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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到郁少珩是在商场上,我作为星南集团的执行副总,跟辉银资本亚太地区的执行总裁谈酒店开发融资。
推开那扇门之前,我只是听说辉银资本的合伙人是个混血男人,却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是我前男友!
世界可真小啊。
我穿着一身剪裁修身的白衬衣和小窄裙,扎着低马尾,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表情淡定地朝他伸出手,“你好,星南执行副总,江缅栀。”
郁少珩握住我的手,目光放肆地落在我脸上,嘴角缓缓勾起一丝暧昧,“都这么熟了,就不用自我介绍了吧。”
四年不见,他还是一如既往地脸皮厚。
我被派去和甲方总裁谈合作,推开门,发现是分手四年前男友
我愠怒地想抽回手,不料手掌被他捏得死死的。
身边的财务经理惊讶地笑起来,“江总,你们以前认识啊?”
我虚与委蛇地堆着假笑,暗暗朝朝郁少珩斜了一眼,“嗯,认识,大学同学,但是不熟。”
“不熟吗?”郁少珩邪气的挑眉,身体微倾,一张风流倜傥的俊脸近距离递着我,语气漫不经心地调笑,“江总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他身上的气息太有侵略性,熟悉的悸动感仿佛从记忆深处破冰而出。我下意识地躲开他探究审视的目光,心里五味陈杂,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稍微有点眼色的人都能看出来气氛不对,财务经理适时地打圆场,“大家都站了挺久,郁总,江总,不如我们坐下来谈?”
郁少珩笑了一下,缓缓松开手,一派贵公子般绅士优雅地拉开椅子,“江总请。”
我甩了下手,毫不客气地入座。
星南最近计划融资十个亿建一个度假型酒店,经过我爸的层层筛选,最终敲定与美国的辉银资本合作。
今天的会议只是简单介绍一下项目的前景和规划。
我站在投影器前,详细分享目前的情况,“酒店地址我们选在新区,占地150亩,目前公司正在洽谈,土地估值6.7亿,前期计划融资十亿,总计划投资十五亿……”
郁少珩姿势慵懒的靠在椅子上,指骨托着线条优美的下颌,全程目光如炬的看着我,偶尔发表言论,语气也带着若有似无的玩味。
会议结束后,我迫不及待地站起来推开门。
郁少珩轻笑地盯着我的背,“明天实地考察,江总会一起去吗?”
我扶着门转身,十分客气礼貌地笑道,“当然。”
虽然我并不想去,但是我不得不接受,接下来一两个月我都要跟他朝夕相处。
我点了一支烟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明明是想看看风景舒缓一下疲惫,可眼神却下意识地落到地面。
不出两分钟,郁少珩带着随行的几个人走出大楼,一辆商务车停在门口,经理赔笑着送他们上车。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突然抬头朝天空望了一眼,那角度正好可以窥到他的脸。
我就像做贼心虚一般害怕的往后退了两步,吸在口腔里的烟呛住气管,我费力的咳了几声,生理刺激的湿了眼眶。
这么高的层楼,根本看不到什么吧。
我自嘲一笑,烦躁地将烟按灭在烟灰缸里,强迫自己进入工作状态。
铃声响起,我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串陌生号码。一般能打到我私人手机上的人不是朋友就是客户,我犹豫了两秒,选择接听。
郁少珩清冽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过来,“江总,你好啊。”
那熟悉的语调轻佻又放肆,让我一下子想到从前,我故意呛他,“不太好。”
“哦,江总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
“那出来喝茶吗?我请你?”
“不了。”我按着额头,感觉有些力不从心,“我还有工作要忙,郁总要是没什么重要的事我就挂了。”
“我不重要吗?这次融资我可是最大的股东。”
“所以呢?”
“出来陪我喝茶。”
这算胡搅蛮缠还是威逼利诱?
我觉得我的忍耐已经濒临临界点了,再说下去我估计我会忍不住骂人,“抱歉,我现在比较喜欢喝酒。如果你是想找人聊天,请联络我助理。再见!”
我气冲冲地掐断电话。
辉银资本的合伙人换成任何一个人我都不敢这么怠慢,可是面对郁少珩,我实在热情不起来。
我跟郁少珩是在大学的一场辩论赛上认识的,初次见面就唇枪舌战,他以精湛的口才和严谨的逻辑打得我落花流水。
比赛结束后,他拿着一束向日葵送给我,表示很欣赏我的辩词。
我永远记得那天他抱着花走到我面前的样子,无可挑剔的混血脸,嫣红的唇,笑起来比他手里的花还妖艳。
后来,我发现我跟他读的都是经济管理,同一个系,他出现在我面前的次数与日俱增,不到半年我们就在一起了。
三年的感情刻骨铭心,以至于分手四年我仍然没有走出来。
我找助理要了一份郁少珩的资料,上面有用的信息寥寥数语。
辉银董事长郁非寒的小儿子,母亲不详,性格飘忽不定,能力出众,会中文、英语、德语、法语。四年前入职辉银,后凭实力崭露头角,成功击败两个哥哥成为辉银资本亚太地区执行总裁。
我对他家里的事一知半解,他也很少透露,只说自己是个私生子,母亲是中瑞混血,他有四分之一的瑞士血统。没想到,他竟然是纽约华人商会会长郁非寒的儿子。
辉银资本比星南的规模大十几倍,郁少珩有句话说得没错,他在这次的合作项目里确实很重要。
晚上五点半,我爸特意在雅香居摆宴请郁少珩吃饭。
他刻意打理了头发,西装革履还配了领带领夹,整个人比上午看到的时候更加成熟稳重。
我爸带着眼镜,表情很是欣赏,“郁总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成绩,了不起啊。”
郁少珩握住我爸的手,游刃有余地应付,“江总过誉了,我初来乍到,以后还请江总多多指点才是。”
这话说得多少有点谦虚了,不过却给足了我爸面子。
两人一通商业互捧之后,我爸突然提到,“听小赵说郁总和我家缅栀是大学同学啊。”
郁少珩侧目看向我,唇角衔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嗯,一个系的。”我怕他乱说话,赶紧抢在他前面冲我爸解释。
郁少珩挑着眉尾,视线灼热地凝视着我,嘴角的笑容放肆的扩大,“嗯,一个系的,挺熟,我们还……”
再这样下去,一桌人都会看出端倪。
我心跳紧张地截断他的话,“还参加过一场辩论比赛!他是正方,我是反方!”
我爸饶有兴趣笑了笑,“那你们谁赢了,我猜肯定是郁总。”
郁少珩抬手搁在餐桌上,视线扫了我一眼之后又看向我爸,“我赢了比赛,江小姐赢了我的心。”
我爸僵住了,一桌人的表情都僵住了。
先不说这话的信息量有多大,单从字面意思就很引人遐想。
我一时羞愧难当,只觉得胸腔像闷了一团可燃气体,愤怒地想爆炸。
他这么聪明,怎么会看不出来我并不想让在场的人知道我们以前的关系,可他偏偏就像跟我作对似的,我越掩饰,他越揭露。
就在我想拿菜单砸他脸的时候,郁少珩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大家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小江总很有魄力,虽然输了比赛,却赢得我的尊敬,我很少有欣赏的对手,她是第一个。抱歉,我中文学的不好,说错话请各位谅解啊。”
众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完全没往深处想。
我爸赞赏地拍了拍他的肩,“郁总常年定居国外,中文水平已经很好了。”
郁少珩对着我爸交头接耳,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我爸看了我一眼之后,笑得越发愉悦。
我低着头,心不在焉地看着菜单,烟瘾有点犯了。
为了避免刚才的事引起我爸不必要的猜忌,我刻意找郁少珩搭话,“不知道郁总喜欢白酒还是洋酒?”
“红酒吧,另外我对这里的菜系不熟,麻烦小江总帮我选两样不辣的菜。”他倒是不客气,还附赠要求。
我招来服务员,选了几样合他口味的菜,再点了几瓶十几万的红酒。
几个高管经理轮流暖场,大家边吃边喝,话题从金融谈到管理制度,又聊了些兴趣爱好。
一顿饭吃的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如坐针毡,当然,如果没有一股时不时扫向我的视线,我想我会吃的更有食欲。
其实只要郁少珩不刻意做出超越界限的事,我还是挺愿意和他从旧情人变成朋友的,毕竟他长得挺养眼,
晚餐吃了两个多小时才结束,我爸意犹未尽地站起来,“那咱们可说好了,这周六去打高尔夫。”
郁少珩笑着点头,“好,听江总安排。”
到了楼下上车的时候,我爸很热心地吩咐,“缅栀,你帮我送送郁总。”
送?怎么送?
送上车还是送到酒店?
以前我爸可从来没让我送过人。
“你公寓不是离安缦酒店挺近,正好郁总的司机没来,你就顺路送郁总回去。”
郁少珩弯着唇,明眸一笑,“那就麻烦小江总了。”
我压下心头暗流涌动的波澜,大方客气地给他拉开后车门,“郁总,请。”
郁少珩绅士的伸手,“女士优先。”
时间过了好久啊,一千五百天,曾经让我无数个夜晚辗转难测的脸此刻清晰的倒映在车窗上,日思夜想的人近在咫尺,可是我和他中间却好像隔了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当初的温柔甜蜜早已经随着时间的风干变了质,如今只剩下满嘴苦涩。
物是人非,大抵是这世上最绝情的四个字。
突然,车窗的侧脸变成正面,郁少珩笑着靠过来,“在看我?”
我心虚的收拢手指,转头,用商场沉淀的经验伪装镇定,“不是,看风景。”
“哦。”郁少珩欺身压过来,一手撑在车窗上,英气逼人的面容带着暧昧不清的邪笑,缓缓将我逼向角落,“你,为什么这么怕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我很见不得人吗?”
他靠的极近,呼吸若有似无的扫过我脸,空气中到处迷漫着醉人的红酒味,我下意识的伸手抵在他胸上,表情冷静地蹙着眉,“别靠我这么近,男女授受不亲。”
郁少珩低笑一声,“你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放开你。”
我心虚的看了一眼后视镜,幸好司机很专业的当个聋哑人,没有八卦偷窥。
我恼怒的斜了他一眼,“我要是不回答呢?”
郁少珩得寸进尺的凑近,“那我就一直这样,看谁先投降。”
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一阵酥酥痒痒,我按在他身上的手感触到一阵一阵强烈的心跳,那异常的搏动透过皮肤传导,好像与我的心脏产生了共鸣。
我害怕的缩回手掌,语气极快的道,“我投降!”
郁少珩得逞的拉开一丝距离,表情满意的等着我解释。
“原因很简单,我不想因为私人问题影响工作,如果公司的同事知道我们以前谈过恋爱,背地里少不了乱传八卦,更有甚者,可能会带着有色眼镜看我们。”我抬着下巴,冷冷地撇了他一眼,“你也不想每次见面都有人臆想我们吧?”
郁少珩勾唇一笑,“我不介意啊,我可以暂时替你保密,不过,总有一天我会光明正大的跟你站在一起,接受所有人的臆想!”
在一起?
是我想的那个在一起吗?
我站在阳台上望城市繁华的夜景,连续抽了两根烟才平复心里的蠢蠢欲动。
第二天上午十点,我带着助理亲自去酒店接郁少珩看地。
按我爸的意思,这个项目后面全权交给我接洽,他只负责把关。
郁少珩从电梯走出来的时候,那气势姿态俨然就是贵公子大驾光临一般,引得大堂一阵骚动。
我自然也跟着众人惊艳的目光寻过去,他今天穿着一件很休闲的上衣,裤子是巴黎设计师量身定做的九分裤,每一处剪裁都恰到好处的凸显他劲瘦修长的身材。
他真的走到哪里都是焦点,光彩夺目。
我暗自吸了口气,佯装很自然的站起来。
郁少珩走到我面前,手指摘下墨镜,含笑的打招呼,“让江总久等了。”
我讥笑的弯起唇,“没事,郁总下次也等我一回。”
郁少珩心情极好的接茬,“没问题啊,郁总想让我等多久都行。”
为了避免昨天晚上窘迫的剧情重演,出了酒店上车的时候,我特意选择坐在副驾驶。
助理小刘开车,结果驾驶座车门刚打开,郁少珩就拍了拍小刘的背,“看个地而已,你就不用跟着去了,我会保护好你们江总的。”
小刘战战兢兢的点头,立刻让开位置。
郁少珩长腿伸进来,很霸气的坐在驾驶座上。
我扭头瞪着他,想发火却又不知道在气什么。
郁少珩伸手将墨镜架在鼻梁上,语气半开玩笑的问,“江总这车买保险了吧?”
什么话。
我扭头觑着他,“怎么?你要开出去撞人?”
郁少珩目光炯炯的望着我的眼睛,“撞人不敢,殉情倒是可以,就是不知道江总愿不愿?”
话音刚落,他手里的安全带咔哒一声合上。
瞬间,我感觉心脏好像被人叩了一下,一股无言的震荡缓缓从心口蔓延遍全身。
殉情?想得美!
我无语的削了他一眼,“你要是有病就早点去看医生,不要来祸害我。我很惜命的。”
郁少珩不正经的笑了笑,“那我一定会好好保护江总这条命!”
从安缦酒店到新区地皮的车程大概半个小时,一路上我不是闭眼假寐就是看窗外的风景,可是无论我怎么强迫自己静心,郁少珩的脸总是挥之不去的出现在我脑子里。
好不容易熬到目的地,我立刻拿上遮阳帽下车,有了帽檐的遮挡,只要我不抬头,就看不到郁少珩那张欠扁的脸。
拖拖拉拉的看完地,郁少珩又恬不知耻的要我请他吃饭,我刻意选了一家湘菜馆,点了几道经典菜。
香煎鲫鱼,辣子鸡丁,泡椒牛肉,麻婆豆腐,口水鸡。每一样菜都有一个共同特性,辣!
对于常年生活在国外,饮食清淡的郁少珩来说,这绝对是一场鸿门宴。
郁少珩面不改色的倒了杯水,话里意有所指,“江总对我真是照顾。”
“应该的。”我笑眯眯的看着他,目光隐隐有点兴奋。
郁少珩拿起筷子拨开鱼背上的辣椒圈,极其淡定的尝了一口鱼肉,然后笑着点评,“味道不错,就是辣了点。”
“好吃就多吃点啊。”我热情的夹了一个泡椒放到他碟子上,“再尝尝这个。”
郁少珩二话不说夹起来就吃进嘴里,呛口的酸辣味直冲脑门,味蕾刺激到至极,辛辣的口感引得他脸都变了,端起水就喝了大半杯。
“哈哈。”我轻笑的夹起泡椒,故意放在空中朝他致意了一下,然后挑衅的放进嘴里,吃的津津有味。
郁少珩“嘶”的舔了舔唇,抬眸,眼神别有深意的掠过我的笑容,“要是我吃到医院去了,江总可得负责啊。”
我这会儿正在兴头上,想都没想就点头,“行啊,我负责。”不就是出个医药费吗。
郁少珩像受到了什么鼓励一样,不甘示弱的每个菜都吃了一小半。
事实证明,他的胃强大的很,吃完饭后一点事都没有。
为了减少他胡搅蛮缠给我造成的影响,我特意让司机从家里开了一辆布加迪过来。
我拿着车钥匙,很刻意的跟他保持距离,“郁总,你开这辆车回去吧,我下午公司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说完,也没看他什么脸色,钥匙搁车顶上就走了。
跟他呆一起久了,太容易让人沉迷,我不想让他看出来,我对他,还余情未了。
周六,我爸跟郁少珩打高尔夫,也不知道为什么,他非要拉着我去。
结果到了球场我才知道,赵炀也在。我爸之前一直想撮合我和赵炀在一起,我找了各种理由拒绝了。没想到,都两年过去了,我爸还不死心。
“郁总,介绍一下,这位是赵氏地产的公子,赵炀。”我爸很熟络的互相介绍,“这位是辉银资本亚太地区的执行总裁,郁总。”
“你好。”赵炀率先伸手打招呼。
郁少珩仔细打量了他一番,慢吞吞的握手,“你好。”
不知道为什么,我隐隐感觉郁少珩对赵炀好像有敌意,这种感觉在赵炀跟我讲话的时候显得尤为明显。
第一场,我爸开局,赵炀第二个出场,三杆洞一杆打到果岭,在场的人都鼓掌称赞,“小伙子打的不错啊。”
轮到郁少珩的时候,同样是一杆打到果岭,两杆进洞。我就像个打酱油的,被迫陪着一起玩儿。
赵炀时不时的在边上点拨我,郁少珩也不甘下风,两人一左一右,你一句我一句的传授经验,我被夹在中间,一个头两个大。
我对高尔夫一点兴趣也没有,玩了一会儿就下场了。
这几天我一直在控制自己不去想一个问题,郁少珩真的只是来单纯谈生意的吗?
如果是,那他为什么总是说一些让人浮想联翩的话。
如果不是……我们还能……旧情复燃吗?
我靠在墙上,心烦意乱的吐出烟雾。
“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郁少珩突然出现在旁边,目光复杂的落在我手指的女士香烟上。
我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想将手藏到背后,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个动作好像有点多此一举。
我转过脸,风轻云淡的朝他笑了笑,“四年前。”
跟他分手之后,我曾经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整日借酒消愁,后来酒喝的少了,就借香烟来麻痹自己。
郁少珩眼眸刺痛的闪了闪,心脏像被无数双手扯着,一点一点将他从里撕开。
“对不起!”他突然将我拥近怀里,双手颤抖的圈住我,紧紧抱着,“江缅栀,我回来了……回来了,以后再也不离开你了。”
他哽咽的说着,声音夹着肝肠寸断的痛,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我抬着手,任由他勒着我。
这个怀抱我等的太久了,久到我不敢有任何期待。我多想不顾一切的回抱住他,可是过往的那些痛苦不堪不断的敲着警钟,一声一声的告诉我,这四年是我如何熬过来的。
我募地推开他,手指紧紧将烟火攥在掌心,灼热的温度烫着皮肤,我却好像感觉不到痛一般。
我冷笑的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质问道,“郁少珩,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等你四年?”
凭什么?
我颤抖的将手背在身后,所有的力气都用来伪装一个外表坚强内心鲜血淋漓的躯壳。
郁少珩红着眼睛,嘴唇艰难的动了动,“缅……栀。”
有人说爱是一把双刃剑,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可是当我看到郁少珩流眼泪的那一刻,我的心好像受到了一万吨伤害。
我仓皇的转过身,眼泪夺眶而出,我不敢再多看他一秒,一秒也不敢。
我跟郁少珩分手的原因很简单,无法抗拒的家庭因素。他的妈妈以生命威胁,要他跟我分手回到他亲生父亲身边。
这是一个亲情和爱情的选择题,我替他选择了亲情。
我记得分手那天纽约下了很大雪,郁少珩穿着黑色大衣站在雪地里,抱着我哭得像个孩子,“江缅栀……你等我……我一定会去找你……一定会去找你!”
一定是什么时候呢?
谁也不知道。
纪笙歌曾经问我,为什么回到郁家就要舍弃爱情?
因为他妈妈不喜欢我啊。
多简单的一个理由,她甚至都不了解我,就单方面的将我设在黑名单里。
我曾经恨过她,也可怜过她,一个为爱将自己逼成抑郁症的女人,卑微的利用儿子讨好男人,自私偏执又痴情的疯子。
她对郁少珩又爱又恨,爱是因为爱屋及乌,恨是因为她把对郁少珩父亲的恨转嫁到郁少珩身上,所以她不允许郁少珩有爱情,因为她没有得到过,郁少珩也不能有。
我无法理解这样变态的爱情,一个母亲是怎么做到如此残忍的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可是我也没有立场去指责她,因为我不是她,没有经历过她遭遇,又凭什么劝她善良。
我闭着眼靠在驾驶座上,缓了一会儿推开车门,手里拎着烫伤药,从电梯回到公寓。
郁少珩心碎的脸仿佛魔咒一般挥之不去的印在脑子里,我烦躁的从酒柜里拿一瓶酒,仰头迫不及待的往喉咙里灌。
我的大脑被两种意识你拉我拽的撕扯着,一个告诉我既然还爱他为什么不能重头开始?另一个告诉我,你这四年的痛苦难道就这样一笔勾销了吗?
可我该恨谁?我谁也恨不了……
我爱郁少珩,只是,四年后的江缅栀变了,变得爱抽烟爱喝酒爱伪装,这样的江缅栀,还是郁少珩曾经喜欢的那个江缅栀吗?
我颓废的宅在公寓里过了个不见天日的周末,郁少珩也如愿以偿的没再打电话骚扰过我。
可是,我开心吗?这就像我想要的吗?
答案显然不是。
我站在镜子前,拿着遮瑕膏盖住厚重的黑眼圈,又慢吞吞的化了个淡妆,放下上班经常扎起来的长发,挑了一条鲜绿色的连衣裙和带闪的高跟鞋。
今天要和郁少珩商讨合作的初步条款,如果不是因为工作,我大概连见他的勇气都没有吧。
十点,郁少珩的助理匆匆忙忙的赶到星南,“抱歉江总,郁总临时有事来不了,合同的事暂时由我和袁经理先沟通。”
尽管不想承认,但我清楚的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失落在心口蔓延。
晚上下班回家,我刚走出电梯就看到郁少珩穿着一身黑色衣服,姿势慵懒的靠在墙上,他下巴微抬着,手指夹着一支烟咬在嘴里,平时打理整齐的头发此刻松散的垂在额前,素白的脸在橘色的灯光和烟雾映衬下,显得格外朦胧俊美。
我站在原地,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侧脸,心脏不由自主的快速跳动。
郁少珩扭头看到我,表情微笑着站起身,声音沙哑的道,“下班了吗?”
“嗯。”我装作面无表情的点头。
郁少珩随手将烟掐灭在垃圾桶的烟灰板上,一双略显疲倦的眼睛深深凝着我的脸,“我把辉银亚太总部从新加坡搬倒京都了,以后,我会长期待在这里。”
我震惊地望着他半响,思绪混乱的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郁少珩朝我近走了一步,笑容带着些许苦涩,“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我伸手塞进包里拿出钥匙,低头往门口走,“你怎么知道我住走这里?”
“问你爸的。”
我拿着钥匙一手插偏了锁孔,抬头紧张的看向他,“我爸?你找我爸要我的住址?他没觉得奇怪吗?”
“骗你的。”郁少珩靠在墙边,双手环着胸,低笑的眨眼,“我找人调查的。”
虽然他脸色有点憔悴,但笑起来的时候霞姿月韵,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
我慌乱的扯开视线,心虚的开门开灯。
郁少珩跟在后面走进来,一双眼睛四处打量,“这么大的房子一个人住不觉得寂寞吗?”
我扶着柜子脱下高跟鞋,口是心非的回,“没觉得。”
郁少珩伸手吧嗒一声按熄了灯。
房间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只有微弱的光从阳台外面的高楼大厦里透进来,勉强能看到影子。
“你干什么啊?”我一脚踢开鞋子准备去开灯。
郁少珩挡在我面前,“江总,我们来玩个游戏怎么样,我这里有两个礼物,你从其中选一个,选中哪个我就送给你。”
我莫名其妙的看着他,“玩儿什么把戏?”
“就这一次。”郁少珩突然低声下气,“你选一个,要是选到的礼物你很喜欢,你就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一个……回到你身边的机会。”
尽管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能感受到他落在我脸上的视线,是那么炽热,仿佛可以烫伤我的心。
如果我不喜欢呢?
呵……答案并不在他那里。
这个看似他坐庄的赌局,胜负其实是由我决定的。
不论礼物是什么,我说喜欢,那么他就赢,我说不喜欢,他就会输。
所以,他在逼我做选择。
我抬着下巴,深吸了口气,“礼物在哪里?”
郁少珩伸出手,每只手都朝下握成拳,“你选左边,还是右边?”
不知道为什么,我脑子里突然蹦出莎士比亚的经典名句:“To be or not to be(生存还是毁灭)?”
眉心不安的跳了两下,我紧张的攥着手指,望着那两个拳头犹豫了半天。
其实选哪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给他一个机会吗?一个从新开始的机会。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昏暗的房间安静地只剩下彼此微弱的呼吸声。
那些甜蜜的过往从封尘已久的箱子里打开,每个美好的瞬间都定格成照片,一张一张飞速的拼接在空中,最后形成一面巨大的照片墙。
尽管我曾经那么极力的想忘记,可是这些刻骨铭心的画面像印在灵魂里,洗不掉,忘不了。
我双手用力的攥住裙摆,“左边,我选左边。”
给出答案的那一刻,我好像看到了郁少珩脸上露出一丝惨白的微笑,他竭力克制住声线,很平静的说,“好。”
我突然没来由的一阵心慌,就在他缓缓放下左手时候,我拔高声音快速的喊到,“你的左边!”
郁少珩愣了一下,然后抬起左手放下右手,最后确认一次,“选好了吗?”
我郑重的点头,“选好了。”
郁少珩抬起我的手,将裹在手中的礼物放在我手掌心。
我心头一跳,感觉是一个冰凉又小巧的金属。
郁少珩打开灯,神情紧张的看着我,眸中带着浓浓地期待,“江缅栀,这个礼物你喜欢吗?”
我眼角湿润的摊开手掌,如料想的一般,是一枚钻石戒指,大概六七克拉,戒圈内刻了一朵细小精致的缅栀花,旁边标注了一个日期,12/25,那是我们正式在一起的纪念日,圣诞节,也是我的生日。
我压下心头翻滚的震荡,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眼睛,“如果……我说我不喜欢呢?”
郁少珩漆黑的瞳孔暗淡的寂灭一道光,语气极其艰涩的道,“如果你不喜欢,那我就从这里走出去,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打扰你。”
他说的这么决绝,像个赌徒一样,孤注一掷的逼我做选择。
我拿着戒指举起来,眼泪夺眶而出,“你知道送人戒指的含义吗?”
郁少珩看着我,目光简直令人心碎,“知道,一生一世的承诺,永远不离不弃!”
“所以你回来了吗?”
“我回来了。”
我猛地扑倒他身上,双手勾住他的脖子,狠狠吻住他的唇。
没有选择,不用选择,我等的人一直都是他!
郁少珩被我压的靠在门上,不过瞬间,他便反客为主,单手扣住我的后颈,疯狂的加深这个吻。
翌日,我刚睡醒,动了一下身体还没睁开眼,一个亲吻就落在额头上。
“早安!”
郁少珩摸着我的脑袋,整个人如沐春风一般,充满了愉悦。
“早。”我抬着下巴痴笑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手脚并用的缠着他,语气酸溜溜的调侃,“郁总真是好手段啊,这么快就爬上我的床。”
郁少珩目光缱绻的描绘着我的眉眼,“江总的手段也不低,我的心被你霸占了好多年。”
我伸手戳在他心脏的位置上,调笑的质问,“这里就没闯进过别人吗?”
“没有!我的心比较小,只装的下你一个人!”
“不管我变成什么样?”
郁少珩低头贴在我额头上,亲昵的蹭着,“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永远爱你!”
我笑着亲了亲他的唇角,“我也爱你!”
吃早餐的时候,郁少珩问我,这些年我过得好吗,我轻描淡写的说,“还可以,就是等人等的有点累。”
我问他,“你呢,你过得好吗?”
他一笔带过的笑,“也还可以,就是想一个人想的有点发疯。”
我望着他,彼此相视一笑。
他知道我过得一般,我也知道他过得勉强,但是,这一刻的美好足够让我们释然这些年的坎坷。
阮菲菲曾经问我:“这样漫无目等一个人,值得吗?”
我笑着回答她:“爱一个人,从来不问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我愿意爱他,坚定无比的爱,就像我坚定的相信,总有一天,他会来找我。
虽然我跟郁少珩重新在一起了,但是在合作签订之前,我并不想公布我们的关系。
一来,郁少珩比较随性,总喜欢不分场合的调情,我怕关系公开之后,他会更加肆无忌惮。二来,辉银资本现在还不是郁少珩全权做主,如果恋情传到他爸妈那里,他妈妈……
一想到这个,我就有点发怵。
这几天脑子热太忘乎所以,都没有好好问他,他妈妈同意我们在一起了吗?
晚上八点,我刚洗完澡,郁少珩就打电话过来跟我抱怨酒店不安全。
当着我的面,跟我说我家酒店不安全,他可真行!
我一脑门问号,“你东西被偷啦?”
郁少珩心情不大好,“不是,刚刚有个女人闯到我房间了。”
“哦,有人来给你投怀送抱啊。”我失笑的坐在沙发上,“你没请她留下来喝两杯?”
“江缅栀!你就不怕有人对我图谋不轨?万一哪女人给我下药了怎么办?”郁少珩一本正经的说着。
我憋着笑,“好吧,所以你想怎样?”
郁少珩立马转成兴奋的语气,“我想住你家!”
我就知道他贼心不死。
“不行!你下属知道了怎么办?”
郁少珩一脸无所谓,“知道就知道,总比你闺蜜突然闯我房间好吧。”
我差点惊掉下巴,“你说什么?我闺蜜闯你房间?”
“嗯,陆森的老婆应该是你闺蜜吧?”
纪笙歌?什么鬼?
虽然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纪笙歌是绝对不可能对他有什么不轨之心。郁少珩就是故意耍无赖,想跟我同居!
我按着额头,犹豫了一下,还是松了口,“好吧,那你搬过来吧。”
说完这句话后,我明显感觉自己有点小兴奋。
郁少珩欢呼的隔着电话来了个飞吻。
然后下一秒,门铃就响了。
我激动的站起来,“你不会………就在我家门口等着吧?”
郁少珩不可否置的“嗯哼”一声。
我飞快的冲过去打开门,郁少珩走进来捏着我下巴亲了我一口,一双含情脉脉的眸子深情的凝着我,“我来给你投怀送抱,怎么样?惊喜吗?郁太太!”
我双手搂着他的腰,抬着笑脸,“你投怀送抱是家常便饭,没觉得有什么惊喜,不过,最后一个称呼倒是挺……”
“挺什么?”郁少珩一把将抱起来往浴室里走。
我小鸟依人的靠在他怀里,扭扭捏捏的有点不好意思,“挺好听的。”
郁少珩随手将我放在路过的餐桌上,低头封住我的唇就是一个缠绵的吻。
“老婆!媳妇儿!郁太太!江总!栀栀……”
郁少珩也不嫌肉麻,贴着我的耳朵,声音又撩又欲的变着称呼。
我缩着脑袋,浑身像过电一般,酥酥麻麻的战栗。
我突然想起来两件事,“你妈妈现在同意我们在一起吗?”
“同意。”郁少珩低头试着水温,语气很平淡的陈述,“我把她的记忆洗掉了,全部记忆!所有人她都不记得了。”
清除记忆?
我不敢想,他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敢做这种离经叛道的事!
“为什么这么做?”我心疼的从背后抱住他,脸颊贴着他的肩膀,“是因为我吗?她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所以你……”
郁少珩转身捧着我的脸,“我不想骗你,有你一半的原因,另外一半是我觉得她那样太苦了。没有记忆之后,她过的很开心,甚至会对我笑。我想,没有比这更好的结局对不对?”
我红着眼睛,任由胸口肆意而出的感动泛滥。
这一刻,没有语言可以表达我心里的感觉。
过了许久,我压下情绪,对着他含泪一笑,“对!这是最好的结局!”
郁少珩抱着我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若无其事的将我带进浴缸,“你还有什么想问的,赶紧问,过了今天前尘往事就翻篇了。以后,你只用做我的郁太太,什么都不用想,专心享乐就行!”
这话太受用了,只是想一想,就觉得未来完美可期。
我心甜意洽的靠在他臂弯里,“你之前跟我玩游戏的时候,另外一只手里握着什么礼物啊?”
“一颗糖而已。”
“糖?什么口味的?”
“榴莲。”
“你可真行!我最讨厌榴莲了!”
“哈哈,那如果你真选中了榴莲糖怎么办,你会喜欢吗?”
“你?”
“哈哈…”
郁少珩永远也不会告诉我,其实他准备了一颗毒药,如果那天我没有给他机会,他就真的再也不会出现在我面前。(原标题:《郁晚江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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