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是我的第一份工作,所以我没有任何基础去跟其他行业做比较。我的工资比人低,我也没想过这是不是故意的,因为大家都这样。”
当胡佩珊发觉自己怀孕以后,喜悦瞬间变成了忧虑。
这位新加坡航空公司 的前任乘务员(空中服务员)知道她必须离开,因为公司规定乘务员在怀孕满三个月后必须辞职。
她最终回到了工作岗位,过了没多久又怀上了,作为家中唯一经济支柱,丢工作实在让她承受不了。
因此她把孕肚藏起来,继续执飞了五个月。直到被一位乘客发现她大腹便便才辞职。
胡女士说:“那时很难过。我设法若无其事地过日子。”
新加坡航空在7月终止了这项存在了半个世纪的规定。西盟斯律师事务所合伙人陈思良,由于新加坡没有反歧视法律,这样的做法过去一直是合法的。
陈思良说:“这并不是说新航的政策毫无问题,(新加坡的雇佣指引)有说雇主必须实行公道的雇佣政策。”
陈先生补充说:“指引不具备法律效力,也没有订明违反指引有何惩处。企业遵守指引的唯一理由是(新加坡政府)人力部三令五申雇主必须这样做。”
“人力部掌握实权,有能力透过严厉审查雇佣操作和削减申请工作准证权利来制裁雇主。”
新航并未交代改变政策的理由,但这正值世界各地航空公司此前在新冠疫情期间大规模裁员过后,如今因人手短缺而顾此失彼之际。
新规则下,怀孕乘务员可以申请调职到其他部门最多九个月,在分娩后重新执飞。
新航表示:“迄今为止,申请了地勤职位的合资格乘务员都获编配了适合其专长的岗位。”
新航空姐半个世纪的枷锁
自新航半个世纪以前成立开始,女性在空勤人员中肩负着服务顾客的关键角色。
这家航空公司的乘务员被称为“新加坡女郎”,她们身穿纱笼卡峇雅制服,那是来自东南亚部分地区娘惹女性的传统服饰,法国女装设计师皮尔·巴尔曼据此设计了制服。
新入职员工须接受为期14周的培训,学习举止谈吐、备餐和应对紧急情况。
伊丽莎白·罗曾于1980年代在新航工作。她说,许多女性认为能担任此角色是莫大荣幸。
她说:“你决不能怀孕,没有人对此愤愤不平。大家都知道,为了事业,你必须牺牲家庭生活。”
“新加坡企业管理学院”的一篇报告称:“新航的商誉,以及由此带来的职业自豪感,让其招聘过程出现高度筛选。”
报告说:“每次招聘约有10%申请人成功受聘,并被送往培训,踏上成为新加坡女郎的第一步。”
2011年,入职新航不到两年的孔丽婷因为怀孕而离职。
虽然她认为为安全起见,怀孕的乘务员应该停止飞行,但她盼望当时能选择留在公司。
孔女士说:“我以为当我们找上这份工作的时候,大家心知肚明这份工作有它的限制,而且有个限期,就是当你怀孕的时候。”
“当你明知到结果会是这样,也就没任何空间给你觉得不开心。”
“性别歧视”
新加坡妇女行动及研究协会(AWARE)过去十多年一直对此提出异议。协会表示接到了被迫离职的机组人员投诉。
AWARE执行董事林淑美(Corinna Lim)对BBC说:“新航要求员工怀孕后辞职的行为绝不能接受。这是性别歧视。”
“即使这在某程度上是合法的,这样做还是明显地违反了新加坡既有保障妊娠法规当中,让母亲们追求事业,自力更生的精神。”
新航曾在2010年宣称,要求怀孕乘务员辞职,是因为“工作的体力需求意味着我们所有乘务员都得有良好体格,以执行职务”。
《海峡时报》当时引述新航的回应说:“作为一个负责任的雇主,我们不敢想象把怀孕乘务员和她们尚未出生的孩子置于险境。”
“我们的乘务员签订的是五年合同,而非长期受聘,女乘务员雇佣关系在怀孕三个月之后终止是基于上述原因。”
行业组织国际航空运输协会(IATA)表示,组织并无此方面政策建议,因为“这是个别企业的HR(人力资源)政策”。
香港的国泰航空员工“可选择转职带薪地勤工作,或申请无薪休假,直到法定产假开始为止”。
国泰航空表示:“休假结束之后,当空勤人员成功通过相关安全培训之后,便可重返飞行职务。有关政策已存在超过10年。”
林女士仍然对新航有关乘务员外表的规定忧虑不已。其中,有关身体质量指数(BMI)的规定幅度“或会进一步限制所有人——无论是否产后归来的母亲——的机会,只要她不能符合公司标准”。
新航回应称,该公司“对所有空勤人员(实施)相同的打扮标准”。
时移世易
2021年,新加坡总理李显龙称,该国计划将其职场歧视指引庄严地写进法律。
李显龙说:“哲学上,把指引写成法律兹事体大,表明我们不会容忍职场歧视行为。”
他还说将设立审裁处,仲裁涉及性别、国籍、年龄、种族、宗教与残疾的歧视问题。
陈律师说:“近年职场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迫使组织内彻底反省哪些政策能让人接受。”
“这很大程度上是人才争夺战的副产品,企业竞相吸引能者为其效力。”
胡佩珊目前在医药企业工作。她欢迎这些改变。
她说,因为怀孕,她错过了新航每任满五年发放的1.5万新加坡元(1.1万美元;7.73万元人民币)奖金。
胡女士说:“幸运的是我的父母与公公婆婆给我很大支持,没有的话可糟了。”
“新航可是国家航空公司,很应该支持有年幼孩子的女性。要是有更好的支援,我也许还会留在那里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