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的时候，中国嘉德的拍卖会上，拍出了徐悲鸿的一幅油画，名为《琴课》，最终成交价165万。这个价格在徐悲鸿的诸多作品中，并不算高，但这幅名叫蒋碧薇，是徐悲鸿的第一任妻子。
徐悲鸿《琴课》
在徐悲鸿58年的人生岁月里，温馨的时光其实只有短短八年，是第二任妻子廖静文让他第一次感受到家庭生活本该有的美好底色。在此之前，在他的词典里，“幸福”是个很少出现的词，这一切，也都是因为发妻蒋碧薇。
电视剧《徐悲鸿》：吴刚饰演徐悲鸿
一、穷小子和富家女
徐悲鸿的发妻蒋碧薇，身材高挑，相貌一般，而且女生男相，若按今天的审美，她绝对算不上美女。可她的美不仅迷倒了东洋人，也迷倒了西洋人。这一方面还是因为她长了一张“高级脸”，另一方面是因为她性情开朗，落落大方，又出自书香门第，懂诗词，懂音乐，文化上的高级感更增加了她的美感。
相反，徐悲鸿出身极寒。这种孔雀女和凤凰男的搭配，是世人最不看好的婚配。中国人自古讲究门当户对，“门档”是古代门口上方的两个圆柱形木榫，“户对”也叫“户旦”，是高门槛两侧的石墩。门档、户旦与高门槛是配套的。俗话说：“高门槛，三尺三，门当户对进得来。”古人用门当户对来指代两个家庭必须在财富和社会地位上不相上下。
门当户对
其实，封建社会解体以后，人们的思想得到了极大的解放，无论是男性还是女子，都开始注重自己的价值。所以，在婚配选择上，人们便开始注重彼此价值观的匹配。门当户对开始有了新的含义，除了指家庭背景相似以外，价值观也得匹配。悲剧的是，徐悲鸿和蒋碧薇哪一个方面都不匹配。
电视剧《徐悲鸿》：刘晓庆饰演蒋碧薇
二人相识的时候，蒋碧薇早就跟苏州大户查家公子订婚了。但蒋碧薇芳华正茂，青春悸动，被徐悲鸿的才华所吸引，徐悲鸿也爱上了这个活泼的少女，两人一拍即合，决定私奔。
二、艺术败给了皮大衣
两个人后来去了法国巴黎留学。两人游法的目的截然不同，自清末以来，中国在国际社会的地位一落千丈，饱受凌辱，徐悲鸿希望为中华民族艺术引入西方写实主义的造型和色彩规律，提高中国文化艺术在国际上的地位，而蒋碧薇只钟情于咖啡和香水。享受是需要钱的，蒋碧薇开始埋怨跟着徐悲鸿“穷”。
吴刚饰演的徐悲鸿
他们原本是通过官费留学，但是到了1926年，因为国内政局动荡，官费停止，徐悲鸿只好前往新加坡作画，以筹措留法学费。就是在这期间，蒋碧薇竟和贵州才子张道藩好上了。这事儿闹得人人都知道，只有徐悲鸿不知道。
徐悲鸿再傻也不会不知道，他只是知而不道罢了。就算徐悲鸿后来跟蒋碧薇闹翻了，蒋碧薇说他出轨自己的女学生，徐悲鸿始终都没有反咬一口，拿蒋碧薇和张道藩说事儿。这样的大家胸怀，真不是一般男人能做到的。
《徐悲鸿》剧照：徐悲鸿和蒋碧薇
徐悲鸿爱买金石画作，蒋碧薇爱买皮大衣。只要徐悲鸿买金石文物和画作，蒋碧薇第二天就会以同等的价格买化妆品和衣服。绫罗绸缎会被虫啮蠹蚀，香水咖啡也会用尽，而画作和文物却是永恒的文化。徐悲鸿辞世以后，他留给中国的，就是他用一生收藏和创作的画作。蒋碧薇顶着一张高级脸，骨子里终究是一个普通贵妇，最终活成了一粒尘埃；而徐悲鸿一生简朴，位卑不敢忘忧国，在国难邦危的岁月里，活成了一部传奇。
价值观的差异，引发了两个人无数次的争吵。蒋碧薇拼命把徐悲鸿往自己的阵营里拉，她让徐悲鸿给蒋委员长画像，谁都知道，只要经营贵人，必定平步青云，徐悲鸿想都没想就断然拒绝。为了回报国家，他忘我地投入到南国艺术学院的教学中，并和田汉走得很近。蒋碧薇坚决反对，因为田汉是共产党，她则和国民党中统特务张道藩特别来电。她没有经过徐悲鸿同意，就把他在南国艺术学院画室的所有东西全都搬走了。这让徐悲鸿无地自容。
徐悲鸿作品《田横五百士》
甚至徐悲鸿要创作什么，蒋碧薇也要横加干涉。《田横五百士》是徐悲鸿的成名大作，他有感于秦汉时期田横等人的气节，塑造了田横与五百壮士惜别的场景。蒋碧薇说他这是影射现实，为什么就不能安安稳稳地画个苹果香蕉等静物呢，她的世俗的心，永远不能理解徐悲鸿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悲壮情怀。
反正两个谁也说服不了人，价值观的鸿沟，将他们越推越远。接着，一个二选一的选择题，就像一条浸着盐水的鞭子，抽在徐悲鸿脸上：要么离婚，要么离开南国。
三、无情战胜了温情
正当分手的阴云笼罩着徐悲鸿的时候，一个美丽的少女悄然走进了徐悲鸿的世界。她就是孙多慈。1930年，孙多慈的出现，让徐悲鸿和蒋碧薇的关系进一步恶化。
当时徐悲鸿在国立中央大学任教，学校里有才的男生很多，但是有才而且才貌俱全的女生却不多。徐悲鸿对这个内秀而有才气的女学生很是喜欢，但他们之间就是单纯的师生关系，甚至都没有单独说过话。然而，张道藩却在蒋碧薇面前，给徐悲鸿穿小鞋。
徐悲鸿去中央大学给学生上课的时候，张道藩就利用这个间隙，堂而皇之地走进想徐悲鸿的家，跟蒋碧薇约会。他是中统特务头目，中央大学里就有不少他安插的爪牙，这个卑鄙的人就把徐悲鸿和孙多慈的事儿捏成成谣言，汇报给蒋碧薇，气的蒋碧薇大骂孙多慈是“淫妇”。自己的学生无辜被泼脏水，徐悲鸿内心愧疚不已。
《徐悲鸿》剧照：蒋碧薇和张道藩
徐悲鸿和孙多慈之间本来没影儿的事儿，搞来搞去，就成了真的了。徐悲鸿他心里开始爱上这个美好的姑娘了，但没想过进一步发展，他还特别坦诚地跟蒋碧薇提过他对孙多慈的情感。他以为，坦白了就万事大吉了。但是，这事对女人来说，坦诚与隐瞒同样可恶，不管第三者是在打擦边球，还是闯进了领地，女主人都会怒发冲冠，战斗起来！蒋碧薇就抓住徐孙师生恋大做文章。
难道她忘了，她厌恶孙多慈当“小三”，自己不也插足了张道藩的婚姻，当了人家的情妇吗？为了得到张道藩，阻止他和妻子素姗的感情，蒋碧薇就从姐姐那里要来一个女婴，放在素姗门口，素姗因为不能生育，看到女婴后大喜，也就全身心地抚养女儿，没心思去管张道藩。
为了报复徐悲鸿，她和张道藩在学校里贴满了反对徐悲鸿和孙多慈的大字报。徐悲鸿更觉得自己连累了孙多慈。徐悲鸿是真的惜才，他曾经努力给孙多慈争取出国留学的名额，结果最后也被蒋碧薇和张道藩从中作梗而作罢。从孙多慈以后的艺术发展来看，她是当得起徐悲鸿的爱惜的。孙多慈出身名门，孙家自然不允许她深陷尴尬的境地，在家长的张罗下，孙多慈嫁给了浙江省教育厅厅长许绍棣。
吵闹多年，二人都疲惫不堪，夫妻缘分已尽。1938年，徐悲鸿登报解除他与蒋碧薇的同居关系：“鄙人与蒋碧薇女士，久已脱离同居关系，彼在社会上一切视野，概由其个人负责，特此声明。”
刘晓庆阿姨饰演的少女蒋碧薇
当年徐悲鸿住在国立中央大学的宿舍楼，空间逼仄，根本没地方画画，他的几个朋友就凑钱在南京傅厚岗六号给他建了一所带有画室的房子。他们脱离夫妻关系以后，徐悲鸿有家难回，而傅厚岗六号，就成了蒋碧薇和张道藩的爱巢。
1945年抗战胜利后，徐悲鸿和蒋碧薇正式谈离婚条件。蒋碧薇狮子大张口，跟徐悲鸿要他所收藏的古画50幅，本人作品100幅，以及100万现金和儿女抚养费各2万。为了自由的未来，徐悲鸿日夜作画以满足蒋碧薇的条件，终于累倒了。好在他赶在1945年的最后一天，和蒋碧薇在重庆签字离婚。
那天，徐悲鸿带来了蒋碧薇要的所有画作和现金，还额外带来了一幅油画《琴课》。那是他们在巴黎穷游，蒋碧薇练小提琴时画的，蒋碧薇很喜欢这幅画。尽管两人三观不合，蒋碧薇对自己无情又刁难，徐悲鸿却始终忘不了两人在法国度过的那段艰难岁月。
徐悲鸿的《琴课》，为两个人破碎的婚姻画上了一个温情的终止符，只可惜，蒋碧薇在和徐悲鸿脱离夫妻关系，并拿到巨额财产后，仍然没有放过徐悲鸿。世事多么令人遗憾！
1951年，徐悲鸿正在创作《瞿秋白和鲁迅》
文史君说
徐悲鸿是个真实的人，不掩盖、不隐瞒、不虚伪，无论对儿女、对妻子、对恋人、对国家，始终以诚待之。一幅《琴课》，道尽了徐悲鸿的温情和真实。有人曾问徐悲鸿和蒋碧薇的儿子徐伯阳：“你父母的事，谁是谁非？”徐伯阳沉默了一会说：“我母亲不对。”
参考文献
廖静文：《徐悲鸿》，中国青年出版社1982年版。
杨先让：《徐悲鸿》，文化艺术出版社2002年版。
张子康：《悲鸿使命：家国与时代》，《中国文化报》2019年9月15日第004版。
（作者：浩然文史·青骢马小史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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