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重生三周年
2019年6月3日——2022年6月3日,重生三周年。
中山大学孙逸仙纪念医院
2019年5月8日
今天我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大咖——中山大学孙逸仙纪念医院陈汝福教授,接过我手中的以往的B超、CT和核磁共振片子和报告,他不假思索地说:“立刻入院,等候床位,做完检查,准备手术!”虽然早有思想准备,但还是觉得双腿一阵酸软……好在事前在原籍办了异地居住审批手续,很快办好了入院手续。医院没有床位,只能在附近酒店住下,等待床位中,并进行术前的各种检查。一个星期内多次的抽血,弄得我脸色更加苍白,双腿发软;核磁共振和CT扫描仓里带给我的恐惧,想起来就怕,每一次的“憋气”都让我有一种快要憋死人的感觉。
2019年5月12日
晚上,终于接到医院的电话通知,说明天有床位了,于是13日一早,退了酒店的房间,来到了医院,医院里人满为患,所谓的床位,实际是在医院走廊增加的床位而已,安顿下来后,根据护士给的手术自备用品清单,到院内店铺购买了护理垫,收腹带,防血栓的高弹袜,白蛋白等就花了2千多。
下午6:00 主治医生和主刀陈教授找我们进行手术前谈话。陈教授说:“所有的检查结果出来了,你的肿物太大了,在你的身体呆久一分钟就对你的生命增加一分危险,团队决定明天早上给你做手术,是胰十二指肠切除术。”陈教授还告诉我手术的具体方案、难度和风险,他告诉我,要切掉我的胰头,胆囊,十二指肠,五分之一的胃,还要进行消化道重建,特别告诉我,手术可能带来的不可逆和后遗症。可能是因为陈教授长得太让人有信任感的原因,加上在此之前的4月16号,我看了他主刀的全腹腔镜胰十二指肠切除术网络直播,于是,我选择相信他,相信他的团队。于是我也提出,是否可以现场直播我的手术过程吗?或许我的手术可以成为你们的教科书中的一页呢?我还告诉他,我是中国人体器官捐赠志愿者,万一手术失败,请通知我的家属及中国红十字会,在24小时内尽快摘除我有用的器官,特别是眼角膜,用于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他说他很感动于我对医学事业的奉献精神,但是由于时间仓促,人员无法调配,无法进行直播了;至于手术,他和他的团队会尽最大的努力争取手术的成功。
于是,在医生办公室,我平静地在手术方案上签上我的名字,而老公则是抖着手,花了比我多五倍的时间在家属一栏艰难签完他的名字;也在此刻,在另一个城市做医生的儿子正在赶往我做手术的这个城市的动车途中。
之后,实习医生和护士给我进行锁骨下静脉置管,可能是实习医生不够熟练的原因吧,第一次置管不成功,管口冒血出来,顷刻脖子下的衣服弄湿了一大片……之后,护士拿来泻药,叫我多喝水,今晚必须排通大便。晚上10点多,开始往厕所跑,一晚下来,不少于10次,几乎整晚无眠。
2019年5月14日
早上6:30,护士长通知我立即起床洗头洗澡,洗完后换好病号服,穿着这男女不分的的病号服,本来还算丰满的我,却让人分不出公乸来。护士来检查我锁骨下静脉置管情况,然后给我插导尿管。 7:30,输送员推来轮椅,说要推我上手术室了,老公和儿子拿着大包小包的手术需要的自费用品跟在后面。进入手术室前,我对输送员说,等我一会,我还有话跟家属说。我知道,我进去不一定能活着出来,我得跟老公和儿子来个告别。我没有哭泣,没有流泪,两个男人也没有,我们紧紧地相拥在一起。我叮嘱儿子,万一老妈真的不行了,记得拨打中国红十字会或中国人体器官捐赠管理中心的电话,完成我的愿望。末了我告诉他,我的器官捐赠志愿卡在我行李箱的钱夹里面。儿子点头说:“放心,没事的,我们等您出来!”
在手术室大门快要关上的那一刻,我微笑着冲父子俩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他们也给我回了同样的手势。
手术室的长廊雪白,空旷,阴冷,静寂,除了轮椅偶尔发出的微小声音,我连自己心跳的声音都能听得到。进入诺大的手术室,看见几个穿着墨绿色手术服的医生护士在做准备工作,一位医生或是护士一边问我:“你叫什么名字?”一边小心地扶我上手术台。
“植应姬。”我答。
“很像韩国人的名字。你是哪里人?”
“广西的。”
“广西的桂林山水很美哦!你休息一下,等下你醒来,手术就做好啦。”
那时我疑惑着,传说中的麻醉师呢,还有主刀陈教授和主治医生李医生他们呢?会不会医院随便找几个医生在这手术台上练刀?心里不由得一阵紧张起来,脑子一阵空白。
……
左一陈汝福教授
不知道过了多久,朦胧中我听到熟悉的声音:“老妈子!老妈子!”我感觉到这是儿子的声音,我想回答,可我出不了声,我想睁开眼睛,可是我困得要命。其实——我知道握着我左手的那双手是老公的,握着我右手的那双手是儿子的;我还隐约听到有人说,我这台手术做了整整10个钟……
2019年5月15日
终于能完全睁开眼睛了,神智也清醒了许多,发现头顶的挂钩上挂着两三瓶在输着的或待输的药水和一大袋营养液;摸摸自己的身上,到处插满了管子,;自己床边的两个男人,两个男人憔悴了很多,胡子茬出来了。问父子,我手术后几天了?他们说才第二天。老公告诉我,手术做了10个钟,迫不及待要看看昨天的收费清单,就昨天,医院要了我84000多的大洋,我的心就像我的手术刀口一样的生疼……
神智完全清醒之后,我觉得口渴得要命,心里想着,如果能喝水了,我可以一口气喝下一桶水,但是还要禁食禁水,嘴唇干燥得起皮,老公和儿子每隔15分钟用棉签沾水给我涂一下嘴唇。
2019年5月16日
从早上开始,24小时一直输液不停,一天的费用达4000左右,傍晚,护士来搬走床头的那些监测器,止痛泵也撤了。手术团队来病房了解我的情况,陈教授握住我的手说:“你的手术很成功,出血少,明天起,起床活动活动,很快可以康复出院了!”陈教授的年龄尽管比我小,但是他安慰我的时候,就像我的大哥一样和蔼可亲,平易近人。
2019年5月17日
5月17日早上,儿子叫我起床活动,儿子说,多活动才能增强肠糯动,避免肠梗阻或出现其他后遗症。于是在老公和儿子的帮助下,我双手捧着内脏还没固定的肚子,把尿袋挂在膝盖旁,父子俩一边一个,扶着我慢慢地在走廊学步,我已经虚弱到无法自主走路。经过各个病房,里面发出来的叹息声、哀怨声、呻吟声、哭声让人感觉到了世界末日,心里不由得一阵寒颤。
儿子给我定下活动目标,第一天走路五分钟,第二天十分钟,以后每天逐渐增加活动时间和次数,他要求我,能坐起来就多站着,能站起来就多活动。
2019年5月18日
早上,刚起床,突然觉得全身发冷,穿几件衫也觉得背部一阵阵寒气,不能再在走廊活动,躺在床上,冷到牙齿打架;不一会全身发热,最严重的时候几乎是前一分钟热得大汗淋漓,后一分钟则冷得全身发抖。伤口疼得厉害,打止痛针都无济于事,痛到我难以忍受。一连几天,发烧发冷,腰酸背疼,根本无法自主翻身,腹部和肋骨处,连每一次呼吸都痛到我不想活,如果生孩子的疼是一点痛的话,那么我此刻的痛则是一万个点痛。那撕心裂肺的疼曾经一度让我一瞬间产生这样的想法:往窗外纵身一跳,脱离病痛!其实真正让人害怕的不是死亡本身,而是无法忍受的疼痛!
父子俩不断在床边安慰我,鼓励我,医生护士也久不久来询问我,安慰我,在我术后的这几天,我稻院的亲人,我的同学,我的学生都从不同的地方驱车或坐车来看望我。那一刻,我终于明白:我的一蹶不振和绝望,会辜负着我身边许多深爱着我的人。
在这里,我感谢我的家人、亲人、同学、学生,还有同事、朋友和“胰路平安”群里的来自全国各地的1000多病友,是你们的关心和鼓励,让我能够顽强坚持到6月3号平安出院。
……
手术至今,刚好三年。在这三年里,我经历了手术住院,五次急症住院,一次又一次的从死神的魔掌中逃脱,病痛把原来130斤的我折磨成一个只有99斤的纸片人。在我手术后回梧州休养的两个月里,在我的亲人照顾下,我的体重慢慢恢复正常,体质也逐渐增强。三年期间,我多次参加爬山活动,疫情期间参加志愿者抗疫工作……
手术半年后爬容县的光明顶
虽然我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但是如果一定要比寿命,那我倒愿意与秦始皇李世民相比,因为秦始皇49岁就挂了,李世民52岁也就finish了,乔布斯,苹果之父,患的也是和我同部位的胰腺方面的疾病,56岁就OK了,而我居然已经比他们多活了不少日子——感谢上苍,我还活着。
今天是2022年6月3日,重生三周年纪念日,送一句话给亲爱的自己——握过死神的手,再没有什么过不了的坎!
我的照片
科普一下:
我的主刀医生陈汝福,广东省医学科学院副院长,广东省人民医院大外科主任、胰腺中心(胰腺外科)行政主任兼学科带头人;医学博士,博士后,教授/主任医师,博士生导师;广东省医学领军人才,中国名医百强榜胰腺外科Top 10,岭南名医;现为南方医科大学、华南理工大学博士生导师。曾到美国、新加坡、韩国等多国家访学,出席全球国际会议演讲;曾任中山大学孙逸仙纪念医院副院长,胆胰外科主任擅长胰腺癌、胰腺神经内分泌肿瘤、胰腺囊性肿瘤、急慢性胰腺炎、壶腹部周围恶性肿瘤、胆管癌、十二指肠肿瘤、肝癌及肝胆管、胰管结石的诊断和微创手术治疗;对不同分期的胰腺癌患者建立了规范化、个体化、综合化的精准诊治流程。专业擅长腹腔镜手术和达芬奇机器人手术,胰腺手术微创率超过95%,个人已完成胰腺微创手术的全覆盖,目前个人主刀完成腹腔镜十二指肠切除术病例超过1000例,每年主刀完成胰腺肿瘤微创手术300台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