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在多伦多小住了一阵,回来后难免被朋友问起那里的饮食。
怎么说呢,拥有140多种语言的多伦多刚在一项国际评比中被选为世界最多元城市,并不令人惊讶,倒是看到2014年纽约时报一篇文章将多城誉为超越纽约的“美食天堂”,稍感意外。
认识一个地方,饮食是条捷径。食物是具文化意义的象征符码,对食物的分类、生食与熟食、可食与不可食、食用禁忌等知识,反映一个文化的社会关系价值体系。移民城市里,移民们携来的除了对人生未来的期冀,还有各自的家乡胃和餐桌想象。
多城的春天影子一样晃过,仿佛从漫长冰冻里苏醒后直奔艳阳,夏季充满狂欢气息。2016年夏天各种大型美食节多达30个。
多伦多人口中近四分之一是华人,带来正宗香港茶餐厅、台湾各地小吃,中国大陆南北各地食物,很多以前没体验过。在遥远北美照样能用油爆虾炒鳝糊红烧肉招待新朋友,上海菜馆有20多家,有一家主厨为国家领导人做过菜。买单时很愉快:比新加坡的上海菜便宜一半。
新马美食当然不会缺席。去年到多城第二天,就被带到一家马来西亚风味娘惹餐馆,当熟悉的香料味飘来,瞬间不知身在何处。问起曾光顾的“狮城餐厅”,说是那位新加坡老板娘已将经营了30年的饭馆转手,退休逍遥去了;而唐人街一家海南鸡饭餐馆,开张不久即被权威美食家列为2016新餐馆第一,老板兼主厨是牙买加华人!留学生赞他家的鸡肉鲜美鸡饭够味,辣椒酱蒜蓉汁都地道,饭后还可来份配上椰子冰淇淋的咖椰面包。
如果非洲埃塞俄比亚菜是冷门,较常见的墨西哥和泰国菜,也在多城刷新了我的味觉。
市中心旧得有质感的老楼底层,一对坐在大象上偶遇,结婚后来到加拿大的泰国夫妇几年前开了家Sukho Thai ,从此改变泰国菜在此地的面貌。生意火爆连开多家,家家兴旺得不得了。招牌泰式炒粉,喷香河粉搭配蔬菜鸡蛋,画龙点睛的自制辣椒酱演绎着“魔鬼在细节”。一道泰北金面美味难言,想起就口舌生津。
墨西哥餐厅在多市满城开花,某日猝不及防在小小的酒吧餐馆Playa Cabana过了把南美瘾。门脸毫不起眼,入内高朋满座——好像都和老板熟稔。南美人和餐食皆视觉鲜艳,食客看起来都像诺奖作家略萨夫妇。新鲜牛油果做的瓜可莫利(guacamole)入口清爽,配上一磅鲜虾是天作之合。自然要吃Taco饼,几人可分享各种风味。点一杯白葡萄酒朗姆酒柚子汁混成的White Sangaria,就像到了墨西哥海边。
也尝过强调在地食材的加国西餐。市中心TD银行54层顶楼的“独木舟”(Canoe),设计简洁典雅,透过玻璃幕墙可俯瞰无际美景。大厨多次被评为最顶级,女侍应生乐意帮你们照顾婴儿。午餐后结账四人200加币。用餐环境和服务一流,价格却如此友好,亦是多城食经之一。
多城美食眼花缭乱,有一次和几个30出头的年轻人一起用餐,不由问加拿大有没有“国菜”,就像新加坡的黑胡椒/辣椒螃蟹。他们告诉我,一种源自魁北克的传统食物普遍被认为是加拿大国菜。这是一种肉汁奶酪薯条,法文发音Poutine,用中文说就是“普丁”,做法是在炸薯条上撒上半融化的芝士块,再浇上肉汁。快餐也能算国菜?我调侃,难怪喂出的是北极熊般高壮人种,就像加航机师走出来一望可知。
知道他们都是十七八岁离开中国各城市来留学又入了籍的,仗着年长我“挑衅”说:你们知道吗,有个走遍世界的英国作家简·莫里斯说过:多伦多是一个二流城市,虽然是二流里面最好的。
但这话并不能刺激他们。旁边的青年抬起眼睛,温和地看着我:阿姨,其实每个城市都住着适合这个地方的人。多伦多,很适宜家庭和小孩成长。
然后我对面的青年笑了:来,尝一口加拿大“国菜”——我最爱的红薯条,搭配鸡肉汁和切达奶酪块,再来杯姜汁汽水,它就是薯条里的“一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