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一个月,常有国内的朋友问我,澳洲还能用抖音和微信吗?抖音是中文版的,只能在中国的应用商店里下载,最近一段时间成为特朗普“眼中钉”的是TikTok——抖音海外版,中文版和海外版是不“通”的,也就是说,我是不能用抖音关注TikTok用户的。而微信海外版叫WeChat,我手机里用的还是中文版,所以澳洲禁不禁,并不会影响到我的使用。PS:微信和WeChat可以互加好友。
继欧洲三大经济体——英法德表明不会封禁TikTok(抖音海外版)之后,美国另一盟友澳大利亚政府也表态了,“直到今天也没有证据表明,澳大利亚安全权益或澳大利亚公民的权益因这款应用受到损害。”但澳洲的情报机构将继续监控这款应用程序。作为“五眼联盟”之一的澳大利亚,这次的决定很微妙,但也是目前经济内外交困下情理之中的选择。
我应《凤凰周刊》之邀,写了这篇报道,现在搬运到自己的公号上,有兴趣的同学可以读一读。
莫里森政府为何选择不封禁?
在印度、美国先后对TikTok发布封禁令前,在澳大利亚主流媒体上,除了今年年初澳大利亚政府要求国防设备上禁止使用TikTok,几乎找不到对于这一短视频应用的质疑之声。直到最近各大盟友对TikTok发起攻击,澳大利亚国内才出现讨伐之声。
和Facebook、Instagram等社交媒体一样,TikTok也会收集用户数据,比如位置、通讯录等信息。但TikTok的中国背景,让它与其他欧美科技公司显得“格格不入”,甚至成为了引发阴谋论的“原罪”。
澳大利亚广播公司直指“中国对其他民主国家公民的个人数据及本国公民的个人数据有着无法满足的欲望。不仅是对政治、金融,甚至旅游信息、档案资料也不放过。”
“学院派”也加入到这场讨论中。澳洲知名中国问题学者克莱夫·汉密尔顿在接受采访时也表示,中国政府会利用TikTok来监视“异见者”。两年前,他的新书《无声入侵:中国如何将澳大利亚变成傀儡国家》就明确表达了这种担忧,那时还不是仅仅针对TikTok。
政客们显得更为积极。澳大利亚众议院议员乔治·克里斯滕森是反对派之一,他强烈支持澳大利亚禁用TikTok及Wechat等中国应用程序。作为一名种族主义者,TikTok事件之前,他刚刚在网站上发布了“要求澳洲政府在贸易问题上与中国敌对”的请愿。
对于这些指控,TikTok澳大利亚分公司总经理Lee Hunter公开宣称,公司的数据存储在新加坡,他们从未也不会与任何外国政府分享数据信息。此外,公司还将专注增加新技术,尤其在对全球范围内数据驻留、数据移动和数据存储访问的保护上。他们也向莫里森发出了请愿书,反对政府针对TikTok的禁令。
但澳大利亚的激进派们仍揪住中国2017年出台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情报法》不放,称“该法要求个人和公司协助政府,为政府的情报收集活动提供渠道、配合或支持”,到时TikTok会“身不由己”。
另据澳洲媒体8月2日披露,TikTok一直在接受国会的严格审查,除了情报机构外,一些国会议员也向联邦政府施压以期禁止这款应用。调查主要分为两项:一是由情报机构调查这款App是否构成安全威胁;二是让内政部调查政府可以采取什么措施来应对它所带来的安全风险。
为体现公平,澳大利亚议会委员会还在同时进行另一项调查——社交媒体阻挠外国干预威胁的预案。面临审查的不只是TikTok,Google、Facebook、Twitter和WeChat的代表也被传唤到委员会提供证据,解释和提供面对外国干预的具体措施。
虽然没有封禁TikTok,但并不表示澳大利亚与美国的意见完全相左。在美国对TikTok进行表态后,莫里森立刻宣布,澳大利亚政府也会“密切关注”。他的态度也十分暧昧:不封禁,却警告了使用这款App的用户,他们的个人信息有可能会被送到中国。
同时,近期在涉及南海、中国香港等议题上,澳大利亚与美国保持了高度一致。两年前,当欧洲大部分国家还在犹豫是否允许华为参与建设5G网络时,澳大利亚率先禁止了该公司的入驻。如今澳大利亚选择暂不封禁TikTok,不过是为自己争取到了一条退路。受疫情影响,澳洲经济衰退很严重,不打压TikTok,也避免了和中国关系的恶化。更何况,在这个表态之前,英法德日给出了“安全示范”。
TikTok在澳洲并没有那么火
2021年,TikTok在美国的用户将突破5000万。这意味着每100位美国人中,将有15人使用TikTok。要知道,30岁以下的年轻人在美国人口的比例也不过21%。同样在印度,TikTok的月活用户超过1.2亿,这意味着TikTok超过20%的海外活跃用户来自印度。
据知名平台SensorTower分析,TikTok下载量前10名的国家分别是印度、中国、美国、印尼、巴西、越南、俄罗斯、土耳其、墨西哥、泰国。除了电影明星如威尔·史密斯和杰西卡·阿尔芭、著名脱口秀主持人吉米·法伦、知名运动员托尼·霍克等名人入驻,许多美国政客也下载了TikTok。
而在澳大利亚,TikTok用户目前约为160万,占比只有6%。相比来说,WeChat还有200万人在使用呢。澳大利亚用户为TikTok贡献的收入更是不值一提。TikTok收入最高的前20位网红中,9位是美国人,澳大利亚网红一席未占。连TikTok在澳大利亚的办事处,都是6月才开设的。
“在这个世界上,你可以出去吃饭、聚会、闲逛或者只是睡觉。有些人的全部生活、事业或娱乐都来源于TikTok,你想禁止它吗?你想舍弃成为名人的机会吗?对于大多数人来说,TikTok是人生中遇到的最好的事情……请不要禁止TikTok。如果你同意,请签字!”
当TikTok遭到美国和印度的连续打压后,澳大利亚年轻人在著名请愿网站Change.org上,发起了支持TikTok的请愿。截至目前,共有7500人签名。另一项发布在同一网站上要求澳大利亚禁用TikTok的请愿书,签名也超过了3500个。
几乎同一时间,9名TikTok网红“大V”在美国自媒体平台Medium上联合发表了致特朗普的公开信,支持者加起来超过5400万人,可谓一呼百应。相比之下,TikTok在澳大利亚似乎仍未“出圈”。
我生活在澳大利亚,就拿我身边的澳洲人来说,除了一些朋友的孩子外(大多数为高中生和大学生),很少有“成年人”热衷这款软件。无论在TikTok“登陆”澳洲之前还是之后,澳洲人普遍使用的依然是这些创建历史超过10年的美国品牌Facebook、Ins、Twitter、Whats,本土开发的社交应用App几乎为零。
在澳大利亚,几乎没有“当红”明星在使用这款App,经过媒体的严密搜索,使用TikTok的政要只有6人,分别为维多利亚州州长丹尼尔·安德鲁斯、新南威尔士州立法委员会成员罗斯·杰克逊、联邦议员阿妮卡·韦尔斯、安德鲁·拉明、南澳大利亚州议会议员萨姆·杜卢克和首都领地立法会议员马克·帕顿。这当中,维多利亚州州长安德鲁斯多次在公开场合表达过自己的亲中立场。
在接受澳大利亚广播公司采访时,6位政要均进行了表态,大部分人表示将等待参议院的调查结果。其中,萨姆·杜卢克表示“会立刻卸载该程序”。马克·帕顿则与他唱起反调说,“TikTok唯一的不同之处在于它来自中国,但这不足以让我不去用它。”
“孩子都在使用,这让老人们感到恐惧”
22岁的Brooklyn Taylor盘腿坐在自家客厅的地板上,通过语调、手势、微表情模仿一个人——但凡关注澳大利亚新闻的人,多能看出来被模仿的对象正是莫里森。在视频最后,她用总理的口吻说了一句:“我们不会删除这个App。”
视频发出两天后,莫里森宣布对TikTok“放行”。Taylor的这支视频因此吸引了10余万次浏览量,也为她增加了近3万名粉丝。
从全球来看,被卷入这场地缘政治冲突的是那些没有决策能力的年轻用户。在澳大利亚,TikTok粉丝量排在前4名的“大V”中,3位出生于2001年,1位出生于2004年。
变性模特AJ Clementine在TikTok上有56万粉丝,她认为TikTok的原罪在于这是一款基于Z世代的应用程序,“孩子都在使用,这让老人们感到恐惧”。AJ Clementine认为,这不仅仅是一群孩子在一个应用上唱歌跳舞,它的意义远不止于此,更是一个宣扬包容性和多样性的教育平台。”从去年开始,她就在线展示过自己的变性手术过程。
医科学生Zachery Dereniowski的TikTok账号叫“mdmotivator”,该账号主要倡导人们关注自己的心理健康。在Zachery看来,TikTok是一个提供爱和互助的社区。“为什么马克·扎克伯格可以拥有我们的信息,而TikTok不可以?”
毫不夸张的说,TikTok几乎是与澳大利亚年轻人建立连接时最即时、最全面,甚至是唯一的途径了。正因如此,当多国围剿之时,马克·帕顿坚持呼吁,政客们接触年轻人是很重要的,另外,TikTok的副作用显然被“夸大了”。但他的这一行为,遭到其他政要的谴责。
TikTok早已超越了单一娱乐属性的社交平台,更是企业、品牌、卖家广告投放、公司宣传的渠道。对于网红们来说,它的去留不单是一纸禁令,还有隐形的经济问题——每发布一个被赞助的帖子,发布者可能会赚到1000-5000澳币——以及背后会引发的更深远的社会影响。
21岁的大学生Jasmine本科主修金融,毕业后专注于制作舞蹈视频,在TikTok上拥有140万粉丝,而在Instagram上只有2万。一旦TikTok被禁,对她的事业打击是“毁灭性的”。“现在做决策的是一群成年人,而真正使用的是我们年轻人,我们要为这些抽象的威胁论买单!”她忿忿不平地说。
澳洲女孩Eliza在TikTok上发布了超过1500个视频,拥有180万粉丝,与20多个时尚品牌保持商务合作。她以前的职业理想是做一位牙科护士,而现在,拍短视频对她来说是更轻松的工作。她决定了读完11年级(高二)后,专注于网红事业。
依赖于强大的算法,TikTok比市面上其他任何一款程序都能更好更快地掌握用户的偏好。美国有调查数据显示,过去半年内,18岁以上用户每月累计浏览Tiktok的时长高达858分钟,这意味着单个用户每月会观看短视频达13小时以上。澳洲虽未做过类似调查,但年轻人的上瘾程度也不容小觑。
包括美国、澳大利亚在内的西方国家政要惧怕:随着年轻人对TikTok越来越上瘾,他们的世界观会不会也越来越接近中国?对Tiktok的围剿,更像是一场对本国“叛逆”青年的家法,以维护“美国梦”,乃至“西方梦”的优越感和体面。
当澳大利亚议会情报与安全联合委员会副主席、联邦工党议员安东尼·伯恩说出“如果中国政府继续对澳大利亚进行网络攻击或经济胁迫,作为报复,澳洲应该禁止TikTok”的言论时,TikToc已经从一款单纯的视频类App,变成了政治博弈中的那个足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