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工:(敲敲门)Uncle,你一个人住吗?Uncle:不是啦,我有成千上万名叫小强的朋友跟我一起住。
第二句是最近走访代号为“蟑螂王国”的垃圾屋的义工们内心的独白。
有密集恐惧症、小强恐惧症和鼠类恐惧症的蚁粉,建议你们别再读下去了,免得心脏承受不住即将看到视频。
上个月新加坡发生垃圾屋腐尸案,68岁的年长男子被发现死在垃圾屋中,直至尸体发出臭味才被发现。查案人员到场时,必须先清理出10大箱垃圾才能搬出遗体。这起案件引起本地对“垃圾屋”课题的热议。
过去两个周末,本地中英文媒体分别跟随“让希望活下去”(Keeping Hope Alive,简称KHA)的义工们现场清理垃圾屋,并将过程拍摄剪辑成视频,颇让人大开眼界。
“米老鼠屋”的小住户经常出来咬女住户
“米老鼠屋”是振瑞路的一间一房式租赁组屋。梁苏萍女士(80岁,译音)过去10年都住在里头。
据《海峡时报》报道,梁苏萍女士曾经是职业裁缝师,屋内囤积了大量杂物,包括一袋袋CD旧唱片、一袋袋塞着樟脑丸的全新布料、一罐罐早已过期的酱菜罐头、无数张未中奖的彩票单据,全塞在抽屉里、手提包里或者扔在地上。
梁苏萍女士的住家已变成恐怖的“鼠窝”。(海峡时报)总之,屋内就是一团乱难以行走,而且还有非常非常多的老鼠搬进去同住,梁女士睡觉时就出来咬她。
患有风湿病的梁女士因双腿无力,近年来都无法打扫房子。疏于清理的房子就这样年复一年沦为垃圾屋。30名义工在10月13日,花了3个多小时,让屋内焕然一新。(看了之前之后有种被治愈的感觉)
看到整洁的房屋,梁女士说:
“我很高兴。以前好像住在垃圾桶里,老鼠咬我,叽里咕噜,现在弄到好像一个Bungalow(洋房),很美,好像换了一个新的家。真的很好,很谢谢你们大家。”
梁女士看着干净整洁的家,感到很高兴。(海峡时报)义工们在“蟑螂王国”上演“螂人大战”
与“蟑螂王国”子民共处一室的是一名七旬拾荒老人。
据《联合晚报》报道,“让希望活下去”的50名义工,本月20日上午7时到美芝路的租赁组屋帮这名老人清理他的垃圾屋。
义工们一进到屋里立即发现情况不对劲。地上、家具、冰箱、水桶,甚至是洗衣机里都全是蟑螂和蟑螂蛋。
“让希望活下去”创办人潘迎芬告诉《联合晚报》:
“一个小角落就藏有上百只蟑螂,我们全都吓坏了。许多水桶里头都是蟑螂蛋,就连坏了的洗衣机一打开里面都是蟑螂,最后我们只好把整架洗衣机丢了。”
义工们苦中作乐,将这段“螂人大战”配上节奏感十足的踢踏舞音乐,剪辑成一段让人忍俊不已又画面恐怖的9分钟视频,虽隔着屏幕仍觉得浑身不舒服。义工们称这间屋子为“蟑螂王国”绝对没有夸张。(再次警告,观看以下视频需要绝对勇气)
本地网民将潘迎芬(Fion Phua)誉为“新加坡版收纳达人Marie Kondo”。Marie Kondo是近年来享誉全球的日本收纳达人近藤麻理惠。
潘迎芬(左一)在“蟑螂王国”屋内指挥义工作战。(KHA面簿)过去30年,潘迎芬每个星期天都会带领义工团走访全岛的一房式和二房式租赁组屋区,挨家挨户寻找垃圾屋,帮住户清理房子,同时派送食物或赠送必需品给住户们。一个地点一年内会走访两三次。
潘迎芬在《海峡时报》的视频中分享了清理垃圾屋的四大步骤:
第一步:把东西全部搬出屋子;第二步:将东西分门别类;第三步:帮助住户断、舍、离;第四步:将留下来的东西搬回屋里,在不影响住户生活方式的前提下,清出一条“生路”。 “蟑螂王国”屋清理前(右)和之后(左)对比。(视频截图)最大难关:断、舍、离
清理过程最具挑战的无疑就是“断、舍、离”。对此,潘迎芬凭借30多年的经验总结出三大心得。
心得一:先将那些非常陈旧、从未拆封没用过、无法使用或已经坏掉、以及那些积累了厚厚灰尘、和长满虫子的东西全部丢掉;心得二:将东西清理完后,必须确保住户熟悉的基本生活方式(如洗澡、煮水、煮饭、睡觉、上厕所等)能正常进行。马桶抽水设备故障了就帮住户维修,洗手盆水龙头坏了就帮对方修补。心得三:这个也是最重要的心得。想保留什么东西,一定要由年长住户自己决定,义工们会一件一件征求老人家的意见。“当我们为老人家清理房子时,我们不会帮他们决定什么东西该丢,什么不该丢。我们首先必须先了解他们的日常习惯与生活方式,才能建议他们哪些东西应该物尽其用,哪些真的已经无法用,日后也用不上。
(老人家)已经七八十岁了,有些在五六十岁时,就已经体弱多病。但不管他们的身体有多虚弱,他们的意志依然很强势,始终坚信自己有一天能回到从前,做回曾经的那个自己。”
潘迎芬举例说,一名木匠会坚信,如果他将工具全部好好收藏起来,总有一天他还是能重操旧业当一名木匠。但现实却是,他已经卧病在床,身体状况根本不允许他那么做。
“这些囤积物当中,有些是收藏来怀旧的带有情感,有些是收藏来给自己希望的,有些是收藏来让梦想继续活在心中。我们要帮他们做的就是让他们意识到,哪些东西放在家里会有火患风险,会危害到老人家的健康,这就够了。”
银丝带执行董事傅秀珍早前受访时则告诉《联合早报》,断舍离的过程确实是最困难的。她曾经花四五个月时间,说服住户们清理屋子,他们在这个过程中还会“讨价还价”来拖延时间。
“他们会要求这次先清理这个角落,下次再清理那个角落,但不要一次过清理完。对一些住户来说,那些东西就像是他们的‘命根子’。”
新加坡仁人家园总干事杨达明则说:
“某次我问住户能否丢掉某样东西,他直接反呛:‘丢?你有没有脑?’像这类性格较孤僻和固执的老人家,单靠义工微薄之力,难以解决问题,需要市镇会、社工和心理医生的多方配合。”
潘迎芬早前也向《联合早报》坦言,垃圾屋清理干净后,过了一段时间很可能会“打回原形”。如果住户故态复萌,又再堆积杂物,她不会再回去帮忙清理,因为这会养成住户的依赖性。
“我们不能指望住户马上改变囤积的习惯。我们能做的只是教他们如何规划和存放,让他们知道其实屋子可以很整洁。万一发生意外,救援人员也不用花几小时才把他们救出来。”
“一些住户的自尊心比较强,不想被视为‘有需要的人’。义工不能抱着‘我来帮你’的心态,而应该说‘谢谢你给我学习的机会,让我成为品德更好的人’。当住户觉得你有求于他,他们一般都不会拒绝。”
新加坡每50人就有一人可能患上“囤积癖”
虽然本地没有数据显示有多少间垃圾屋,但根据心理卫生学院2010年针对6000人进行的一项调查显示,每50名新加坡人当中,就有一人会在一生中展现出“囤积癖”的行径,而且任何年龄都可能患上囤积癖。
发生“腐尸案”的勿洛北1道第519座组屋垃圾屋现场。(联合晚报)
与媒体分享上述数据的心理卫生学院专科顾问医生吴麟杰告诉《联合早报》,垃圾屋住户的囤积行为其实就是一种心理疾病(“囤积癖”)。他建议这些垃圾住户的亲友邻居们,不要把他们视为“疯子”,而是应给予适当支持和鼓励,因为这些垃圾住户在清理囤积物时,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
“囤积癖患者可分为两大类,一类患有心理疾病,例如精神分裂症患者可能认为有一把声音在叫他收集(自己不想要的)东西;强迫症患者则可能无法判断哪些物品应该丢弃或保留。
另一类没有心理疾病,只因曾经遭受巨大压力或者曾经失去某些东西,试图通过囤积物品来填补内心的情感空洞。也有一些长辈因经历过艰辛,觉得不能随便浪费,所以不舍得丢弃‘还能用’的东西。目前没有专治囤积癖的药物,如果囤积癖是由心理疾病造成,应劝患者尽早接受治疗。有效控制心理疾病,囤积癖也会随之改善。”
吴麟杰医生也补充说,这些囤积物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囤积癖患者“辉煌过去”的一种延伸,能帮助他们维护个人形象与自尊心。
“举个例子,一名退休电工可能会开始收集破烂的烤面包机或者电视机,口口声声说他会将这些电器修复好,这样就能重新使用或者出售。但其实他可能已经没有技术再继续维修(这些)电器,也根本没时间去修复它们。”
政府不管吗?
当然管。
为解决垃圾屋问题,国家发展部在2014年就组成跨部门行动小组来管理。参与部门包括卫生部、社会及家庭发展部、建屋发展局、警方、民防部队、国家环境局和人民协会等。心理卫生学院在必要时也会参与其中。
这个行动小组会与社区志愿福利团体合作,找出堆积杂物的住户,帮他们清理住家,必要时送他们去看医生。“让希望活下去”志愿组织是民间发起的,不隶属于该行动小组。可见,政府的手再长,也还是有伸不到的地方,否则哪还需要这些民间志愿团体?
有网民建议有关当局应该每半年就全面走访所有的租赁组屋单位,让垃圾屋问题不至于失控。上述那些垃圾屋不是第一间,也绝不会是最后一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