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代初期,我住的那个山村基本上还是一个相当闭塞的地方,虽然位处市区边缘。这里民风朴实,大多数村民都能发挥守望相助的精神,日子虽困苦,却也其乐融融。外公从唐山南来,在这个小村落建立自己的家园。他是个闲不住的人,在村口拥有一小片店铺,卖点香烟糖果汽水之类,有一定的生意。有天,他不知哪来的灵感,在店铺内敲敲打打,摆了几个书架。不久,一册册的“小人书”(连环图)就摆上书架。…他每个礼拜三都会到坡底去办货,带回一大堆的图书。我们帮忙把封面割开,粘贴在厚纸片上,用粗粗的针和粗线缝起来,就成了一册崭新的图书,可以摆上书架租售。那是我们最开心的时候,我们都是第一个读者。村民们对这书摊很感兴趣,只要外公一开摊,他们就会涌入店铺。地是泥地,有时下雨变得泞滑,顾客们都坐在矮凳上看书,一本书五分钱,也可以借回家看,价钱贵些。一般上,图书以数册或十几册为一套,都是连续故事。这些图书大多来自香港,也有中国的。开摊不久,外公的书摊声名远播,附近几个村子只有这间书摊。顾客越来越多,图书的数量也越来越多,整个店铺都是书。顾客当中,也有很多附近学校的学生,放学后老远跑来书摊看书。连村子里的“社阵”(社会主义阵线)的一些党员也是我们的熟客。要跟大家介绍的是《海外奇观》这本小人书,1964年由香港美丽美术社出版,售价为港币六角钱,76页。故事是说唐敖、林之洋、多九公三人乘船一路观览沿途风光,到了许多前所未闻的地方,碰见一些古古怪怪的人和事,也经历了一些惊险的事,对各地的奇风异俗都有介绍,令人大开眼界。比如他们来到大人国,见人人脚下都乘着各种颜色的云。这些云会随着心情和心态改变颜色,心地善良的人脚下乘的是五彩云,黑云表示其人心地恶毒。忽见街上的人纷纷闪避在路旁,让出大路,原来是一位大官员来巡视,但脚下却用綾布遮住。原来这官员怕人知道他心地不好,守刮民脂民膏以自肥,脚生黑云,所以用布遮羞……故事生动恢趣通俗,文字不多,每一页图配一二段文字,有点类似看图识字,对我们的文字吸收很有帮助,难 怪吸引那么多的小学生。不只是小学生,连大人都沉迷,特别是夜幕低垂,整个店铺都挤满了“爱书”之人。我的文学根底,大概跟这些连环图有很大关系。外公的书摊开了差不多10年,我也阅读了几千甚至上万册的小人书,直到山村毁于一场大火,才结束这个绚烂的图书梦。这是令人怀念的“黄金”岁月。
- 2022年07月23日
1960年代乡村情怀,外祖父的连环图书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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