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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购商品：真伪谁说了算？
中消协在“双十一”网购调查体验活动中买到的商品鱼龙混杂，有正品也有假货。
消协体验调查：13家海购电商涉嫌售假
2月7日下午，记者刚走进中国消费者协会的大会议室，就看到两张拼在一起的大会议桌上摆放着几十种商品：化妆品、鞋、箱包、婴儿用品……中消协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这些商品是中消协“双十一”网购调查体验活动的“战利品”。据介绍，本次调查体验活动选取了16家网络购物平台，涉及服装鞋帽、手机数码、食品特产、化妆洗护、家居家纺、母婴用品、箱包配饰、家用电器以及其他日用品等9大品类。体验人员的调查体验主要涉及价格追踪记录、七日无理由退货操作、“海淘”商品真假鉴定、非“海淘”商品质量测试以及快递面单查验等工作。
当天，中消协发布了此次调查体验报告结果，跨境海购商品涉嫌假冒成为消费者关注的热点问题。在这份报告中，网易考拉自营直邮仓、拼多多、淘宝、蜜芽、京东、国美在线等13家知名的跨境电商平台均出现在涉嫌售假名单中。
据中消协商品服务监督部主任皮小林介绍，本次调查体验实际购买了跨境电商的海购商品93个样品，涉及37个品牌。体验人员联系品牌商标权益人或授权人，协商出具商品鉴定结论。仅有19个品牌商标的权益人或授权人对53个样品出具了鉴定结论，其中37个样品为正品，16个样品涉嫌仿冒。
调查体验报告显示，化妆品类涉嫌仿冒品的有：京东平台“美亚国际海外专营店”销售的资生堂洗颜专科洗面奶，聚美优品平台“极速免税店”销售的雅诗兰黛特润修护肌透精华露，蜜芽网平台销售的资生堂洗颜专科洗面奶与蜜芽精选商家销售的雅诗兰黛多效智妍精华霜，拼多多平台“jdf美妆”店铺销售的资生堂洗颜专科洗面奶与该平台“雅纯美妆”店铺销售的雅诗兰黛ANR眼霜，淘宝网平台“卡莱雅护肤世家”店铺销售的资生堂安耐晒防晒霜，网易考拉海购平台“自营直邮仓”销售的雅诗兰黛ANR眼部精华霜。
鞋类涉嫌仿冒品的商品有：贝贝网平台阿迪达斯/Adidas品牌入驻商销售的Adidas三叶草史密斯鞋，国美在线平台“海昆运动专营店”销售的Adidas贝壳鞋，拼多多平台“蔡小姐的鞋”店铺销售的Adidas椰子鞋。
箱包类涉嫌仿冒品的商品分别为：当当网平台“奢淘全球购专营店”销售的coach购物袋，国美在线平台“欧尚奢侈品箱包专营店”销售的coach波士顿女包，京东平台“佰旺海外专营店”销售的Michael Kors玳瑁包，拼多多平台“ishop轻奢一号”店铺销售的coach贝壳包，淘宝平台“月小姐美国代购”店铺销售的coach波士顿女包。
“用最少的钱买最好的东西”“精选全球好货”“100%正品”“海外品牌直供”一直是不少知名跨境电商平台对消费者信誓旦旦的承诺，而中消协此次调查体验结果显示，海购商品涉嫌仿冒比例约为三成，这个数字让消费者大跌眼镜。
两家海购电商质疑鉴定结果
中消协的调查报告很快引起了电商平台的关注和反应。
2月7日，调查报告发布的当天下午，聚美优品发布“关于中消协报告指聚美优品‘双十一’所售商品问题的声明”称：“由于跨境化妆品的独特属性，其海外销售版本与国内销售版本可能存在一定的差异，聚美优品极速免税销售的商品，其货源全部来自海外正规渠道，并通过中国海关和国检部门的质量检验后，才会进入国内市场销售。”
2月8日，网易考拉海购在其官网显著位置发表公告称：“网易考拉海购现已确认，中消协指称网易考拉海购问题商品（雅诗兰黛ANR眼部精华霜小棕瓶15ml）为海外正品商品。该商品采购来源链路清晰可靠，为海外正常在售的正品商品。”
在这份公告中，网易考拉质疑，中消协所使用的鉴定机构并不具备该商品的鉴定资质。
2月9日，网易考拉发布“关于敦请雅诗兰黛中国公司公示鉴定资质，鉴定依据的声明”，声明称，中消协的报告结论是雅诗兰黛中国公司通过样品检验出具，网易考拉海购已向雅诗兰黛中国，即雅诗兰黛（上海）商贸有限公司发出律师函，要求其提供鉴定标准和鉴定方法。声明敦请雅诗兰黛中国对是否被授权或者是否有合法资质鉴定海外版雅诗兰黛作出公开说明，对是否通过跨境电商平台销售海外版本商品即被鉴定为假货作出说明。
2月9日，聚美优品也发布声明称，消协调查报告中提及的聚美优品所售“雅诗兰黛特润修护肌透精华露50ml装”采购自海外正规免税店，是海外专柜正品，并称公司将提供相关商品的全部正品凭证。
2月10日，聚美优品再发声明，称获取了中消协调查报告中提及的聚美优品所售“雅诗兰黛特润修护肌透精华露50ml装”的批次号等相关信息，并据此进行了专业的产品自检和细致的供应链审查，结果表明，聚美优品极速免税店所售雅诗兰黛产品采购自海外正规渠道，有着清晰可靠的供应链条，是正品商品。声明还陈述了对所涉问题商品的检测过程和渠道来源：
2月8日，聚美优品紧急从普通用户手中回收了3瓶同批次产品，将其与1瓶其他批次用户退货产品，连同购买于北京雅诗兰黛专柜的同款产品，一起送往专业光谱检测实验室进行液相色谱检测。报告显示，上述4瓶聚美优品所售雅诗兰黛特润修护肌透精华露与专柜购买的产品检测谱图完全一致。
经查，同批次产品共计600件，于2017年9月28日直采自新加坡免税店，供应商具备从事跨境贸易的全部资质，并向聚美优品提供该批次产品的正品证明及采购发票。该批次产品符合中国海关和国检检验检疫要求，于2017年10月30日入关进入郑州保税区仓库。经过聚美优品100%全检合格后，该批次600件产品于2017年“双十一”促销期间全部上线销售且销售完毕，由郑州保税仓直接发货送到消费者手中。
海购商品，真伪谁说了算？
据《2017年（上）中国电子商务用户体验与投诉监测报告》显示，2017年上半年，中国电子商务投诉与维权公共服务平台接到的用户关于跨境进口电商投诉占整体投诉量的13.34%，其中疑似售假问题较为严峻。
海购商品是否假冒，为什么中消协委托品牌权益人或授权人作出的鉴定与跨境海购电商委托的检测机构鉴定的结果不一致？品牌权益人或授权人是否具有跨境海购商品的鉴定资质？
“海购商品不同于国内生产和销售的商品，其货品来源比较广，一般涉及到多个国家、多个产地、多个渠道，货源的复杂必然带来风险的增加。再加上传统运输模式要经过海外购物网站、转运公司、仓库、快递公司等多个环节，环节的复杂也会带来风险的加大。大牌化妆品、奢侈品在内的一些品类，其国内外的品牌授权体系差异比较大，因此，可能存在部分品牌的国内代理和渠道，不认可海购进来的商品为正品的现象。当然，也不排除部分电商平台对于海外货源渠道把控不力，从中混入了假冒产品的可能性。”2月9日，中国电子商务研究中心主任曹磊公开发表了对海购涉嫌售假事件的分析。
曹磊指出，跨境电商商品的特殊性在于，海外销售版本与国内专柜版本存在差异。进一步讲，就是在国内专柜鉴定是涉嫌仿冒的商品不一定就是非正品，它可能是海外渠道或者代理商认可的正品。
“海外版与国内版的差异一般指，通过跨境海购的商品与通过一般贸易渠道进口的商品在包装和规格上会有区别。”据曹磊介绍，跨境网购商品在安全、卫生、环保、质量等方面需符合国外的生产标准，而跨境进口商品需符合我国国内的检验检疫标准，因此部分国外品牌奶粉进入中国市场销售需在部分元素含量等方面作出调整。这也是为什么消费者买到的部分跨境网购商品与在国外买到的产品配方不一样的原因。在中文标签方面，由于现有相关政策法规并不要求在跨境进口商品上加贴中文标签，所以消费者通过跨境网购平台购买到的商品没有中文标签并不能表明商品存在质量问题，甚至是假货。在发票方面，目前跨境进口电商平台并无义务提供国内意义上的报销发票，所以说没有发票，也并不意味着商品就是假货。
“海购商品来自境外，在国内没有生产商，无论国内外的品牌授权体系是否存在差异，其品牌权益人或授权人都可以对商品的真伪作出鉴定。比如，雅诗兰黛中国是该品牌的中国区经销商，如果经雅诗兰黛总公司的授权，应该有资格对各种渠道进口的商品进行真伪鉴定，如果有疑义，雅诗兰黛中国也可以请求总公司对涉案产品作出真伪鉴定。”北京德和衡律师事务所海关与国际贸易部主任林倩说，海关对涉嫌侵犯知识产权的假冒商品，通常的做法也是通知其在国内的品牌权益人或授权人，由他们来鉴定真伪。
“商标的权益人有时也会委托专业的鉴定机构做技术检测，”第一家进入中国市场的外资国际权威检测机构——天祥集团中国区副总经理李琼告诉记者，“鉴定商品真伪的检测程序很复杂，比如，化妆品检测图谱对比，应该包括液相色谱检测、液相质谱检测、红外结构、配方比例等多项技术数据，仅有单一数据并不具有充分的说服力。”
“即便是技术数据完全相同，光从技术层面上判定真伪也是不完整的，究竟是不是自己公司的产品，还要从生产批号、是否有法律授权等一系列程序上确认。如果生产商证明产品不是他们生产的，也不是经他们授权生产的，也属于假冒。”李琼说。
完善监管制度，加强电商自律
为什么一些标榜100%正品的跨境电商平台频繁陷入涉假风波？
据中国电子商务研究中心网络零售部助理分析师余思敏介绍，跨境商品的假货问题分三种情况。一是假物流卖假货。很多跨境网购买到的假货问题出在国内，部分商品未经正规渠道生产，在没有获得品牌方授权的情况下，通过一些黑工厂、小作坊生产，之后贴上伪造的商标，并在网上标榜正品出售，而后通过虚假物流的方式，显示从国外发货。二是真物流卖假货。这又分为两种情况，即国外的假货流入国内和国内的假货发往国外后再流回国内。造成此类现象的原因主要有两点：跨境进口电商业务量日益增大，监管跟不上增量；消费者对于国外商品的认知和辨别能力不够。三是假物流卖真货。假物流卖真货即常说的走私。在跨境进口领域的走私一般是指在进出口过程中，不缴或少缴应该缴纳的关税等进口税金。
“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你能分辨这变幻莫测的世界”——可能很多人不了解，多年前这首动人抒情的流行歌曲，是1993年为纪念商标法颁布10周年的央视“3.15”晚会而作的一首“打假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二十多年过去了，消费者购物，尤其是通过跨境海购时，仍然内心默念“借我一双慧眼吧”。跨境电子商务迅猛发展，对现有的法律和政府监管提出更高的要求。
“有的跨境电商称货源全部来自海外正规渠道，并通过中国海关和国检部门的质量检验后，才会进入国内市场销售，这样的说法应该是不准确的。”林倩曾在国家海关总署法制处任职多年，他告诉记者，对于食品、药品、化妆品这些涉及人身安全的法定必检商品，通过一般贸易渠道入境时，海关进出口检验检疫部门确实是每单必检，“但是，如果它们是通过跨境电商平台渠道入境，目前只是抽检，抽检率通常不超过5%。”
林倩向记者解释了为什么抽检的原因：“跨境电商碎片化的贸易数量太大，一年有几亿票，他们不同于企业之间的一般进口贸易，而是直接面对消费者，对于一般消费者而言，完成进口货物的通关是一件非常耗时耗力的事情，而对于海关来说，这种大量的碎片化贸易也需要占用大量的行政资源。因此，即便是对食品、药品、化妆品这样的敏感商品，每单必检也不现实。而且，就算发现了有问题商品也不好处理，因为现有的法律依据不是很充分，希望电子商务法出台后能够填补这方面的漏洞。”
“对跨境电商这种新兴的业态如何监管，虽然现有的法律从权利义务上，都没有明确授权，但不能说没有监管的必要。目前，海购商品一般通过‘直购进口’与‘网购保税’两种渠道进入国内。网购保税是通过集中海外采购，统一由海外发至国内保税仓库，消费者网上下单后由物流公司直接从保税仓库配送至客户，对这种成批量的网购保税中的法定检验商品，应该能够做到检验。”林倩说。
记者在跨境电子商务检测检疫产品质量安全风险国家监测中心编制的《2016全国跨境电子商务产品质量安全分析报告》中看到，有关部门也在呼呼尽快通过政策和制度改进加强对跨境电商的监管——应尽快明确跨境电商不同贸易业态的定义，并增加相对应的贸易类别，建议将跨境电商零售进口食品、化妆品作为高风险商品，严格按照进口货物实施检验检疫监管，确保质量安全；跨境电商由于订单、支付单、物流单、正面清单对碰放行制度的确定，比一般贸易更具备建立追溯体系制度的条件和基础，建议在符合的综试区探索试点从生产到消费者的基于物联网技术的全链条追溯体系，真正解决跨境电子商务的产品质量安全问题，保障消费者权益。
林倩说，让消费者用最合理的价格实现全球放心无忧购，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还是要强化跨境电商的责任意识和法律意识，加强行业自律，“有些消费者海购遇到假货时，一些电商推脱自己只是提供一个交易平台，这肯定是不对的。在很多情况下，电商对假货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无论是在国内造假，还是在国外造假都可以追究其责任。”
2月9日至10日，首届世界海关跨境电子商务大会在北京举行。据这次大会透露，《跨境电商标准框架》有望在今年6月份召开的世界海关组织年会上审议通过。这一规则将是世界海关跨境电商监管与服务的首个指导性文件，标志着我国在世界海关跨境电商国际规则制定方面正在发挥引领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