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5月的一个夜晚,当时国民政府的首都南京已经沉睡,突然传出了激烈的争吵声,打破了夜的寂静。公馆里的男女主人吵得是不可开交,甚至把熟睡中的女儿都给惊醒了。受到惊吓的小女孩悄悄地溜下床,向发生争吵的房间摸索着走去。这个小孩名叫徐静斐,我母亲经常晚上整夜的吵,吵到我父亲一夜没办法睡觉,结果给她吵得头昏脑胀的,一夜没办法睡觉,早上起来怎么办?还要到中大去上课,就把这个头就放在脸盆里面,用冷水冲冲一冲,使头发好一点,再去上课。这是徐静斐在年老后对自己父母曾经争吵时的一段回忆。在她的印象中,在那段日子里,父亲和母亲两个人可以说是水火不相容,家中没有安宁的时候。徐静斐的父亲是我国现代画家徐悲鸿,他的母亲蒋碧薇也是一位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徐悲鸿和蒋碧薇的结合可以说是历经了千难万阻,甚至曾经为爱私奔,他们是朋友们眼中只羡鸳鸯不羡仙的一段。可为什么到了今天两人却吵得面红耳赤,没有温情可言呢?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琐碎生活磨灭了曾经的海誓山盟,还是有人偏离了婚姻的航线,这还得从那场轰轰烈烈的私奔开始讲起。
1916年,徐悲鸿在拜访上海复旦大学教授蒋维笙时,认识了蒋维笙的女儿蒋碧薇。让人一见钟情,心意相通,但在此之前,蒋碧薇就已经由父母做主和别人定下了亲事。不得已之下,1917年,徐悲鸿和蒋碧薇为了爱情一起私奔到了日本。但是到了日本的生活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容易,日子过得非常清贫,生活所迫,两人决定先回到国内再做打算,但是回到娘家后,一些不好的议论就传了出来。当年蒋家为了避免遭人议论,对外宣称蒋碧薇已经意外去世,此时一个大活人活蹦乱跳的回来了,一切谎言不攻自破。好在蒋维笙,并不是一个顽固不化的父亲,再加上他原本很欣赏徐悲鸿的才华,爱女心切的蒋维笙夫妇重新接纳了女儿蒋碧薇,也接纳了徐悲鸿。1919年,徐悲鸿从教育部申请到了一个法国公派留学的名额,当他们重新远航选择去法国继续深造的时候,相比第一次出国,蒋碧薇的心里踏实了许多,毕竟暂时有了一定的经济来源。1919年3月20号,徐悲鸿和蒋碧薇乘船去法国,当时有新闻报道称,徐悲鸿是中国公派留学美术的第一人,同时还特别提到了蒋碧薇,说他是徐悲鸿夫人,将自资学习音乐及幼稚教育。
抵达巴黎后,真切直面心仪已久的凯旋门塞纳河埃菲尔铁塔,徐悲鸿如醉如痴巴黎对于徐悲鸿是一座艺术之城,他每天如饥似渴孜孜不倦地连续作画几个小时,而巴黎这座城市对于蒋碧薇来说却是一座享乐之上。有一次蒋碧薇走进一家商场,试穿了一件漂亮的风衣,老板一个劲的怂恿她买下衣服,小姐也说她穿出来端庄大方,可不管别人如何夸赞,蒋碧薇还是脱下了衣服,默默离开了。后来蒋碧薇还无数次路过那家商场,可一想到这种华美的生活已经不属于自己,她再也没有进去过。这件事被丈夫徐悲鸿知道后,他觉得很内疚,于是他更加辛苦的绘画,希望能让妻子过上她想要的生活,当他有了一幅画卖了一千元后,他连忙赶到了商场,给蒋碧薇买了那间她心仪已久的风衣。蒋碧薇穿上那件风衣后激动地哭了,虽然在巴黎的日子远没有在国内过得富裕,但刚开始徐悲鸿和蒋碧薇的感情融洽生活也算是慢慢步入正轨,然而由于国内的时局混乱,徐悲鸿的官费经常供应不上,两人的生活又开始为开支窘迫而苦,蒋碧薇毕竟是富裕家庭出身,刚开始这种生活他还能勉强接受,但面对巴黎琳琅满目的首饰,时髦华丽的衣服,时间一长,蒋碧薇对当时的生活越来越不满。
徐悲鸿当然知道妻子的心思,为了赚钱养家,他不断的创作,甚至到新加坡为人画像。但是就在这时,一个叫张道潘的男人企图敲开蒋碧薇的心扉,张道潘和徐悲鸿夫妇认识是在1921年,当时徐悲鸿在法国美术界已经小有名气,正在英国伦敦学习美术的张道潘慕名前来拜访,第一次的拜访张道潘和徐悲鸿的关系并没有得到进展,可是他却被蒋碧薇给吸引住了,从那天起,丘比特之箭就射中了张道潘的心。1925年,由于国内形势动荡,徐悲鸿留学的关费宣告终止,徐悲鸿只能回国设法筹款,留下蒋碧薇一个人在巴黎。就在这时,张道潘也刚刚从伦敦完成学业来到了巴黎。张道潘完成学业后来到了巴黎,跟自己一见倾心的女人蒋碧薇同在一座城市。那时张道潘在一个小旅馆里租了一个套房,经常邀请朋友们来打麻将,在家闲来无事的蒋碧薇也在其中,而这一切远在国内的徐悲鸿全然不知。1926年2月,在一次单独相处中,张道潘递上了一封长信,你们说为什么我深爱一个女子,我却不敢拿出英雄气概去向她说,我爱你。为什么?我明明知道我若爱她,将使我和他同陷痛苦,而我总是去想她,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信中张道潘连用了七个为什么?无一不是在向蒋碧薇表达爱慕之情,面对这封滚烫的情书蒋碧薇当然知道张道藩的心意,只是与徐悲鸿的这份感情,是她曾经用众叛亲离换来的,是她押上了一生幸福的赌注换来的,所以短暂的彷徨后,她还是下决心关闭了那扇对张道藩也已微微开启的心扉,但是面对蒋碧薇的回避,张道潘就真的能就此停止追求了吗!
1927年10月,随着国内形势的好转。在海外的留学生中形成了一股回国热潮,徐悲鸿也带着妻子蒋碧薇一起回到了上海,第一次离开上海时,徐悲鸿一文不名,此时的徐悲鸿是载誉归来,事业已经小有成就,一些画品已经能卖出好价钱。1927年12月,徐悲鸿和蒋碧薇的儿子出世,一家人其乐融融,蒋碧微忙着做贤妻良母生活,然而好景却不成。回国后不久,徐悲鸿加入了一个文艺团体南国社。南国社是一个以团结能与时代共进之有为青年,做艺术上之革命运动为宗旨的艺术团体。徐悲鸿在南国社负责教授绘画,而团体包括徐悲鸿在内都是不拿薪水的。蒋碧薇认为跟徐悲鸿在法国吃了八年的苦,那么现在回国以后就应该享福了。怎么又去找一个没有不拿工资的工作,这个在她来看来是不可思议的。所以蒋碧薇就非常恼火,为了顾及家庭1928年,徐悲鸿受聘到国立中央大学艺术系任教,每个月300法币。在当时的300法币相当于如今2万元人民币,收入已经相当可观,但是生活条件的改善,却让徐悲鸿和蒋碧薇之间的不和谐渐渐显露了出来。
这里是位于南京傅厚岗4号的徐悲鸿公馆。因为要在国立中央大学任教,徐悲鸿举家从上海迁到南京,学校里的宿舍特别拥挤,没有画室,徐悲鸿实在没有办法进行他的绘画创作,所幸当时他也是颇有名气的大艺术家了,人们对知识分子和艺术家都很敬重。在朋友的资助下,徐悲鸿终于拥有了这座公馆,终于不用再过居无定所在外漂泊的日子。徐悲鸿可以安心的创作了。由于忙于艺术和大学授课,徐悲鸿难免疏忽了对妻子的照顾,而蒋碧薇却不能接受被忽略和缺乏关爱的生活。为了消除寂寞,蒋碧薇就邀请社会名流和政客在家里操办聚会,开始游走在纸醉金迷的生活中。而徐悲鸿对蒋碧薇操办的这种只谈风月,不问政治的聚会一点不感兴趣。她甚至开始有一些厌恶徐悲鸿,一天到晚就在画室里画画。他根本就不管这些事情,但是经常为钱的事情吵架。1937年5月,已经是时任国民党中央宣传部次长的张道潘,也成了徐家聚会上的场行客,但是徐悲鸿并不知道,聚会上的张道潘这次前来还有另外一个目的,因为在五个月后是国民政府主席蒋介石的50岁生日,受蒋介石委托,张道潘是来邀请徐悲鸿为蒋介石画像的,并且承诺会有一笔不小的酬金。
但是面对这一美差,徐悲鸿却婉言谢绝了。当时国民政府消极抗日的政策,徐悲鸿原本就非常反对。碍于固有张道潘的邀请,徐悲鸿只能推脱说自己没有空闲,张道潘只好请蒋碧薇出面说服徐悲鸿,于是就有了故事开头那一晚无休止的争吵。在半梦半醒的生活中,蒋碧薇的心境越来越高,脾气也越来越越大,她把所有的怨气都宣泄在了徐悲鸿的头上。这幅国画是这段时期徐悲鸿创作的作品之一,取名逆风。画面描绘了在疾风劲草中顽强奋飞的麻雀,徐悲鸿用苍静的笔墨表达出了他不屈的精神。除了授课创作外,徐悲鸿还非常关心时局,并且经常借作品抒发自己的思想和感受。可是他所做的这些不仅没有得到妻子的支持,换来的反而是无尽的指责和不休止的争成。立场不同意见不和,徐悲鸿和蒋碧薇爆发激烈争吵,一次又一次的分歧,让这对昔日相爱的伴侣已经有了难以抹平的裂痕。徐悲鸿和蒋碧薇不同的生活态度和政治立场,让两人的矛盾不可避免地越来越深,因为徐悲鸿曾经给南国社的学生吴长授课,与南国社的领导人田汉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田汉,1932年田汉在上海参加了中国共产党。1935年初,中共江苏省委及上海文化工作委员会遭到破坏。田汉被捕入狱,为了营救田汉,徐悲鸿不避嫌疑,四处奔走。在徐悲鸿和同为中大教授的宗白华出面,担保下田汉出狱了。在担保田汉的问题上,蒋碧薇极力反对徐悲鸿的做法,她担心一家人被牵连进去,可是徐悲鸿不但出面担保,还让出狱后无家可归的田汉暂时寄住在徐公馆。那么就在这段时间里面,蒋碧薇跟徐悲鸿父亲又吵架。这幅画是1931年九一八事变以后徐悲鸿创作完成的。画面中大地干旱,瘦弱的耕牛啃着树根,人们望着天空,期待着一场大雨的降临,而画作叫做西五后,这是出自尚书里的一句话,西于后,后来其苏。意思是百姓期待英明君主的解救。现在这个时候,你怎么画这样的画,当局会怎么看?你是毫无顾忌,不要引起当局的不满,怀疑和抵触。其实他们意见不合,已经早在刚搬新家的时候就有了。当时正值九一八事变发生后不久,为了挂念沦丧的国土和流离失所的人民,徐悲鸿将新公馆取名为危朝,是居安思危之一。由于蒋碧薇认为很不吉利,危朝没能叫响,但这个名字却不幸言中了徐悲鸿和蒋碧薇的情感婚姻。
这个时期的徐悲鸿在他的画中画出了风骨,画出了刚烈。徐悲鸿用他手中的笔墨,悲愤真切地表达了一代大师的爱国情怀,而蒋碧薇却依然乐此不疲的扮演着沙龙夫人的角色,充分体验上流社会交际的乐趣,两个人之间的嫌隙越来越大,而在蒋碧薇举办的聚会中,每每都少不了张道潘的身影,一来二去你来我往,张道藩又重新燃起了对蒋碧薇的爱意,久而久之,女主人对他的招待也开始格外的殷勤。就在这个时候,徐悲鸿也被绯闻缠上了身。当时徐悲鸿有一个女学生叫孙多慈,她勤奋努力,在艺术上很有天赋,徐悲鸿逢人便夸奖她,他为她积极争取出国深造的名额。徐悲鸿所做的这些都只是出于对自己的学生的欣赏,但却给了好事之徒捕风捉影的机会,他们就编排了一些谣言,就传到蒋碧薇耳朵里去说徐悲鸿爱上了一个女学生。1934年8月,徐悲鸿毫不忌讳地带孙多慈等一批学生在野外写生,有人却故意拍下他们两个人单独在一起的照片,原本就被谣言闹得满城风雨。蒋碧薇认为,徐悲鸿的这种做法不仅是在公开表明他们两人关系非同一般,还让自己处在一种很尴尬的地步。气急败坏的蒋碧薇跑到孙多慈的宿舍,当众警告她,少和徐悲鸿来往,还给孙多慈的父母写信,让他们好好管教自己的女儿,并且还不依不饶地逼迫着徐悲鸿,当着他的面写下了辞职信。
后来蒋碧薇逼得徐悲鸿走投无路,无休无止的争吵,家里已无温暖可言,两人之间只剩下了冷漠,于是徐悲鸿接受了李宗仁的聘请,出任广西省政府顾问。1936年6月离开了南京,这是留在南京的蒋碧薇,仿佛也有了一种解脱。19年前的深夜,离家出走的蒋碧薇找到了徐悲鸿,也找到了幸福。但是这一次他们却走到了婚姻的尽头,徐悲鸿也再没回到过傅厚岗4号。1938年7月31号,徐悲鸿在广西日报上刊登了一则信息,与蒋碧薇解除同居关系,28年的姻缘画下了句号。在日本,在欧洲,蒋碧薇和徐悲鸿度过了一段同甘共苦的日子,在这期间徐悲鸿与蒋碧薇为模特创作了多幅画像,仅从这些话中就能读到徐悲鸿对蒋碧薇的脉脉深情,或者说是曾经有过的脉脉深情。生活安定之后,不同的生活态度让两个人一个向左,一个向右,裂痕越来越大,最后分道扬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