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访之前,我一直在想,Yang Lay 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呢?在美国的将近十年里,她一直醉心音乐,回到新加坡后理所当然地开起了音乐学院,却以太过忙碌为由做起了私人音乐教师。
对美学天生的敏感又使她在2004年后开始珠宝设计的生涯,而现在,Yang Lay 已经有了自己的香薰品牌。
我心里有些忐忑,这样的人生,未免有些任性了吧?见到 Yang Lay 以后,我得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认,任性的人啊,大约也都是可爱的。
Yang Lay 的“艺术?or 生命”观
坦白地说,我对 Yang Lay 经历的一切感到好奇。毕竟在国人的认知里,“从一而终”是个值得歌颂的美德。假使你妄想以凡人之躯涉足多方妙境,你得受很多苦,然后涅槃,才会有人相信你的虔诚。Yang Lay 和我谈起过去每一处人生里的抉择,那慢慢漾开的笑容,我的天呐。
“2004年的大海啸让我成为了一名珠宝设计师。”若非亲耳所闻,我很难将这两件事搁在一块儿。艺术与灾难的变奏,大多以作品为载体呈现,由一场自然的愤怒而将人生引入另一境地,Yang Lay 是我遇见的第一个。我嗅见了一个灵魂散发着独一无二的气息。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我安静地等她说下去,“那时候仅仅是想,也许成为一名生意人,能让我试图在这样的境遇里为生命做些什么的时候,会有更多的人愿意帮我。”
换作平日里,有人把设计看成一桩生意,我可得让他见见 Sophie 的坏脾气。可是 Yang Lay ,她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艺术吗?美学吗?还是追求?自然与生命的惺惺相惜让这些何足挂齿,有一种铺天盖地的感动迅速蔓延开来。
那么,后来呢?我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又是什么让她在十个月前“变”出了这座 Airbnb 。“空屋子只是一堆石头和水泥,我想多交一些朋友,不管你从哪里而来。”
就是这样而已啊。她很虔诚,从心而终。我敢肯定这个。
在巴厘岛的梦里迷一次路吧
环顾这座四层楼的屋子,这是 Yang Lay 的家,也是一座风格鲜明的 Airbnb 。“你们看这张桌子,”我顺着她的声线探过身子,“它的中间有一个洞啊,也许有的人会因为这个洞而觉得这是一张坏桌子,它好像不美了,在我这里却恰好相反,这才是它的性格,是 Nature 。” Yang Lay 操着并不流利的中文,那里面有缓慢流淌的雀跃。
那就是自然的性格吗?有一种奇怪的情感突然攥住了我,有一种奇怪的灵感突然攥住了我——那是一种属于我生活着的城市之外的东西,毋庸置疑的吸引力源源而来。“是的,那是 Nature 的性格。我呀,我要在上面放上一块玻璃,再铺一块牛皮毯,往那儿一坐,这就是我的性格。”
Yang Lay 从小在新加坡长大,她有一位巴厘岛土著的母亲,整个屋子丰盈繁茂的巴厘岛风情大多来源于此。但当你身处一楼的大厅和通往二楼的楼梯时,又会为这映入眼底的印第安部落文化惊叹不已。
地域文化的多元杂陈赋予 Yang Lay 的家一种奇妙的美感——当然,这一切都由来有因。
多年来,Yang Lay 全家和另一个印第安部落家庭始终保持联系。家庭的长者在初次看到 Yang Lay 女儿的照片时,便情不自禁地为其命名。在当地,命名即意味着,你是我的家人。
四年前,她带着家人再次来到美国,家族中的母亲已经去世了,但她对 Yang Lay 及其家人的爱在子女间无声传递,于是 Yang Lay 有了一位姐姐。“我记得那天刚好是圣诞节,他们正在准备一个神圣的舞蹈,他们在舞中以舞蹈的名字为我儿子命名,还有我和我先生。到现在,我们依然是家人。”
现在,我们在 Yang Lay 的家中看到的这个关于巴厘岛和印第安的梦境,它们本就是余温永存的人间一隅。何其幸运,我如此美妙地跌入了 Yang Lay 巴厘岛风情的宝藏屋里。
这柄白色的伞可算是长着地道的巴厘岛骨骼,它往往会出现在当地人们的婚礼上。手工串起的母贝耗时多日,上面描有金漆,真诚的、美的、独一无二的祝福织入婚礼所用的丝丝缕缕。待那天来临,它们将盛放在柔软的沙滩上。
近年来好像开始偏爱古旧的东西,搜寻不止的目光被眼前的这面古董镜瞬间吸引。木质雕花的走势温柔细腻,在接受了岁月多年的铭刻后,平添了一股坚韧内敛的气质。
它安静地待在那里,像是随时随地要开口同你讲一个故事的样子。它同一扇狭窄的古董门摆放在一起,我站在它们面前,仿佛乘坐机器猫的时光机,窥见古老的巴厘岛人行走的轨迹。
Yang Lay 引我去另一扇门前站定,时光机好像走到了稍显摩登一点的年代,整块木头上雕花满目,却丝毫不觉得拥挤。悠远的时光与绵延的创造力,让这一切变得欲近不能、欲远不舍。
Yang Lay 偷偷告诉我,这些个大家伙都是她从巴厘岛扛回来的。我突然很乐,走到她的床边,这个也是吗?答案是肯定的。她把这个最大的家伙从巴厘岛带回自己的家里,这还不够,转身又去了一趟泰国,只是为了寻找颜色合适的泰丝来与床头的雕花相配。
被子是上好的蜡染布料,每一次清洗都能让其质地和颜色愈显醇厚。床头手工串成的贝壳与三幅蓝色的巴厘岛海滩图为这身体的栖息地添了些精致的浪漫,“我可不能告诉你它的价格,先生会骂的哦。”好吧,古董床和 Yang Lay ,都可爱得不得了。
哦,对了,那儿还有一对安静的“筑梦人”,他们会保佑我们今晚做个好梦的。
向自然深处走去
起初,我惊讶于 Yang Lay 在这栋房子里,不厌其烦地用每一个细小的物件阐释她对生命之热爱与珍视的决心。
她会在小小的阳台摆上心爱的植物与大大小小的乌龟雕塑,开心地哟呵着“乌龟家族”;会因为竹制的蜻蜓留存住了瞬间的美好而快乐得像个孩子;她像对待家人般温柔地唤自己的狗狗“柴柴”,提起这个六岁小男孩的语气就像是想起自己淘气的孩子;她在优雅的院子里养了一堆矜贵的植物,在这堆矜贵中间藏着一支“青蛙乐队”。
她提起自己的老友,那是一只犀鸟,陪伴 Yang Lay 走过孩提时代,现在它飞去了那个永恒美丽的地方。Yang Lay 按照朋友的样子设计了一个木雕,一直摆放在触目可及的地方。我们不必为了离别而痛苦,却可以选择更绵长的缅怀。
短短的时间,我逛完了这间屋子,终于明白,热爱本不是什么决心。决心是属于世俗的东西,而 Yang Lay 所成就的一切是如此接近于自然,我无法判断她是否拥有了这一切,但这间屋子里所有我见到的安静的老物件,仿佛都是心甘情愿地被她拥有着。他们之间也许经过了一番商量,而后决定以如斯面貌迎接遥远的旅客,每一位都有可能成为 Yang Lay 的新朋友。
他们如此默契,不是美学,不是追求,不是占有。而是我和你,和我爱的一切,并排地站在一起,看看这个寂寞又繁华的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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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语
一直以来,在旅行中,在生活里,在面对所能接触到的每一个诚挚而可贵的灵魂时,我都在竭力寻找,艺术最好的伴侣是什么?Yang Lay 给了我一个热泪盈眶的答案。
她对生活无疑是热爱的,发自心底的热爱,这种热爱源于对生命普遍的“ Love ”。或许我不愿说众生,众生广阔,生命有限,将有限的生命投入至爱且美的事情中去,岁月流转会被刻上更深邃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