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本来是我们一家非常期待的月份,除了飞到马来西亚参加待我像哥哥一样的表叔的婚礼,我和先生也计划首次带着21个月大的儿子独自出游,到新西兰展开14天的自驾游,与此同时,我的女佣则会回缅甸老家过年。
然而,过去几天我们一家却经历了一场“封城版逃亡之旅”。
3月14日前
一年前,我们就计划了在今年3月14日至3月17日到怡保参加表叔的婚礼。
去年8月左右,政府开始透露风声说大选会在今年举行,当时2020年3月14日更被传为大选的热门日期。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大选还没来,2019冠状病毒疾病(简称冠病19)就先来了,疫情席卷了全球。
心想这下大选应该会被病毒阻挡一下(虽然似乎没有),于是就买了机票按原计划与家人前往怡保出席婚礼。
当然在出发前,我们也担心冠病疫情期间去怡保会不会危险,毕竟带着一个21个月的儿子和女佣(她是家里唯一的经济支柱)。
可是表叔没有取消婚礼,他们一家又对我有养育之恩,再加上马来西亚当时疫情还不太严重(马国在13日晚上累计确诊病例是158起,相比下新加坡已有200起)。于是3月14日那天,我的一家和表叔一家(9人)如期坐飞机到怡保。
3月14日
抵达怡保当天,新西兰总理阿德恩宣布,从15日午夜开始,所有入境者都必须接受14天隔离,以防冠病疫情扩散。隔离令只会在16天后(31日)重新评估。当时新西兰只有六起确诊案例。
就这样,原计划在3月26日(11天后)启程到新西兰的行程全部泡汤。这也是一年前就已经计划好的,机票、住宿、租车、小孩繁琐累赘的行李等都已经准备就绪。
我们当晚连失望的时间都没,忙着取消这14天旅程已经预订好的一切服务。
3月15日
表叔婚礼当天。
我们全家一踏入婚礼现场,手机就弹出即时新闻:过去14天曾前往其他亚细安国家的旅客,不论国籍(包括新加坡公民、永久居民和其他长期准证持有者),入境新加坡后都将接获居家通知,须自我隔离14天。而且措施在16日晚上11时59分开始实施。
顿时晴天霹雳!还没看完新闻就开始慌了,立刻想到居家隔离的诸多不便,以及女佣无法回缅甸过年的那份失望!
隔离对大人来说还可忍耐,毕竟我们从2月7日全岛进入橙色警戒后就已经开始在家办公,甚少出街的我早已习惯这种新的工作模式。
然而21个月大的儿子却习惯了每天到楼下游乐场玩耍,如今要好动的他乖乖待在家两周,就如同一种折磨,他闹起来的话,比冠病还让人头疼。
而女佣也计划在21日(7天后)回缅甸庆祝新年以及为亡母办追悼会。出发怡保前她已经兴奋地打包好行李,为家人购买礼物以及订购了带家人出游的车票等安排。当下在想:
我应该怎样把这个坏消息告诉她,如何才能让她的失望度减至最低?
我们和表叔一家在怀着满腔惆怅下办完了婚礼。
回酒店后细读新闻后,发现通过陆路和海路从马来西亚入境狮城的新马两地国人,不受新措施影响,那么说就只有女佣需要被隔离14天。
于是我和先生连夜想办法如何赶在居家隔离措施生效前回国,当时已经是晚上10点了。
Plan 1:买机票赶在16日晚上11时59分前从怡保直飞新加坡。查机票时却发现已全售罄,除非从疫情较严重的槟城或更远的菲律宾马尼拉转机。
Plan 2:立即租一辆汽车从怡保开8小时回新山,再从新山坐车回新加坡。但又想到好动的儿子、晕车的女佣能忍受这一路的折腾吗?(基于此,我们直接把坐长途巴士的方法给排除了)
Plan 3:买从怡保飞往新山的飞机票,再坐霸王车进新加坡,但这就意味着破财消灾,而且比Plan 2在时间上更短。
衡量了当中的利与弊后,我们最后选择了Plan 3。花了近300新元买了机票从怡保飞新山,再花100新元租了霸王车进新加坡,17日启程。起码这样,能缩短车程,小孩、先生和我不需要履行强制性14天居家通知。
就在这时,我们又看到另一条即时新闻:雇主和雇佣中介安排外籍女佣入境新加坡之前,必须获得人力部批准。
于是我们又上网申请了这个批准,所幸人力部的效率相当高,在19个小时内就批准了。
女佣是因为我们才踏上这次的怡保之旅。为了安抚她,心存内疚的我们向她承诺,等疫情好转之后,我们会让她放一个月的有薪假期回国,同时也会支付她的损失(预定好的车票和亡母追悼会相关费用等),以及把她打包好的全部行李邮寄回家。
3月16日
真的是迟走一天就变数更多。
我们还未从“如何避免被居家隔离”的惊魂中醒过来,当晚10点又传来重磅坏消息:马国宣布将于18日起限制人员出入镜,“锁国”至3月底,所有外国人不得入境,马国人不得出境,返国的马国人必须自我隔离14天。
我们再次晴天霹雳!
这将意味着,当我们在17日越过长堤回返新加坡时,也将是马国人赶在“锁国”之前涌进新加坡的最后机会,关卡铁定会大塞车!
而我们预定的霸王车并没有提供婴儿安全座椅的服务,好动的儿子在车里怎么熬啊?当时马国的霸王车供不应求,根本没法再找到另一辆霸王车。
当下不禁想,是不是应该“按兵不动”,按原定计划在隔天乘坐1小时的飞机回新加坡,一家人居家隔离?
3月17日
最后和家人商量后,决定赌一把,在车里与好动儿子大战几小时,就能换回他和我们的14天自由,还是比较划算。
于是我们踏上了“不知需要多长时间才会结束”的返程之旅。中午12点40分从怡保搭飞机出发到新山。
这趟飞机异常满座,原来很多人和红蚂蚁有着一样的“赶路”想法。另一边厢,表叔的部分家人依旧按原计划从怡保坐飞机回返新加坡。他们说,飞机上包括他们7人,一共才15人。原来很多人和红蚂蚁一样“弃飞”新加坡。
下午2点15分我们抵达新山机场,一家人坐上了霸王车后,直奔大士关卡。
司机大哥说,奇怪啊,大士关卡没怎么塞车,应该一个小时就能到,兀兰关卡塞到爆!
司机大哥的这一番话给了我们一颗定心丸。
果然是老司机,我们真的在下午4点前就已经到达新加坡的大士关卡,呼……顿时松了一口气,有点小确幸,但随即又冒出新的烦恼。
三个官员给了我们三个不一样的“指令”
新加坡关卡的官员让我们在车内等着,说有人会带我们(父母)和女佣去办公室,但没说明原因。
当时我心里是有数的,认为这应该是和女佣有关,于是就告诉对方我已经得到了新加坡人力部批准女佣入境的申请。
结果对方只说了一句“你进去办公室再告诉他们吧”。
我们等了大概20分钟后,警员就让我们整车人下车,包括只管载送我们的司机,以及我的儿子,一同进去一个房间内。
进去后,他们就让我们一直空等。当时我还是一头雾水,后来听着关卡人员和其他被叫去房间内的人讲话,才知道这个房间里的人都是需要被隔离的。
虽然不代表大家都被感染了,但在当局的字典里,房间内的人绝对是“有潜在风险的”,因而才需要被隔离。
我看着房内摆着的椅子,它们之间的距离基本上是挨着的。不是说好了,要减少社交接触(social distancing)吗?不是说至少要有一米以上的距离才安全吗?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想找一个安全的地方站,但我没找到。
房间内当时有好几个小孩子,他们都还在“坐不住”或“站不住”的年龄,跑来跑去、爬上爬下摸了一张又一张的椅子,呆在这里超过半小时,如果有细菌,早就被感染了。这当中当然包括我的儿子,我只好追着他,不时给他消毒。
就在此时,终于有人沉不住气了,他们一家五口再加一名女佣,走向前问官员:“我们可以回到车上等吗?再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
出乎意料之外,官员回说:“可以啊,你让女佣留下来等就好了。”
我当下傻眼了,那一开始为何让我们一家大小进入这个“有风险”的房间?不过因为担心女佣不知道如何应付,我没离开。
我们等了大概一小时,官员让女佣签了一份居家隔离的“确认信”,再发给了她一份居家隔离须知 (之前上网向人力部批准申请时也发了一份),整个过程不到5分钟。
我不知道为何我、先生、儿子以及司机当时都需要在场,他们完全没有问我们任何问题。
让我非常纳闷的是,我们一家和女佣去了同一段旅程,如果女佣有潜在风险需要被居家隔离,那我们为何不需要?虽然我能理解政府可能要“一刀切”,不想浪费人力物力去“区分”哪些帮佣是自行从家乡返回,哪些是跟着雇主出游。
傍晚6点我们终于回到家了!
48小时内,三个国家的边境管制突然升级,打乱了我们一年前就筹备好的行程。属于乐观派的我,选择认为这疯狂的几天是“人生的一个挑战”。这段经历是可以讲一辈子的故事,我们也终于安全地返回安乐窝。
回家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