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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拍、写歌、唱摇滚,他是一代文艺青年鼻祖

1995年的伍佰&China Blue乐队

音乐人伍佰,是华语歌坛名副其实的“老大”,

90年代至今,写了300多首歌,

上千场演出,次次都燃爆全场,

不靠包装,不靠颜值,

也几乎没有绯闻。

他的摇滚乐充满诗情,

征服了无数观众。

伍佰是个“平民天王”,

他曾是个普通的乡下少年,

20岁郎当岁,从台湾嘉义县六脚乡蒜头村,

来到大城市台北打拼。

他摆过地摊,在地下舞厅当过小弟,

路边推销过英语课,

还住过山里的违建房,

据说台风天的时候要用塑料袋接漏水……

十几年前,伍佰迷上了摄影,

至今拍了几十万张照片,

出了四本摄影书,

还在台北、台中、高雄、新加坡、马来西亚

举办摄影展。

除了音乐,摄影是他最坚持的创作。

异乡人在台北,他用拍照来救赎自己。

自述 伍佰 撰文 yali

2003年,音乐人伍佰迷上了摄影。他做事一向雷厉风行,曾经猛花一个月学会滑冰,开了一场冰上演唱会;十几天就做好了新专辑,首首歌都是经典;喜欢拍照,就每天拍,把全台湾的相机底片都买光了。

他说,摄影是他的“自我救赎”。他喜欢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在街上快速游走,拍他的生活,他的观察,他的感动。

8月的台北酷暑当头,伍佰拿着相机,带着我们钻了好几条巷道,一天下来,衣服都汗湿了。

伍佰说,这样不舒服的酷热是他最喜欢的,可以让他拍出最好的照片。

“胶片相机拍出心中的纯净世界”

2003年,我的高中同学徐存宏,借了我第一台胶片相机,我带着它去了日本北海道的美瑛。那时北海道正下着雪,也是我第一次见到雪。

在台湾是看不到雪的,我就在北海道拍了很多雪景。那时明明用的是彩色底片,洗出来却像是黑白的。因为北海道的雪景很纯净,只有白色的雪、黑色的线条。

这一次之后,我感受到了拍照的魔力,原来可以透过相机的取景框去创造属于你自己的世界。

用底片拍出来的照片不一样。我会感受到下雪的声音,走在雪地上的声音,雪融化的声音,风吹雪的声音。温度、冰晶反射出来到照相机的温度,天空那么透又那么冷的温度。

雪地的无色也是一种“惨烈”。

底片拍出来的照片有厚度,有touch(触感),不会硬梆梆的。比如说你拍了木头,你不会只拍到木头的表面,也会拍到木头的质感,你会感受到它是软的或硬的。

还有神秘感。你拍了之后,没办法马上知道拍成了什么样子,就可以玩两次:拍的时候玩一次,洗完之后又玩一次。

你拍照的时候很专心,在你的心里面有一个世界也会跑出来。

“我喜欢一个人去拍照”

我随时随地都在拍照。去练团、彩排、上通告,或者去买菜、去看电影、去运动……在去某处的路上我会拍。

我拍的不是台北,拍的是伍佰我自己。我碰到的人,我看到的东西,我自己一个人在台北的trip(旅行)。

我们的乐队伍佰&China Blue已经成立26年了。成员从来没有变过,至今感情都很好,一起排练,一起表演,一起吃饭。但拍照是私人的事情,我不会和他们一起。

我不是摄影协会的,摄影协会才一堆人去山上一起拍鸟呢。我摄影的时候,从来都是一个人。

“我是街上的游魂,而你是闻到我的人。”

上面这句话很像我拍照的过程,我不会停留太久,而是很快地一直拍过去。我唱歌录音的时候,也不会唱太久,录好就是录好了。

我是一个从南部到台北的移民,就是一个城市里面的游魂。

如果我就是台北本地人,那我就写不出这样的歌,因为我没有离家、流浪的感觉,就是因为人在异乡,我才能写出这样的歌,拍出这样的照片。

我十八九岁就从嘉义来了台北,因为不想待在老家,想逃离,想要自由,在家里头就要符合父母的期待嘛。

来台北之后就很自由,没有可以限制我的东西,看到很多不一样的东西,当时跟着同学一起来,我有做过一些工作,比如说跟他们一起去地下舞厅当小弟啊,摆过地摊啊……

后来他们都回去了,就留下我一个人在这里。

我对音乐本来就有兴趣,以前也在学校吹管乐,后来开始自学吉他。

在台北我发现我什么都不会,但是在音乐方面好像还不错哟,那些音乐,我听一次就会,别人搞不懂的东西,我一下就能懂。

我就找了一个乐器行,做吉他老师,那时其实我还不太会吉他,但我可以教那些完全不会的。

1995年 伍佰和万芳 “枉费青春”演唱会

1994年,伍佰&China Blue发表专辑《浪人情歌》

后来,我就开始接触摇滚乐。1992年,我组建了自己的乐队伍佰&China Blue。

我是艺人,我的工作就是被别人拍照。一上台,照相机就对着我,叫“伍佰!伍佰!伍佰!”。在内地演出的时候有一堆保镖,酒店也不敢出去。

老实说,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如果有机会,我会戴上帽子,穿条短裤,穿个拖鞋,走街窜巷到处跑,去拍我喜欢的,我熟悉的,我感动的东西。

摄影对我来说,是一种救赎,通过拍照,我变成了一个活生生、一直有生活的人。

这样我写的歌才不会变成外星人的,是大家有共鸣,能懂的。

“我拍的都是移民、流浪、迁徙”

台北,说好拍也好拍,说难拍也难拍。

如果要去一些漂亮的观光景点,去拍像日本那种有禅味的街道,其实拍不到的,台北很多地方都脏死了,丑死了。

但是如果你要拍自己跟台北的关系,其实还蛮好拍的,有很多题材,很多的空间可以拍。

我拍的台北,是和我有关系的台北。我心中渴望什么样的世界,什么东西会让我感动,我就把它拍下来。会让我有感觉都是因为两个字:“移民”。

“移民”,浪漫一点讲是“流浪”,或者“迁徙”,就是从一个地方到另外一个地方的异乡人

台北市有很多外地移民。路边的摊子、阿伯阿嬷、杂乱的招牌……他们一开始可能只是来大城市混口饭吃,到现在已经好多年了。

我自己也是从南部上来的,这些外地人讲话的样子、生活习惯,跟我在家乡差不多。在拍照的时候,他们会让我有共鸣。

在台北市会让我有兴趣的,绝对不是东区那些光鲜亮丽的大楼,而是有历史的、有痕迹的、有辛苦的地方。在城市夹缝里生存下来的那一朵朵漂亮小花。

门口的样子,就算已经很杂乱了,还是要放一盆花。要在这个不怎么好看的地方去找到自己舒服的一个休息点,这是移民。

其实台湾的台语歌,就是以前的闽南语歌,它讲的都是“车站”,讲的都是“我会保重,妈妈保重”,讲的都是台北发的早班车。

以前台湾的电影也都是这些题材。台湾的每一个地方的人口本来是很平均的,后来全部集中到台北,可以看到背井离乡的过程。

在台北巷子里,你看到的鲁肉饭,其实不是台北的,是南部人来这边开的店,所以他们的味道是家乡的味道。人生就是这样子,它是真实的。

听说有的人会把故乡背着走,我想我就是这种人吧。

“一个人的魅力来自于他的缺陷”

一条采访时,伍佰拍的照片

拍照的时候,我必须很快地移动,抢拍。因为街上不能停留。

台北的街道不是让我悠哉散步的,我是知名人物,如果停留太久,大家会认出我。那不是我想要的。

所以常常汗流浃背。

美的地方都是有缺陷的,它必须要有辛苦才有美。必须要有很热很热的天气,拍出来的照片才会有温度;必须要有痛苦,做东西的那个过程才会甜。

例如说长相,一个人如果长得太完美,你可能会记不住。如果脸这里长一点,那里宽一点,你就记住了。如果唱歌太完美,是记不住,那根本就是GPS导航的声音。

电视台里面给歌手配唱合音的人,他们都唱得超完美,但是没人能记住。所以它一定要有缺陷,那个缺陷反而是他的魅力。

很多人做音乐,说是受我的影响,把头发留长一点,乱唱一点,就像伍佰啦,其实都不对,他们少了我的东西。我的歌里面有雅,他们没有雅。

我目前出了四本摄影书,从一开始很小心构图,追求画面的纯净与美感,到后来凭着第一眼的直觉去抓取有感觉的东西。

如果只是想要构图好看,你就干脆去网络上找照片好了。好照片不是因为构图好,是关乎你的感受,你的世界。

我照片的缺陷,就是拍得不太好啊,但又很好看。就好像我的普通话不是很标准,但是唱歌又唱超好听。

我的照片拍得不精准,有时候会失焦,有时候会有点无聊,有时候不知所云,但是它有一个东西贯穿着,那就是诗意。我的照片里面有诗。

“买胶卷买到台湾断了货”

我拍过多少张照片,真是算不过来,应该有几十万张吧。

我买底片都是一次买一两百卷,买到台湾没有货。我还在淘宝上买。我每次去日本都有一个专门的箱子装底片。我喜欢的底片是捷克做的,它有一种共产世界的色调。

我对底片挑剔,对音乐也挑剔,或者是喜好很分明。

我以前不喜欢收音机里面听到的每一首歌,想吐,于是就自己写歌,写自己喜欢的。但是又不能太冷门,还是要大家听得懂。要进去到大众的趣味里,但还是做自己。

“为什么我会在那个瞬间按下快门”

拍摄后来变成了一种创作,看起来拍的题材都是我的生活,但光这样是不够的,有意思的是,为什么这些东西会引起我的注意,为什么会吸引我在那个瞬间按下快门。

大自然有时候就是遮光罩。

比如太阳很大,有一片云薄薄的遮住阳光,刚好遮到这一边,光从旁边泻下来,就像有一层遮光罩一样。

主要还是你的心里面有光,光就存在。

我偏爱黑白照片。黑白不是真实的,因为世界不是黑白的,而是彩色的。但是黑白拍起来又好真实,所以我喜欢黑白。

很多人是借着创作来寻找自己。我拍了几十万张照片了,每次拍完,我都立刻做分类和整理。给好照片做标记。包括底片,我都一页一页全部编好。我做这样日常的动作,不是为了要出版,是为了要满足我自己。

就像我写歌,做音乐,其实也不是为了要发表,它是一种追寻自我的过程,这个过程是不会停止,不会枯竭的,当你追寻自我,一直在追寻的时候,就一直会有东西冒出来,你会一直变大变大。

黑白照片有故事,它像剧场,每一个十字路口都像一个正在进行的人生剧场,拍过黑白照片的人,才会理解我在讲什么。

“用手机拍照,我是没得过奖的诗人”

我曾经有一个Instagram的账户,是匿名的。每天在上面发一张手机拍的照片。

Instagram是个用图片交流的国际社交媒体,我在里面看到西班牙人拍的马德里,以色列人拍的耶稣撒冷,波兰的、南美的、美国的、英国的......全世界的人都在上面晒出他们居住的城市。

那我就拍台北,我用我们这边的景象,跟他们交朋友,看看他们有什么反应。

有好几张得过奖。Instagram自己评的奖,什么“本周最佳照片”呀(The Best Photo of the Week),很骄傲的哈哈。

一天一张,发了500张后,我出了一本手机摄影集《在城市的时间里轻轻滴淌而下》。图书编辑是一个得过奖的诗人,而我是一直在唱歌,没有得过奖的诗人。

我的instagram账号是匿名的,后来被歌迷扒出来了,我的自由度就少了很多,就把账号关了。我化成灰人家都知道我是伍佰。

当他们不知道我是谁的时候,他们可能会骂我,知道我是伍佰的时候,他们的反应会是不一样的。

我更希望在街上没有人认出我来,我就像一个路人一样拍照,那更自然,才是我要的嘛,不然我怎么拍得敏感呢,我就是要得到救赎啊。

我在内地表演,去过很多地方了,没有一次是宅在酒店里面的,一定会去外面钻小巷子、拍照,去人们日常生活的地方,那些才是我有兴趣的。

我光上海就拍了好多,温州啊、台州啊、阜阳啊,这些照片在我今后的摄影书里可能会发表。

“照片的旋律就只在照片里”

有一次我的演唱会,主办方想用我的摄影作品当背景大荧幕;还有一次想用我的摄影作品做唱片封面,我都义正严辞地否决了。

我非常不喜欢这样做。唱歌是唱歌,拍照是拍照,虽然都是同一个人的作品,但是它不能并置。

音乐有音乐的生命,照片有照片的生命,它们是不能互相服务的。

照片的旋律就只在照片里。

5个关于500的冷知识(价值2500!)

1 伍佰说在福建有个叫“一千”的高中同学,每次去厦门,“一千”都会带着只有他1/2面值的伍佰在厦门逛逛。他喜欢厦门。

2 《挪威的森林》是伍佰在内地最红的歌之一,和日本作家村上春树的小说同名。伍佰也是个100%的村上迷。他最喜欢的小说场景是“海豚饭店”,“因为它......很迷幻”。

3 伍佰&China Blue乐队20多年不解散的秘诀是,清淡。这是一个清淡的乐队,庆功宴从来不喧闹,不乱叫,没有庆祝的感觉。“如果大家可以走这么久,里头一定有一个很优雅的清淡感。”

4 伍佰煮菜相当拿手,特别是炸酱面、麻婆豆腐,他最喜欢郫县豆瓣酱,还从四川带回台北。

5 伍佰的偶像除了村上春树,还有日本摔角选手武藤敬司,一次演唱会上,他把偶像请来了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