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丹
“日本经验”。
有业内人士指出,目前,中国的老龄化阶段相当于日本上世纪90年代中期的情况。未来,随着中国老龄化速度加快,到2050年前后,其程度可能赶上日本。
考虑到中、日两国同属东亚国家,两者在养老理念、文化价值观方面有着相似之处,日本在应对人口老龄化方面积累的经验(包括养老保障制度建设、老龄产业发展、养老服务推广、养老护理、人才培养等方面的经验)也一直为中国学者所研究借鉴。
图源:视觉中国
未来,中、日两国该如何继续完善养老保障制度?面对两国共同面临的问题,如养老护理人员缺口、外来人口引进等举措会否有效?4月14日,在中国(深圳)综合开发研究院和盘古智库联合主办的《中日老龄社会治理:前景与应对国际论坛》上,两国专家分别就养老严峻性、政策适配性等话题发表观点。
养老金缺口,怎么补?
中、日两国的老龄化有一个共同点:曾经的婴儿潮将使得未来老龄化程度愈演愈烈,养老金缺口将持续增大。
据日本国立社会保障与人口问题研究所研究部部长小岛克玖介绍,日本2021年的人口普查数据显示,该国65岁及以上老年人口达到3600万人,占总人口的28.6%。
日本经济产业研究所资深研究员北尾早雾则补充介绍,到2025年,日本二战后第一次婴儿潮出生的人口将超过75岁,成为超级老龄者。此外,2035至2040年,第二次婴儿潮出生的人口也将超过65岁。“今后10到20年,对日本来说是非常严峻的时期。”
与之相近,中国的老龄化也和曾经的三次婴儿潮有所关联。
有数据显示,1962年到1975年,我国有大约3.6亿人出生。这也就意味着,60年后,也就是2022年到2035年,这批出生于“第二次婴儿潮”的3.6亿人将加入老年大军。而刚刚公布的第七次人口普查数据显示,我国60岁以上人口已经超过了2.64亿人。
一方面,老年人数量在增加,寿命在延长,另一方面,新生儿出生率在走低,摆在中、日两国面前的相同困境是:养老金缺口将加大。
为了应对困境,从2022年4月起,日本政府把老年人最晚领取养老金的起始年龄从原本的70岁调高至75岁,如果选择提前领取,每月发放的金额会减少,反之则增加。按照最新规定,如果老人从75岁开始领退休金,金额将比65岁开始领取的老人增加84%。
对比看中国,据中国社会科学院养老与保障研究室主任林宝介绍,2014年以来,尽管中国在养老金改革方面下了很大力气,比如城乡居民、体制内人员和企业职工养老保险制度实现并轨,强调建立多层次、多支柱的养老金体系建设,但仍然受到人口老龄化的巨大冲击。
“再加上养老金制度设计本身存在一些问题,比如缴费最低年限只有15年,缴费标准按照平均工资的60%到300%,前者导致很多人缴满15年就不缴了,后者导致很多高收入者没有按照实际收入缴费。”林宝指出,从统计年鉴上看,2020年养老金收入已经低于支出,换言之,已经出现了年度资金缺口。
为了解决缺口问题,国家从顶层设计方面指出了方向:延迟退休、发展战略储备基金、提高基础养老金标准、发展多层次养老保险体系。此外,林宝认为,还能从制度衔接、收支侧改革两方面有所改善。
根据林宝的构想,一方面,可以把城乡居民基础养老金改成国民养老金,或者公民养老金,和日本当前的举措类似。另一方面,针对缴费标准为60%到300%的情况,可以提高缴费区间,提高高收入者缴费义务。与此同时,在改革退休年龄时,可以趁机把精算公平考虑进去,改革待遇和缴费挂钩的关系,激励延迟退休。
财政承压,如何解?
随着中、日两国老龄化程度加深,政府财政承压的现实也日益凸显。
日本的社会保障体系究竟为老年人花了多少钱?小岛克玖介绍,针对老年人,日本除了有医疗保险,还有针对超高龄老人的医疗制度、遗孀养老金、残疾人养老金等等。此外,长期护理保险基本上也是针对65岁以上的老人提供服务。
2019年,日本社会保障支出额大约为123万亿日元。与此同时,日本厚生劳动省高级顾问、日本经济政策学会副会长驹村康平补充,预计到2025年,日本社会保障支出将达到125万亿日元,占本国GDP的24%左右。
而在日本社会保障支出中,大约50%用于养老金,约30%用于医疗,且老年人是主要受益人,“据说60%以上的医疗保险是老年人花费的”。某种程度上看,日本的社会保障制度是以老年人为中心的。
面对财政承压,政府该何去何从?在北尾早雾看来,最为重要的,是要考虑如何支撑社会发展,也就是通过增加资源推动社会劳动力方面的发展。
“在这一点上,尤其该关注的是日本女性就业的问题。”据北尾早雾介绍,在日本存在一种现象,参加工作的女性少,且即便女性参加工作,也不能得到和男性同样的工资待遇。
为此,北尾早雾通过研究指出,从目前来看,日本整体女性参与工作率在30%左右,如果想要养老金达到支出平衡,必须将女性工作参与率提高至66%到75%左右。
在中国,考虑到其老龄化的特殊情况,盘古智库老龄社会研究中心主任梁春晓认为,包括养老金在内的社会保障制度都是基于过去年轻人口结构设计的,未来我国所面临的核心任务,是如何让整个社会体系适应老龄社会。
为此,梁春晓建议,首先,要释放3亿老龄劳动力,提高全要素生产率,以此来应对年轻劳动力不足、经济增长乏力的情况。其次,要全要素、多支柱、阶梯式地应对养老金入不敷出的挑战。再次,要推行生育自由、生育平权和生育福利,应对少子化趋势这一严峻挑战。
引进外来劳工弥补护理人员缺口,可行吗?
养老护理人员短缺,是中、日两国老龄化进程中的又一共同点。
七普数据显示,中国60岁及以上人口占比为18.7%,据此估算,国内存在约720万个养老护工岗位缺口。
2013年开始,我国大中专院校陆续开设老年服务等专业,力图向行业输送年轻血液。但低薪、重负、矛盾难调……不少相关专业毕业生在完成三年课程后逃离了养老行业,更有甚者从未入行就毕业转行。
同样,在日本,如何解决人手不足、如何保障裁员也是围绕长期护理保险制度的常见话题。为了缓解人员短缺问题,日本一度从印度尼西亚、越南、菲律宾、缅甸等国引进护理人员。
引进外来人口,作用有多大?中国能否借鉴?
在日本产业经济研究所特任研究员殷婷看来,从提升服务数量的角度,引进外国劳动者是一种方式,但外国劳动人员提供的服务和本国人提供的服务会有很大差别,接受服务的老人也会对外国人有一种距离感。“如何弥补这种不同,是今后要考虑的问题。”
而日本京都大学社会学系主任、教授安里和晃则试图对整个引进制度进行分析。在安里和晃看来,目前,日本对于外来护理人员的引进制度非常复杂,除了使用合作的方式引进技师外,外来人员的身份标签还可能是研修生、学习特殊技能的人员、外来劳工,“这使得整个制度并不是很有效率”。
最终,日本形成了金字塔式的外国人劳动力提供体系:最上面的认证护理员,这些人成为长期护理制度的最高级人才,主要由日本人构成;中间层是接受了一定的培训、有一定技能的中层人员,一部分由国外人员来承担;最下层,也是人数最多的部分,则主要由外国人来承担。
此外,安里和晃还指出,从每个国家引进的劳动力,使用他们的渠道以及使用目的都是不同的。比如针对泰国的劳动力,日本政府一般不提供劳动保险,且主要用于家庭长期照护。而引进自新加坡、中国台湾的劳动力,主要用于以家庭为单位来照顾老人。
“日本的这种长期照护提供方式是否适合中国,得根据中国的实际情况进行分析,但日本经验值得借鉴的一个方法是,从家庭、社会、机构三方面进行配合,这才是最好的方法。”安里和晃补充说道。
(编辑:荀诗林 校对:颜京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