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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加坡伊顿专访:家族企业关注的是几代人,而不是一个季度的经营


“非常幸运,我们一切顺利!”



“与Sumiko共进午餐”是新加坡知名媒体《海峡时报》颇受欢迎的周日专题栏目。执行主编Sumiko Tan在此栏目中描述了她与各界知名人士共进午餐的故事。


在这篇专访中,胡锦珠女士和黄毅贤先生讲述了新加坡伊顿早期的发展故事及现在的感悟。Sumiko将这一天的午餐经历、新加坡伊顿的有趣故事以及她个人的观察编织成了一个引人注目的故事。





促使黄毅贤先生放弃美国高薪的工作,回到新加坡帮助母亲运营新加坡伊顿国际集团的起因竟是一根鱼刺。那是2013年,黄先生回新加坡过圣诞节,有一天他的妈妈胡女士不慎吞下了一根鱼刺。他焦急地把母亲送到新加坡中央医院急诊室,将鱼刺取出来。当时看到如此脆弱的母亲,他感到很心痛。


“那次经历让我意识到,第一,我想回家,第二,如果我妈妈出了什么事,公司该怎么办?”他说。


黄毅贤先生在采访中经常与大家分享这个故事。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令人意想不到。坐在他旁边的胡女士倾身过来,拍了拍他的膝盖,笑着反驳道:“我应该早点吞下鱼刺的。”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可能是因为一根鱼刺,他才加入了母亲的队伍,但他承认:“在内心深处,我觉得在某种程度也是命中注定。”



我在新加坡The Gong餐厅和这对母子见面,这家餐厅就在Bugis地铁站旁边。


胡女士,新加坡伊顿国际教育集团创始人、主席及董事长。她身材匀称,梳着漂亮的齐肩发型,身穿粉色上海滩唐装旗袍,脚踩菲拉格慕高跟鞋,看上去比69岁的实际年龄要年轻得多。她妆容精致,涂着桃红色的指甲油,戴着配套的珍珠钻石耳环、胸针和戒指。


这位优雅太太,实则是一位能干的女商人,她于1995年开办了第一所幼儿园,目前在11个国家拥有120多所学校。她给我的印象是一个说话不会拐弯抹角的人,她的儿子也证实了这一点。


“很多人都很敬畏我的母亲,包括我自己,”他说。“我不知道我妈妈接下来要说什么,这在会议上总是很有趣。有时候,人们不喜欢那种你不知道你的老板会说什么的感觉,它会有不确定性。但我认为,这正是这个团队不断发展的原因。”


今年1月1日,黄毅贤先生——胡女士三个孩子中最小的一位——被提升为集团首席执行官。出于情感原因,他选择保留执行董事的头衔。他解释说:“这是多年前,我母亲和叔叔曾经担任的职位,所以我特别珍惜。”


和他的母亲一样,37岁的他衣着时尚,穿着蓝色格子衬衫、蓝色夹克和棕色裤子。他待人诚恳,和蔼可亲,总是面带微笑。


在午餐时,胡女士和黄先生之间的互动,令我感到温暖。她看着他时,带着骄傲的眼神。“你说”,大部分采访胡女士都让黄先生来说。当母亲说话时,黄先生会恭敬地倾听。


“我妈妈和我的关系很好,”他说道。“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很顺利,”在描述他们的工作关系时,她更加客观地指出。“非常幸运”。


EARLY YEARS 早期



在他们挑选餐厅的背后,其实有着一个故事。


几年前,胡女士在中国西安出差时感染了支原体,一种细菌感染,必须住院治疗。新加坡人Amanda See当时居住在中国,她的女儿那时就读于新加坡伊顿学校。她带着星巴克咖啡和鸡汤看望了胡女士。受到胡女士创办新加坡伊顿的启发,当Amanda的家人回到新加坡后,她也决定从商。现在,Amanda在新加坡拥有四家餐厅。


胡女士说:“在异国他乡,能结交到好朋友是很幸运的。所以我选在这里吃午饭,我觉得很有意义。当年,在我身体不适的时候,她照顾我,因为她说我激励了她,所以我们现在也要支持她。”


Amanda建议我们点一份什锦肉盘、椒盐鱿鱼、三文鱼沙拉,还有胡女士的最爱——福建面。也不难看出为何胡女士的创业故事启发了Amanda,因为胡女士的把握时机、抓住机遇。



1982年,胡女士辞去了安永会计师事务所(Ernst & Young)的会计工作,和丈夫一起去伦敦生活。黄学成先生当时是Rank Xerox的区域Controller。他们当时有两个孩子,四岁的女儿艺青和两岁的儿子毅生。


胡女士惊讶地发现,她的女儿在伦敦时,非常喜欢去幼儿园,而这所幼儿园强调的是“玩中学”。四年后,她的丈夫被派往香港一家上市公司担任CFO。那时,他们有了第三个孩子,毅贤。年龄较大的孩子就读于香港的一所小学,该小学遵循英国的教学体系。


当一家人搬回新加坡后,胡女士萌生了开办一所让学习变得有趣和快乐的幼儿园。1995年,她用丈夫和其他投资者提供的50万新币开办了自己的第一所幼儿园。她创业的时机很好,因为当时新加坡出生率下降,一些小学不得不关闭,很多场地正在招标。她的哥哥胡先生一直劝她竞标蒙巴顿地区普洛力路的一块地皮。他成了胡女士的商业伙伴。


她以英国一所精英寄宿学校的名字为灵感,将第一所学校命名为新加坡伊顿,并从英国聘请了老师。同时,她上了学前教育的课程,并在西澳大学(University of Western Australia)获得了教育管理硕士学位。第一年,胡女士的公司亏损了100万新币,但很快就在愿意为孩子花大钱的家庭中找到了商机。


1998年,新加坡伊顿为外籍人士的子女开办了一所小学。5年后,伊顿在中国的第一所学校在苏州创办。目前新加坡伊顿在全球拥有120多所学校,2万多名学生,其中包括新加坡的40所,中国的50所,以及印度尼西亚、日本、哈萨克斯坦等。


新加坡伊顿国际教育集团有针对2个月至18岁儿童的不同的教育品牌。它的托育和学前教育吸引了外籍人士和当地家庭,同时国际学校也非常符合外籍人士的需求。


比如新加坡伊顿(EtonHouse),全日托班平均每月1900新币,国际幼儿园2500新币,小学至高中2600新币。2014年,伊桥(E-Bridge)品牌幼儿园在新加坡的市中心地区成立,学费上限为每月720新币。这个品牌由胡女士的丈夫运营,他于2004年加入公司。迷尔顿(Middleton)品牌创立于2017年,是一所价格大众化的惠普国际学校,每月学费约为1500新币。在新加坡丹戎巴葛和碧山地区有汉顿幼儿园(Hampton Pre-School),同时还有提供增益课程的The Eton Academy。


胡女士拥有新加坡伊顿国际教育集团100%的股权,她的哥哥去年退休后将他的股份卖给了她。他现在是集团的顾问。她说,她的丈夫很高兴让她来经营和领导这家公司。


DIFFERENT DEMOGRAPHIC

不同的人群



“作为一名专业人士,我的丈夫有一份稳定的收入,所以我才敢承担风险,”当胡女士谈到早年创业时说道。当公司第一年出现亏损时,她的丈夫告诉她,“没关系,专注于质量”。


胡女士的哥哥加入了公司负责业务发展等事宜,而胡女士则负责教学工作。她补充说,她的哥哥和丈夫都是自己很好的导师。


她的儿子说,她的绰号是“首席情感官”,因为她善于与家人相处。使用幼儿园教师的行话,他补充道,当成年人情绪紧张、失去控制时,他们也会身处“红色区域”。“也许正因为我妈妈是一名受过培训的幼教教师,她理解我们每个人的这一点,”他说。


MY MUM, MY BOSS

我的妈妈,我的老板



鱼刺事件发生后,黄先生回到波士顿向老板提出辞职。他当时是波士顿的一名对冲基金分析师。之后他在加入新加坡伊顿之前用一年时间实现了环游世界的梦想。


“我旅行了11个月,真的很棒。我记得当时我告诉我妈妈,‘我还想去亚洲。’” 她回答说:“你不需要去亚洲。我们在亚洲有业务。” 当时公司正在扩张,包括在中国的业务。公司需要他。


他们之间有一个“绅士协议”,如果做的不够好,他会自己辞职,胡女士说。黄先生曾经送了一张生日贺卡给胡女士。“我写道,‘亲爱的妈妈,我爱你,生日快乐。如果你想当妈妈,而不是我的老板,没关系,告诉我就好,但是……” 她打断了他,接着说:“‘……如果你觉得我不合适,没关系,我可以离开,我会将你看作百分之百是妈妈。现在,只有25%左右。’”


她说,让“年轻的血液”加入很重要。“在我们学校,所有孩子的父母都是30多岁到40岁的人,所以如果你让一个70岁的人为孩子做决定,我会担心这些决定有多合适。”


黄先生的妻子是一名普拉提教练兼健康顾问,他们有一对两岁的双胞胎儿子。


在工作中,他称呼她为“妈妈”。“这实际上是一种失礼,因为我认为,在大多数家族企业中,你会在工作时称呼她为‘胡女士’。但我做不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并不介意。“重要的是尊重,”她说。当他们在工作上产生矛盾,他们可以很和平地解决。胡女士说:“如果我做错了,我会告诉他,‘是的,我错了。’如果他做错了,他也会说,‘是的,你是对的’,”在他加入新加坡伊顿的头三个月里,他们之间产生了一个严重的分歧。他只简单简单透露这个分歧与学费有关,以及他想给人们“更多的选择”。“但现实是,这是一件很难在早期就承诺的事情,因为你不知道会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他谈到自己从母亲身上学到的教训时说。


ALL IN THE FAMILY

大家庭


胡女士对家族企业并不陌生。她的爷爷奶奶在100多年前创办了胡元兴芝麻油工厂。现在,它仍在运营,由包括第四代在内的家族成员经营。她在六个孩子中排行老四,是她的姐妹和表姐妹中唯一一个上过大学的。她一直在华校念书,直到她去新加坡大学(现为新加坡国立大学)学习会计,才开始努力学习英语。


她的女儿艺青,43岁,拥有耶鲁大学语言学博士学位,曾在新加坡国立大学担任讲师。大儿子毅生,41岁,是著名作家和剧作家,拥有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英语博士学位。


黄先生说,他是三子女中最不喜欢学术的。从新加坡南洋小学毕业后,他去了新加坡欧南中学。“我的小学毕业成绩是215分,”他说。“这让我非常羞愧。”但他很高兴有机会认识到“各种各样的人……不同阶层的人是如何生活的”。


他先后就读于英华初院和美国弗吉尼亚大学,并在那里报读商科,在加入一家对冲基金之前,他曾在瑞士信贷(Credit Suisse)工作。他的母亲称赞他与不同类型的人相处的能力,以及他的理智和悟性。当他四岁的时候,他正在和哥哥玩,这时一辆汽车朝他们驶来。他一手把哥哥推开。他说,‘车来了,很危险,’”她一边说,一边演示他如何把哥哥推到安全的地方。


2020年,在双胞胎出生后,黄先生一家搬出了武吉知马地区的房子,搬进了附近的一套公寓。他和母亲在工作中见面,由于迷尔顿的第三所校区即将开放,所以他们一直很忙。



新加坡伊顿每年的收入约为2亿新币,我想知道这个业务的利润有多高。“这是可持续的,”胡女士说。“我们做的还可以,”黄先生补充道,教育的利润率远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高。“人们通常认为高价格的服务就等于高利润。但你必须清楚,我们的学校里师生比率高。”有私募股权投资公司找到他们,但他们打算暂时保持家族企业的所有权。虽然胡女士其他两个孩子没有在新加坡伊顿担任任何角色,但胡女士不排除未来的可能性。



在他们返回位于Stevens路上的办公室之前,黄先生提到,他们是一个名为家族企业网络(Family Business Network)组织的成员。他说:“有一句话,我和我母亲都很认同,‘家族企业关注的是几代人,而不是一个季度’。”


可能是因为一根鱼刺,他才加入了母亲的队伍,但他承认:“在内心深处,我觉得在某种程度也是命中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