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数已经开始,东陵福共31座组屋,以及附近的熟食中心、巴刹,还有54家商店及饮食店估计一年内就会开始拆除。
东陵福巴刹和部分商店虽然可留守至2024年,但随着近3500户居民的迁出,你我认识的东陵福今后只待成追忆,承载街坊数十年回忆和感情的小邻里或许再也感受不到人与人之间的紧密牵绊。
本期一起重游本地历史最悠久的组屋区之一——东陵福,看看坚持留到最后的店家的诚挚勤恳,也听听心系东陵福的居民和非居民分享这个街区的美好日常。
明知留不住却放不下,深信回不去却舍不得,继续留守和帮衬即将画上句点的东陵福,会不会就是时代变迁下我们唯一可以体现的浪漫?
记拆建前的东陵福
无论平日或周末,夜幕笼罩下的东陵福总有几处明亮,以及让夜归人和夜猫子感觉自在的角落。
凌晨4点多,夜幕笼罩下的东陵福(Tanglin Halt)有几处明亮,像24小时营业的咖喱卜店Richie's有两三组客人,静悄悄的联邦通道熟食中心有人趴在桌上休息,还有快要忙起来的东陵福巴刹,远近驰名的“唯一辣沙”和传统正宗面煎糕档口都已亮起招牌灯。师傅们长年累月用巧手和辛劳点燃了街区的生活温度,打造了在地特色,也吸引了念旧和眷恋美味的顾客,甚至不惜从其他邻里远道而来。
24小时营业的咖喱卜店,让街坊随时都能有个歇脚解馋的地方。
天亮前的东陵福少了熙攘,安静的氛围让人更能深刻体会,像东陵福这样一个邻里或许一去难返。
住在实龙岗的蔡嫣钻(25岁)一夜没睡,3点多就摸黑来到东陵福巴刹,和男友一起享用新鲜出锅的花生面煎糕,这已是她好几年来的周末习惯。“因为这个面煎糕好吃啊,这样的味道别的地方吃不到了。迟一点来要排队排很久,而且可能会卖完。”
蔡嫣钻目前帮忙父母亲经营本地硕果仅存、仍在店屋内炒咖啡豆的“好的机制㗝呸粉厂”。被美食引来东陵福的她认为这个街区应该被保留,但传统美味只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是,“这里是‘老人区’,很多年长者在这里生活和工作,如果没有这个地方,他们何去何从?继续留在熟悉的环境对他们有益。”
东陵福建于1960年和1967年之间,是我国首个卫星镇——女皇镇的五个邻里之一,最早一批居民在1962年迁入。区名Tanglin Halt的由来是本地少有与山和火车有关的,颇有几分诗意。Tanglin意指附近的小山丘,当时人称大东岭(闽南语/Tua Tang Leng);加上Halt(停顿)则是因为马来亚铁路早年在东陵福路和东陵福弄(Tanglin Halt Close)的交界处有个火车停靠站。别说是住在火车道旁的居民,只要曾来这里探访亲友的,应该都忘不了轰隆隆的火车声和鸣笛,还有从住家窗户探出头就能看得见的火车,耳边或许还会响起长辈的千叮万嘱,无论如何都不能跑到铁道上玩。
东陵福建于1960和1967年之间,是我国首个卫星镇——女皇镇的五个邻里之一,最早一批居民在1962年迁入。
随着铁道在2011年拆除,火车既看不见也听不到了,铁道变成健行和脚踏车路径,留得住的留不住的,或许早就有了答案。
铁道拆除后,曾经住在火车轨道旁的居民,现在看到的是供健行和骑脚踏车的路径。
难以重建的是情感
2014年6月,政府宣布东陵福路和联邦通道组屋总计31座3480个单位会被纳入选择性整体重建计划(SERS),这是建屋局历来最大规模的SERS之一。31座组屋包括东陵福路第24座至38座、第40至45座,以及联邦通道(Commonwealth Drive)第55至56座、58座至60座,以及62座至66座,组屋屋龄均超50年。安置受影响居民的新组屋靠近女皇镇地铁站,当时预计在2019至2020年间竣工,但根据建屋局网站最新资料,会在今年第三季完工,或许是冠病疫情影响了进度。
东陵福路和联邦通道总计31座组屋的3480个单位被纳入选择性整体重建计划(SERS),这是建屋局历来最大规模的SERS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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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RS影响的不只是组屋居民,还有东陵福路和联邦通道一带的巴刹、熟食中心、50家店铺和四家餐室,将分成两批拆除。第一批包括第1A,2A,3A座的熟食中心及周围的店铺,数名摊贩说还未有明确搬迁日期,但估计一年内就会离开东陵福。位于东陵福路第48A座,附有小贩中心的湿巴刹及巴刹附近的店铺属于第二批,租约会在2024年到期。建屋局在2014年接受《联合早报》询问时透露,这些建筑拆除后,原有土地将用于发展住宅和商业项目,但最终规划有待确定。
第1A,2A,3A座的熟食中心,到了午餐时间还是有不少上班族前来光顾。
很多事物都是即将消逝前才会得到关注,东陵福也因为搬迁的死线逼近而吸引更多国人前往用餐、探索。陈庆昌(38岁)住在附近的荷兰弄(Holland Close),小时候常和家人到东陵福吃东西,直至升上中学,同学朋友的聚餐多了,对于东陵福的认识仅剩回忆。但听闻东陵福的熟食中心和商店即将重建,他最近开始重游旧地。
“我以前不觉得东陵福特别与众不同,但随着时间流逝,还有老区一个个被拆除,就发现要找到像东陵福这样一个邻里,真的非常困难。东陵福让人回到一个没有这么商业化的时代,小贩中心还能找到古早味的海南式西餐。每个街区都是时代的产物,捕捉了最初发展时的时代精神。我会想念东陵福的古雅和质朴。”
另一种黑白屋——别有特色的双层店屋已成为东陵福的地标性建筑之一。
活跃于东陵福和女皇镇的民间组织“我的社区”(My Community)在东陵福设立了免费展馆“我爱女皇镇生活馆”,创办人之一郭俐勇指出,每个邻里都有自己的特色,东陵福的难得不仅在于极富历史意义的建筑,例如“十楼厝”、新加坡改良信托局建造的低层组屋,印度庙宇曼尼哇拉庙(Sri Muneeswaran),以及以帐篷为设计灵感的蓝顶天主教圣体堂(Church of the Blessed Sacrament);也不只是因为聚集了各种可能被淘汰的传统行业如杂货店、西菓店和中药店。外人未必看得到的是东陵福的社区空间都是街坊有份共同创造,无法切身感受到的是街坊多年来用日常堆砌的情感牵绊。
在政治人物未把“甘榜精神”一词挂在嘴边之前,东陵福的居民早把守望相助诠释为理所当然。
郭俐勇说:“感情需要时间培养,现在很多居民年纪大了,包括独居年长者,他们非常依赖在东陵福的社交网络,搬到新组屋区后,他们未必有精力重新认识左邻右舍或熟悉新环境,结果就是搬家之后可能整天留在家里,就像东陵福上一次的SERS。”他指的是2008年宣布的SERS,当时受影响的是联邦通道的七座“十楼厝”,即第74座至第80座组屋。
“要拆掉一个地方非常容易,但毁于一旦的感情和社交空间却不是这么容易可以重建的。”
东陵福路第48A座的湿巴刹,附近店铺的租约会在2024年到期。
灌注生活热情的东陵福老店
随着不少居民搬离,一些陪伴东陵福成长的店铺也停止营业。不过,东陵福并不像近期一些媒体报道形容的那么冷清,不少店铺继续留守,生活气息依旧浓郁,甚至比一些新镇的小店热闹。早前网媒错误报道引发许多顾客的关心,以为连湿巴刹和附近商店都会在今年消失,有店家甚至因为厌倦了陌生人的询问,向好奇的顾客脱口而出:“没有要搬啦,你听谁说的?”不过也有店家特地张贴告示,提醒民众,一些店铺会继续营业至2024年3月。
数十年来伴随许多街坊的源金餐室,拆迁之前继续为顾客提供熟悉的味道。
与老板们闲聊,往往能感受到他们将生活的热情都灌注于此,店铺因此被赋予独有的温度和个性。难得的是,一些老板也在努力思考延续生意的方式,期待重现昔日情怀。
过去七年来,即东陵福证实被纳入SERS之后,媒体不时聚焦这个小街区,许多街坊的故事传开来,不熟悉东陵福的人也可能耳熟能详,例如东陵福的“钥匙管理员”李苏女,客厅柜子数十年来寄放了左邻右舍的住家钥匙;一班老友当了多年邻居,计划搬到同一座新组屋重续前缘;有盖走廊摆了椅子,方便大家茶余饭后随性相聚;街坊给自己的植物浇水也会顺便照顾邻居的花草;明氏药房结业,街坊相聚欢送老医生,场面感人;发廊中间摆了桌椅,安哥安娣不是去理发,而是坐下来聊天。
反之,许多较新的组屋区大部分居民终日关上门户,可能连隔壁邻居正面走来都不会点头打招呼。住家附近或有邻里商店,却因高租金频频易手,来不及熟络就已搬迁。冷气商场的店铺较为固定,但一般都是连锁店,必须遵守官方经营守则,人情味难寻。对比之下,更能体会东陵福街坊自然而然培养的情感,在岁月里闪闪发光。
“舍得吗?当然不舍得啊。但有什么办法呢?”这是记者过去一个月数次与不同街坊闲聊时最常听到的异口同声。是因为生长在小红点的我们早已习惯小人物在国家政策面前只能自己处理自己的无力感?是因为SERS的官方报道常用上“获选”一词,仿佛居民对于“重建”只能求之不得,拆迁在99年屋契面前成为一种幸运?何况改造计划一宣布,受影响组屋的价格往往“更上一层楼”。没有卖出组屋的一些街坊坦言尽管不舍,也知道必须庆幸至少现在的SERS配套仍有“福利”。
根据《联合早报》2014年的报道,受影响的东陵福屋主能获得一笔以市价估算的赔偿金、搬迁援助金,还能以津贴价格选购指定的替代组屋,或优先申购其他预购组屋或剩余单位。受影响的商铺租户如在其他地方成功标下另一个建屋局商铺,将获10%租金折扣。此外,如在1999年3月4日前标到东陵福的商铺,或在1999年6月1日前通过租约转让租下商铺,可获得六万元补助金;由新加坡公民经营的中小企业可获三万元搬迁援助金。
有人欢喜可以重新开始,也有人愁于有苦难言,何况许多事情难以用数字或金钱衡量。早前有杂货店老板接受媒体访问时真情流露:“若把感情算在内,多少补偿金都不够。”
福安面包西菓店
Blk 46-3 Commonwealth Dr #01-392
营业时间:上午7时至晚上8时,休周六
电话:64746483
李武凇师傅手机:93860412
福安面包西菓店的李武凇师傅,从1986年开始为街坊提供他亲手烘焙的面包与糕饼。数十年如一日,店里收银机已用了35年。
面包与糕饼师傅李武凇(69岁)是个冷面笑匠,前后和他聊了三四次,每次都有让人忍俊不禁的时刻。某次有顾客问:这是麦片面包吗?他想都没想就答:“是麦片啊,我‘麦骗’你。(福建话,我不骗你)”
这店铺原为李武凇的大姨经营的杂货店,1986年变身西菓店,店里的装潢和收银机从那时沿用至今,没有刻意保留却凝固了岁月的痕迹,从外观到摆设,从柜子上的面包糕点及价格,全是名副其实的“古早”。
李武凇14岁开始打工,当过杂货店帮手和短程巴士司机,结婚后朋友传授做面包和糕饼手艺,一做35年,养大三个孩子。现在,他依旧每天凌晨4点多起身,在店里一个人包办尖头面包(包括大、中、小三款)、小巧的卡士达泡芙、货真价实的牛油蛋糕,以及不会过于甜腻的奶油蛋糕等多种传统西点的制作,偶尔还会做凤梨挞和角仔,每天工作15个小时,数十年如一日。
李武凇师傅说,面包西菓店里的拱形窗,是许多人到店里都会拍下的。
小巧的卡士达泡芙,看起来吃起来都是小时候的味道。
第一次和第二次问李师傅在店铺拆迁后有何打算,他想都不想就说:“不做了,别的地方租金很高,做不来。”目前不到3000元的月租,可想而知只能成为未来的奢望;就算有,地点或其他条件肯定欠佳。他以地铁站附近的面包店为例说明,地点好但店租贵,数年来不停易手,“除非是大集团,否则很难撑下去。我们这种手工生意,如果一天两天没有生意该怎么办?”
不做了,就是原本就不多的传统西菓店又少了一家,回忆中的味道更难有机会重温。记者明知故问“舍得吗?”李武凇平淡回答:“这里的顾客当然舍不得,但是放不开也要接受。总之我会做到没有办法做为止。”
李武凇每天凌晨4点多起身,一个人包办尖头面包、卡士达泡芙、牛油蛋糕、奶油蛋糕等多种传统西点的制作。
李师傅熟练地揉搓尖头面包的面团,忽然聊起河粉。“有些东西就是这样,以后就不会有了。像70年代的河粉,不用加什么配料就很香,但老师傅退休后,年轻的就只懂得把河粉炒熟,所以那个味道现在只可以回味,再也吃不到了。”
美味确实难以忘怀,但就算别人做得出一模一样的味道,终究还是有差异。最难复制的或许是李师傅的贴心,行动不便的安娣坐着代步工具来买面包,可以直接停在店外走道,李师傅会把面包拿到她面前;在附近经营华强洋服的钟雪芳常买一包四小个的圆面包当早餐,李师傅会贴心地给她预留,以免卖完她吃不到;不同种族背景的顾客前来光顾,李师傅还能以不用语言流利地跟他们交流。这些对他而言或许是理所当然,但有多少店家能做到?
拍摄当天是第三次与李师傅交谈,他看到记者就问:“报道里头可以放我的手机号码吗?”原来他萌生继续烘焙的念头,意即就算店铺得拆,福安面包西菓店必须关掉,他还是想继续服务顾客。
“顾客如果想吃我做的蛋糕或面包,以后可以直接打电话,我可能可以继续接订单。”
店铺被拆,个人或许没有话语权,但有心人仍在,有些美味和情怀,或许不会这么快消逝。
宏安药行
Blk 48 Tanglin Halt Rd #01-335
营业时间:星期一至六,上午7时半至傍晚6时;星期天及公共假期,上午7时半至下午12时半
电话:64741112
“终于来了。”这是七年前知悉店铺被纳入SERS后,中医师徐锦文(52岁)的第一个反应。“毕竟这个区旧了,说要被纳入SERS也传很久了,所以是意料中事。不过如果迟个10年或许更好,到时我更接近退休年龄,现在有点卡在中间。”
1964年开始在东陵福营业的宏安药行,租约将在2024年到期。
宏安药行1964年开始在东陵福营业,徐锦文从小就在店里帮进帮出,看着爸爸招呼客人,现在的顾客之中包括50多年来看着他长大的老街坊。“这里不像坡底,我们做的都是熟客,所以要搬迁也要尽量在附近找地方。”
他希望接下来还是可以租下建屋局的店铺,但即便七年前就开始找铺头,一直到现在仍无着落。他仔细分析,店面要考虑地点、租金和风水,但在杜生一带看了数个选择,始终无法找到符合要求的地方。新旧组屋区邻里的设计大不同,到较新的组屋区去可以明显感觉到氛围的不同,何况是心思缜密的经商者。
徐锦文从小就在爸爸开的宏安药行帮忙,当务之急是找到适合的新地点。
徐锦文强调,传统中药行是小生意,在东陵福经营多年讲求的是信用。“这里的顾客不会进来拿了东西然后就付钱离开,很多时候就算只是买一件东西,也会有很多问题,所以会有交流,会你问我答。”
比起纯粹的交易,传统中药行的经营方式绝对更费时费心。但对徐锦文而言,多年来已经习惯了这个环境,更费神的或许是时代变迁下必须急着改变。“新地方可能要朝九晚九,不像现在这样,每天打烊后还来得及和家人一起吃饭。我有朋友在商场做生意,我吃了饭过去找他,他甚至还没准备打烊。没意思啊,这样没有quality of life(生活品质)。”
现在做一天是一天,所幸宏安药行属于第二阶段的拆迁,租约到2024年才到期。根据徐锦文观察,媒体从去年开始推出不少东陵福的报道,结果吸引不少国人前来走动。
“大部分人还是被美食吸引,所以主要是去巴刹和熟食中心。我们的生意倒没有因此而旺起来,但有些人会进来问一些关于东陵福的事。2014年宣布纳入SERS之后,也有很多不同团体组织的人过来,开始对这里感兴趣。”
开始做线上销售
徐锦文目前除了处理店铺的日常事务及忙着找新地点,也在研究线上销售。他两三年前萌起开拓网店的念头,现在除了给宏安药行设立社媒专页,还透过网购平台虾皮(Shopee)售卖保健品,但选择尚少,他说会慢慢加入更多产品。
新旧街坊一样用心过日子
拆迁日期只会越来越靠近,但即便能够留在东陵福的日子一天一天减少,不少街坊继续用心经营生活。在东陵福长大的女生为母亲的裁缝店赋予新生,这个月内还会再度装修店面;新婚夫妻把握难得机会迁入旧轨道旁的“红白屋”,在新旧交替的邻里展开人生新阶段,感恩自己有幸参与东陵福的最后篇章。
徐锦文说:“线上销售没那么简单,除了营销,还要学习安排送货,感觉自己是IT经理,却没有IT知识。我也在做营销,却同样没有营销知识。何况一天24小时随时都可能有人发来私信,不尽快答复顾客的询问也不行。”
从传统实体店到经营网店,自己摸索少不了跌跌撞撞,但徐锦文明白线上销售是大势所趋,无可避免。他也明白诸如SERS的政策是为了国家发展,个人得失与利益只能摆一边。
他说:“东陵福第一阶段的搬迁原定今年,到底是什么时候也不清楚。要是到了2024年还是找不到适合的地点,最坏打算就是做到租约到期,接着看看会不会再延期吧。到时大部分居民都搬走了,我就单做仅存的几座组屋的生意,如果搬去新区,搞不好也就是只能做几座组屋的生意,那好像也差不多。在新加坡做生意,不够大就得变得更大,我们这种小店,或许迟早要淘汰。”
街坊请徐锦文看看自己带来的海产是否还可食用,徐锦文由始至终不慌不忙,耐心回应。
话语刚落,一名阿婆快步走进店里,递上装了貌似海产和药材的袋子,以同样快速的粤语请徐锦文看看里头的食材是否还能食用。“有人送我的,放很久了,你帮我看看还可以吃吗?”徐锦文小心翼翼地看了袋子里的东西,回复阿婆的询问:“都是好东西,而且还可以食用,不必担心,你要小心收好。”阿婆听了再三重复:“人家送的,真的放很久了。”徐锦文依旧不慌不忙,耐心回应。阿婆终于安心转身离开,“我要去洗头了,改天再来买药材,你再告诉我要和什么一起炖。好啦,拜拜,拜拜!”
徐锦文目送阿婆离开,店里恢复之前的平静。那句“拜拜”,不知道可否变成“再见”?期待可以再见。
“春秋”裁缝店后人开小食店
Richie's Puff & Cafe
Blk 47 Tanglin Halt Rd #01-325
营业时间:每周7天,每天24小时
电话:64725380
“新加坡竟然有家24小时的咖喱卜店?”
朋友听闻东陵福的Richie's Puff & Cafe(下称Richie's)每周开足7天,每天营业24小时,无不惊讶。何况这店不是开在夜生活活跃的地方,而是人口不太密集的邻里小街区。
东陵福的“春秋裁缝店”10年前变成24小时经营的咖喱卜店Richie's Puff & Cafe。
“我们希望给顾客提供便利,任何时间都可以来这里吃点东西,喝点饮料。开心的是生意一直以来都不错,而且天黑后光顾的客人不会比白天少。”创办人王慧君(49岁)说。
王慧君在东陵福长大,从没搬过家,现在仍住在店铺二楼,她的母亲就是街坊熟悉的“春秋老板娘”。王妈妈从1972年开始经营裁缝店“春秋”,店铺后来一分为二,一半由街坊Uncle Ah Cheong经营裁缝生意,直至三年前他去世为止,另一半则在2011年改为餐饮店。王慧君申请了咖喱卜品牌Richie's的特许经营权,希望父母不必太辛苦,也能通过小生意有个精神寄托。
“春秋裁缝店”之前一分为二,一边是餐饮店Richie's Puff & Cafe,另一边则是街坊的裁缝店。(受访者提供)
和其他24小时经营的餐饮店比较,Richie's食品的价格是租金合理的旧邻里才能找得到的街坊价:咖喱卜一个$1.50,两个$2.80,炸木薯和炸香蕉$1.20,茶和咖啡无论冷热都是$1.50。王慧君说:“这里是老区,价格不可以太高。附近住的都是街坊,晚上顾客如果太吵,我也会请他们调低声量,不能吵到邻居。”
“春秋裁缝店”之前一分为二,一边是餐饮店Richie's Puff & Cafe,另一边则是街坊的裁缝店。(受访者提供)
和其他24小时经营的餐饮店比较,Richie's食品的价格是租金合理的旧邻里才能找得到的街坊价:咖喱卜一个$1.50,两个$2.80,炸木薯和炸香蕉$1.20,茶和咖啡无论冷热都是$1.50。王慧君说:“这里是老区,价格不可以太高。附近住的都是街坊,晚上顾客如果太吵,我也会请他们调低声量,不能吵到邻居。”
父母亲去世后,王慧君接手管理小店,逐步改善服务,例如半年前开始送餐,下个月开始接受无现金付款。三年前刚装修过的店面这个月会再装修,“希望外面的座位可以弄得更舒适,让顾客更舒服。虽然一些居民搬走了,人潮有流失,但还是有不少顾客,其中包括年轻人,装修后希望可以让它旺起来。
东陵福处处都有王慧君的回忆,生活了数十年的地方有说不尽的牵绊。“这是很特别的地方,所有街坊邻居我们都很熟悉,但现在很多邻居搬走了,我也不知道怎么接受。Tanglin Halt的人都会舍不得,但也没办法。”
宣布SERS之后,王慧君一直在附近找新店面,最近终于确定会在杜生第94A座落户。新店租金较高,地方较大,她计划经营社区cafe,风格和现在的Richie's完全不同。“我会根据周遭环境再调整cafe风格,希望一样可以服务那里的街坊。”
新店要做,旧店也会继续投入心思。王慧君说:“根据租约,我们可以做到2024年3月底,反正还有三年,我们会做到最后。这一带的24小时选择不多,很开心看到这么多人喜欢这个地方。”
暂住东陵福感觉也幸福
保留与拆除之间隔了什么?和东陵福的街坊聊起,有人半打趣说:或许是一条马路,也可能是决策人的一个转念。
位于旧火车轨道旁由改良信托局建造的九栋三层楼“红白屋”不受东陵福的SERS影响,相隔数步之遥的组屋却不然。
不受东陵福SERS影响的九栋三层楼“红白屋”位于旧火车轨道旁,这些都是改良信托局(Singapore Improvement Trust,简称SIT)在1960年代兴建的组屋,也就是联邦通道第57座,第61座,以及第67至73座。过去一度变成学生宿舍,现在则是让等候新组屋的家庭暂时落户。
去年10月结婚的蒋先生(32岁)和太太(29岁)参与建屋局的育儿短期住屋计划(Parenthood Provisional Housing Scheme,简称PPHS),目前住在其中一栋“红白屋”里。两人第一次住在岛国西部,决定迁入完全不熟悉的邻里,只因为这是历史意义浓厚,而且即将消失的东陵福。
蒋太太说:“这个邻里古雅迷人,而且能够住在旧火车轨道旁,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住在这里的感觉或许就像以前的甘榜生活吧!东陵福有自己的节奏和步伐,我们已经爱上这个地方了。”
两人在Instagram设立了“A year in Tanglin Halt”,记录在东陵福开展的新婚生活。他们的预购组屋预计会在今年内完工,到时就得离开。蒋太太说:“东陵福在我们各自的故事里没有太长的历史,但东陵福对很多新加坡人来说是很重要的地方,很多亲友在这里长大,很多人也有亲戚朋友住在这里。能够参与东陵福最后的篇章,是我们的福气。”
采访侧记
比起文绉绉的“东陵福”,似乎还是Tanglin Halt这个名字比较亲切,毕竟街坊也都这么称呼。
过去一个月频去Tanglin Halt,渐渐发现让人流连忘返的绝对不只是美食和建筑。人情味浓郁的老店,人性化的硬件设计,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在天时地利人和的完美配合下找到最完美的诠释。比起其他老区,Tanglin Halt少了仕绅化(gentrification)的色彩,90年代或之前出生的国人来到这里,很难预防回忆来袭。
岛国的变化有时感觉比翻转prata还快,真心未必能留住永恒。在日本古都京都生活了三年,开始明白念旧需要练习,要建造一座不愿遗忘的记忆家园,却频频以旧换新,再努力也会把清晰都模糊了。事物和地方是老旧还是古雅,拆迁是往前走还是往后退?很多定义会否就在转念之间?失去Tanglin Halt,或许不只是失去建筑和美食 。
4月17日至12月31日,“我爱女皇镇生活馆”将展出一些东陵福居民最近拍下的对他们来说深具意义的人事物,摄影展免费开放。
开放时间:星期二至四,以及星期天(上午9时至傍晚6时);星期五及六(上午9时至晚上9时)。
记者:陈映蓁 摄影:龙国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