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20岁时,管四十多岁的人叫“老头、老婆儿”;
30岁时,管四十多岁的人叫“大爷、大妈”。
轮到自己快四十时,依然觉得二十九。
但只是自己觉得。
前两天坐地铁,迎面走来一个十八、九的姑娘问路。我耐心地指路。临了,姑娘客气地说:“谢谢阿姨。” 我去。当时我就想把她喊回来,告诉她:那条地铁拆了!
中年,不期而至。
这个词,在我眼里曾略显悲凉——
臃肿的身材,不断往后稍的发际线、眼角的细纹和括号似的法令纹……在美颜相机中呆久了,会质疑镜子。
职场中顶着亚历山大的任务指标。上头是85后领导,旁边是90后同事。拼体力,不是长项;拼时间,上有老下有小;拼经验,世界变化快;拼讨喜,为老不尊。
放假在家比上班累。带着孩子上各种补习班。原本母慈儿孝,一辅导功课瞬间鸡飞狗跳。
父母上了年岁,陪多了没空,陪少了内疚。晚上接到电话,都能惊出一身白毛汗。父母安康,就是晴天。
多少婚姻在时间的磨刀石下粗粝不堪。曾经的莺莺燕燕两小无猜,成了睡在一个铺上的兄弟……
这些是很多人描述下的中年状态。
当真正步入不惑的门槛时才发现:
还真是。
贰
早年有篇很火的文章,叫《狗日的中年》。传言作者是姜文,但其实是一个叫“喇嘛哥”的中年蜀黍。文中有这样一段话:
“中年是个卖笑的年龄,既要讨得老人的欢心,也要做好儿女的榜样,还要时刻关注老婆的脸色,不停迎合上司的心思。中年为了生计、脸面、房子、车子、票子不停周旋。后来就发现激情对中年人是一种浪费,梦想对中年人是一个牌坊。”
文中道出中年人的一把心酸,但也隐约透露着“生活担当”的得意。
其实,喇嘛哥的激情和梦想,恰恰是在中年开始绽放的。他辞去体制内工作,开客栈做民宿;第一个提出“深度游”概念;作词作曲写文章;组织高阶人群培训班,在大自然中疗愈身心……把日子过得像花儿一样。
对于中年人,激情未必是浪费,梦想未必是牌坊。相反,不莽撞的热情才是生命力;有兑现力的梦才是梦想。
生活会不会被“狗日”,是一种选择;更有另外的维度。
叁
SQ是我以前的同事,我俩在一家上市公司共事了三、四年。在40岁的时候,她放弃了总经理职位和一大把期权,让人生开了挂。
先是去大理开了两家客栈,又去丽江开酒吧,又到重庆开火锅店,之后是旗袍店……不时捣鼓个布料、银器、手风琴之类的。她的朋友圈总是一副“朱门酒肉欢”的过份景象,与广大群众“晒加班”形成了仇恨式对比。
她说,活着就是一场体验。
XJ离职时是某开发企业的品牌部高管。在即将步入不惑之年时,她改行做了旅游行业。
一年时间,她把旅行俱乐部会员发展到大江南北。泰国新加坡印度尼西亚,东京巴黎还有浪漫的土耳其,几乎集齐了歌词中所有的地名。
她把爱好变成了工作,把平凡的日子过成了“国家地理杂志”。
当然,中年人的职场不是都要以“决绝”收场。所谓职场危机,大多来自心理焦虑。焦虑完不成指标,焦虑后浪推前浪,焦虑节奏变化快,焦虑调动,焦虑失业……
那又怎样?人生哪有固定的起跑线和先来后到?但也如此,年龄不再是学习的边界。活到老学到老,不是为了修养,而是为了活下去。
如果把生命拉长到80年的维度,四十岁,不过是一个“点”,一个随时可以重新定义的“起点”和“转折点”。而中年,还有大把时光可以造作。
前不久,校友聚会。w总春风得意地站在一群昔日的同学中间。他终于等来了“颜值反超”的这一天。他曾是业内颇有名气的地产老炮儿;不久前,刚刚拿到了崭新的律师资格证书。
肆
幽暗的酒吧里,放着轻柔的音乐,灯光迷离。四个女人举起红酒杯,深情一碰。其中一人道:“恭喜你,终于。”这是一场“离婚”庆典。
在丧偶式婚姻、丧父式育儿中,Z隐忍了很多年。终于在人到中年的时候,选择了“诚实”。放弃是一种勇气。中年人的情感,很多时候,不缺勇气,缺诚实。
像《千面英雄》中写的一样,爱情走向白头偕老,必经一条英雄之旅。中年,是最坎坷的路,和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成长同步的,便携手走向下一个驿站。不同步的,便失散了。即使皮囊不散,心也散了。
Q 是我非常喜欢的哲学老师,年过四十五。长得很美,无论放在过去还是现在,都是标准的美人胚子,说话时眼睛会笑。
她有非常美好的亲密关系,男友温柔幽默、志同道合。但在一次心理学课上,Q却抑制不住地哭了。她说:谁的人生,不是千山万水?
这就是中年人的情感。千山万水。不止爱情,友情、亲情亦如此。
中年人的情感像一杯茶。不如酒的浓烈,却懂得时间的留香。中年人更明白:友情,不在嘴上,在事上;亲情,不在钱上,在人上;爱情,不在肉上,在魂上。就像对待茶,要么有茶道修行的智慧,要么有倒掉茶根儿的勇气。
当然,中年人的孤独也更高级,叫:人还在,茶已凉。
有人说,中年人的爱,不在皮相,而在骨相。无声无色,却撩拨人的心弦,装得风轻云淡,却又内心波澜。当失去的时候,又那么镇定自若,而内心的悲戚却只有自己去静默品尝。
所以,比起青春的荷尔蒙,中年人的情感可以更高阶:渴求,却不强求。悲悯,却不悲怆。“拿得起”和“放的下”,都是一种力量,让内心生长。皮囊,足够独立;灵魂,相栖相依。
伍
人到中年,是一场“发现”。
发现,胶原蛋白叛逃了,四块腹肌变成了一块,双下巴出卖了瓜子脸,熬夜一宿要缓三天。
发现,健康才是胜负成败的最终天平。少壮不锻炼,老大徒伤悲。再多的同仁堂广告也抵不上妈妈那句话:穿上秋裤。
发现,情感变得既坚硬又脆弱。得失离散不再撕心裂肺,看场电影却又哭得稀里哗啦。
发现,身边的人变多了也少了。父母、妻儿、朋友、领导、同事、客户……但夜深人静时,只有自己。
发现,走遍远方不再是件难事,内心有诗却可遇不可求。
发现,追逐和等待,得与失,本来就是一体的。断舍离和勇取进同样重要。
发现,很多人和事,接纳才是力量。比如,一张注满玻尿酸的脸和一副哭笑自如略带细纹的表情,后者才生动,别盲目较劲。
发现,互惠互利不是人际关系的必要纽带,呆在一起舒服,才是更高级的相处。
发现,有车有房不一定有幸福,有癖有好才有乐趣。喝茶跑步撸铁盘串儿泡枸杞的中年,不一定油腻。
发现,人生的跑道没有固定的规则和终点。随时可能改道、随时可能绊倒、随时可能冲刺、随时可能重跑。不管快慢,只要不停,就是最好的跑姿。
陆
人到中年,迎接第二次“发育”。
人生的经验不是线性的,上半场积累的认知和成就,不能一劳永逸地通关生命全程。相反,四十不惑,恰恰所有的困惑都来了。因为,四十岁的人生,刚刚好有力量去寻找真正的自己。
“中年发育”,是老天赠予每个人的福利,机会均等。
身体的“中年发育”。肌肉、马甲线不是年轻人的专利。一个朋友,35岁开始练跑步,四十岁时成铁人三项选手。而在上高中之前,他的体育就没及格过。
胸的发育有时限,胸肌没有。优秀的身材和体能,随时可以上线。中年人最大的身体障碍不是骨质疏松、腰肌劳损,是不运动。
技能的“中年发育”。听到很多的一句话是:可惜小时候没学,现在来不及了。搜索“中年励志故事”,百度词条有360万个。40岁学英语、43岁学画画、48岁学书法、50岁练健身……
成年人get新技能的条件比小孩子强多了,领悟力强、理解力高、有钱请私教,还不用挨打。当然,成年人不学习的借口,也比孩子理直气壮。
认知的“中年发育”。认知的对错都不糟糕,糟糕的是认知的固化。“不是我不明白,是世界变化快。”其实,不是世界变化快,是有些人从不谦虚地看世界。
有时候,我们甚至要用后半生,去修正前半生由原生家庭和公共教化塑造的认知体系。只有这样,才能看到一个不一样的世界和自己。
心智的“中年发育”。阅历给了心智发育最好的土壤。心智发展了,职业、家庭、人际关系……很多淤堵的问题也自然流淌了。
犹太人的经典《塔木德》里记录了一段祷告语:“主啊,赐予我平静去接受不能改变的事,赐予我勇气改变我可以改变的事,赐予我智慧区分这二者的区别。”
心智的“中年发育”,种下智果。
柒
愿生活从容随心
愿事业丰盈岁月
愿自在有癖有好
愿随走诗与远方
愿自然长于内心
愿快乐沁养生命
愿洒脱真实自我
愿宽厚不负初心
愿不惑之年不惑
愿每一个中年都如花似玉,猥琐发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