你怎么这么馋啊?
——你说谁馋呢?
——吃都吃了,还这么嘴硬。
那个夏天的风,真的好温柔啊。
想想,生活好像就没那么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