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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友去世后,我居然和他的发小在一起了

我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生离死别,十三岁的时候,我的母亲就因为车祸永远的离开了我。


十八岁,父亲因为不堪生活和欠债的压力,选择了割腕自杀。


今年,我二十五岁,我的未婚夫杨乐,一位普通的边防战士,在巡逻的途中不幸发生意外,也永远的将生命留在了雪域高原。


没有长亭外,没有古道边,只有一夜之间永远留在昨天的人。这种痛,陌生又熟悉,它无声但又清醒,甚至无泪。


那天,我清楚的记得,那几天,我都特别冷静,先是一个人坐飞机到拉萨,在那里等待杨乐的爸妈,甚至能想着杨乐的父母年事已高,担心他们缺氧,还特地去给二老买了一些应急用品。


那一天,陪同他们一起来的,是杨乐的发小陈韬,他不同于杨乐天性顽皮,反而有一种不符合年纪的内敛,但他对周围的人却热心周到,包括对我这个杨乐的生前女友。


我们一起去部队接杨乐回家。


面对遗像上那张熟悉的脸,我都没有流下眼泪。有时候,我总是在自己即将哭的时候,就从心里升起一股无来由的倔强,我不能哭,因为哭了就承认他真的走了。


前几天还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盒子了呢?


在部队人员的指挥下,我们机械地办理着那些与死亡相关的冰冷手续,然后,带着“他”回到了青岛。


那晚,我就住在杨乐曾经的房间里,想起跟杨乐的点点滴滴,那年,他才18岁,就要去应征入伍,他说,我成绩不好,可我真的想当兵,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他还说,我入伍了也可以考军校,一举两得。


入伍后,尽管有先进的通讯设备,他还是坚持一个月给我手写一封信寄到我的学校,他说他好喜欢部队,好喜欢雪域高原上的那份信仰,更喜欢那座8848的高峰。


杨乐还把每个月的补贴都打到我的卡上,他说:“我供你读书,就当以后娶你的彩礼吧,记得要多退少补哦。”


这一刻,我瞬间破防,我终于哭了,哭得酣畅,哭得死心。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只是,他的这一天,来得实在太早了。


那天,杨乐爸妈还有陈韬一起,坐在客厅里听到我的哭声,也是相顾泪千行,悲伤的气氛笼罩在整个家。


安葬好杨乐的后事,我在离开他家时,杨妈妈抱着我说:“终究是我们杨乐配不上你啊,你是个好孩子,以后一定要好好生活。”


我泪流满面地点头:“那我还可以回来看杨乐么?”


杨乐是我灰暗生命中最温暖的存在,我要跟这个世界上任何还跟他有关系的人和事深度链接。


二老强忍着眼泪,点了点头。


不久我大学毕业了,我的室友签了一家新加坡的公司,她问我是否一起前往,她家境优渥,新加坡也有很多亲戚和人脉,最主要的是她觉得我应该离开这里,去过新的生活。


但这里有我跟杨乐的青春与爱情,我拒绝了室友的好意。


我把房子租在了高中附近,这里是我们认识的地方。那一年我高考结束,父亲出事,警察和附近的住户进进出出,只有杨乐,穿过那些八卦的人群,抱住瑟瑟发抖的我,告诉我:“别怕,有我呢。”


那时候的我对他的印象只是班里的一个普通同学,我不明白当时是真的对他有喜欢还是单纯的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总之,我们就这样在一起了。


后来我考到青岛理工,杨乐去了部队,他休假的时候也会来看我,我带他逛遍了大学每一个角落,对于大学,他满眼期待与羡慕,他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钟蕾啊,终究是我高攀你了。”


可现在,他是躺在浩园里的一等功烈士,到底是谁高攀了谁呢?


毕业后,我应聘去了一家外企,忙碌和压力陪伴了我很长一段时间,但不得不说,它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我失去爱人的痛苦。


当然,让我意外的是杨乐的爸妈,他们是本是中医院一对著名的老中医,退休后居然被高薪聘请到当地一家很有名气的中药馆坐镇。


杨爸还加入了一个作家协会,发表了很多诗歌。


杨妈在坐诊的同时还在社区做了老年人防诈骗志愿者,她用她渊博的临床知识给老年人们普及健康科学的养生知识,她说:“我们只有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了,才配得上儿子的牺牲。”


杨爸杨妈的一言一行,都让我觉得有风骨有力量,怪不得能养出杨乐这么好的儿子。


当然,身边不乏有很多人给我相亲,我知道,他们也想让我尽快走出过去。


可是,我不想违逆自己的内心,虽然杨乐不在了,但我却从没有忘记过他,我也不想背任何思想包袱地去追求幸福,这对杨乐,对我甚至对那些要跟我相亲的人来说,都不公平。


我一直觉得杨乐并没有真的离开我,他一定还在我身边,默默地陪伴着我。


当然我每次都在杨乐的家里碰到陈韬,杨乐走后,他成了这个家里的半个儿子。


只要这个家有任何事情,他永远随叫随到。每次他来,用杨妈的话说:“我们的大领导又来视察咯。”


他在海关工作,每次周末或者特殊的节日,都会去杨乐家,陪二老聊天,给二老买营养品。叮嘱他们好好休息,甚至有时候还给我发微信祝福,我发的朋友圈,他都热心点赞。


当然我们之间聊得最多的还是杨乐,我们一起怀念、分享杨乐的点滴。


我身边的同事,都不知道杨乐的事情,当然,不是我不愿意分享,我只是觉得,大家都很忙,都有自己的事情,那点伤痛还是自己消化吧,而且,可能你最痛苦的事情,在别人眼里,只是茶余饭后的一声叹息而已。


只有陈韬,在失去杨乐的这件事情上,我们的感受是相通的。


2017年的正月初五,我照例去看望杨乐的父母,那天,陈韬也在,他正在使劲地将饺子皮擀的薄薄的,然后又将它们切成条状。


“以前听乐乐说,你喜欢吃刀削面,可我又不会削,这不,我就只好用这招了。”陈韬憨厚的眼里,居然有几分不好意思。


那一年,我去部队看望杨乐,因为不适应当地的环境,吃啥都没有胃口,只有他们老班长做的一份炒刀削面让我馋虫大开。


从此,杨乐就记下了这份食谱,还跟老班长学习了怎么做刀削面,每次回来探亲,他必然会给我亲手做一份炒刀削过来。


他肯定跟陈韬提起过吧。


那天吃完饭,我们四个在客厅里聊天。


杨父忽然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说道:“你们俩好像都没有对象吧,要不要考虑一下对方?”


我跟陈韬先是一愣,然后面面相觑,最后目光撞到的那一刻,又飞一样地躲开。


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有一天,劝我重新谈恋爱的人,会是杨乐的爸妈,而且对象还是杨乐的发小。


面对尴尬的气氛,杨妈忽然很认真的说道:“虽然乐乐离开了,但你们还要继续活下去,乐乐那么善良,他一定希望他最爱的女孩和最好的兄弟幸福的。”


那一天,是陈韬送我回的家。我们都没有说话,都在刻意保持距离,说真的,杨乐去世已经快一年了,我当然也明白,人活着要向前看的道理,但是如果这个对象换成是陈韬 ,总是觉得膈应。


后来的一段时间,我们没有再联系,哪怕去杨乐家看他爸妈,也是前后错开去。


看着杨爸杨妈失望的表情,我也叹气。


对于陈韬,我对他的了解大都来源于杨乐,知道他有对开明的父母,他廉洁奉公,他心地善良,他还弹一手好听的钢琴。


我们就在这纠结的气氛中度过了半年,直到有一天,杨爸给我打电话通知我,杨妈出了车祸,进了医院。


等我赶到的时候,陈韬早就在病房里,再见面,他憔悴了很多,眼角的疲惫怎么也散不开。


听杨爸说,这半年,他一直在加班,出差,本来今天不该麻烦他的,但他不知道哪里得到了消息,还是赶过来了。


还好杨妈只是轻伤,除了脚踝处有点骨裂,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安顿好杨妈以后,我就匆匆告辞,可陈韬追了出来,并且执意要送我走。


他简单直接地告诉我,自从他亲手送别杨乐后,就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以前觉得结婚生孩子是件鸡飞狗跳的事,但现在,他忽然就想过这样一地鸡毛的事了。


他说,原来鸡毛蒜皮的日子,是这么真实和幸福。


他还说,这半年,他想了很多,也试着去相亲,但都没有感觉,除了我。


那一刻,我也泪奔。


其实这半年,我也试着去接触其他的异性,但等我开诚布公的告诉他们杨乐的事情后,他们都无一例外的逃离了。


有一个男生说:“我不介意你之前的感情,但我希望以后的日子里,你忘记他。”


我摇头,这不可能。杨乐于我而言,从来不是一个死去的人,而是我生命的一部分。


当然还有一个男士,在听了杨乐的事情后,立刻就变脸,后来我才知道,他跟别人说,怕我克他。


这些经历其实让我意识到一件事,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可以和我一起怀念、分享杨乐是多么幸福的事。


而我却因为一些俗气的原因一直不敢上前。


相对于已经离开的杨乐,其实我和陈韬都是幸福的,因为我们还存在,还活着,还可以享受生活。


那一天晚上,我居然还梦到了杨乐,他告诉我:“钟蕾,替我活下去,跟陈韬一起好好的活下去,否则,我牺牲的意义在哪里呢?”


是啊,他就是在巡逻的路上为了救一个意外跌落断崖的小孩而出的意外。


他为了拯救和守护生命而死,而我也有责任开启自己生命的意义。


那次之后,我放下心结,开始跟陈韬交往。


我们会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偶尔,他会说:“要是杨乐还在,多好。”


杨乐不是我们的禁忌,而是当我们遇到很多快乐的事情之后都会感慨:“如果他还在,多好。”


2019年我和陈韬领证结婚了,他是这样跟我求婚的:“钟蕾,如果可以,我希望余生能和你在一起,一起组建家庭,一起照顾杨乐的父母,一起携手老去。”


当然,我们也一起去了杨乐的墓前,给他烧了一封信,信是陈韬亲手写的,希望得到他的祝福,当然,他给我们的回应是漫天飞舞的灰烬,当地人的说法是,这种现象,说明杨乐很高兴。


然后,陈韬带我去他和杨乐小时候玩耍的地方,一边走,一边诉说着他和杨乐的点点滴滴,他说,他和杨乐,其实有一层表亲的关系,虽然性格不一样,但却臭味相投。


看我心情低落,他就带我去街上点了一份炒刀削面,他说,杨乐曾经跟他说过,这是钟蕾的最爱。


当然,我们在一起后,遭遇到了街坊甚至以前同学的质疑,但我也看开了,不管这是命运的安排也好,作弄也罢,我想好了,顺应天命,不辜负本心和活着的每一天。


突如其来的疫情,并没有让我们办一场盛大的婚礼,只是请了长辈们一起来吃了顿饭,还拍了张全家福。


因为我父母双亡,杨乐的爸妈就代替我的父母坐了主席位。


杨妈抱着我直哭:“丫头,记住,以后我们家就是你的娘家。”


其实,自从杨乐去世后,我早就将这两位老人当成了自己的长辈。


往后余生,就让我来替杨乐来守护这两位老人吧。


今年的春天,我的儿子出生了,陈韬给他起名,陈希,小名欢喜,因为他说,他太想念杨乐了,但当地起名有忌讳,所以就给孩子起了和杨乐同样意义的小名。


更希望他此生都欢喜自在。


一到周末,杨爸杨妈就会来替我公婆的班,帮忙照看欢喜。


四个老人每天都在群里商量着怎么让欢喜高兴,要给欢喜念什么书,甚至争论着欢喜更喜欢谁。


我超级喜欢那样的画面,有孩子真好,生命真的很美好,活着是如此坚韧美丽。


后来,公婆因为身体原因无法帮我带欢喜,杨爸杨妈居然很果断地办理了退休手续,从此这两位一直在中医领域有威望的老人彻底扎进了育儿领域。


他们带着欢喜去上早教班,教欢喜礼仪,还教他吹口琴,欢喜一天天长大,眉目之间居然有了一丝丝杨乐的影子。


这不奇怪,因为陈韬和杨乐的说是好哥们,也有一丝亲戚关系。但在那个瞬间,我忽然觉得,杨乐回来了。


原来世间所有的相遇,真的是久别重逢。


陈韬对孩子也是尽心尽力,只要有空,就会带着欢喜去玩,他对我说,因为经历过离别,所以才会不可救药地去珍惜生命,尊重生命。


当然,我们依然遭遇着外界的一些议论,说陈韬忘恩负义,说我看上了陈韬的家世的。


然而,我们都一笑而过,甚至正式退出了那些同学群,也不再赴同学会。


拒绝无效的社交,因为他们无法领悟我们所受痛苦,自然感受不到我们生命的主次。


我们活着,在意的不是别人的目光,我们更在意的是有生之年的每一天,不去辜负生命的意义。


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已经把对杨乐的思念。化成了最热烈的生命。


希望世间所有的人都能活出三生三世的深情与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