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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家规模在亚洲仅次于中国的印尼,为什么现在才出现第一个当代美术馆?

“在东南亚地区,印度尼西亚的艺术家是在国际视野中出现最多和最受关注的,他们有最多的天才。”一位新加坡画廊主告诉第一财经。

新世纪以来,伴随着印度尼西亚经济的勃兴和新兴藏家的追捧,印尼艺术家在艺术拍卖和艺博会上一度势头强劲。近几年,尽管市场风头走弱,但印度尼西亚仍是东南亚地区最重要的艺术家和收藏家来源地——多位资深市场人士均认可“印度尼西亚的收藏家群体规模仅次于中国,位居亚洲次席”的观点。

与此同时,印度尼西亚艺术支持体系的薄弱却也一直为外界诟病,投入艺术公共教育的资源非常有限,完备的支持体系迟迟没有建立起来。如同慕名前往印尼国家博物馆的游客会对布展水准和随意的特展大失所望,在这个文化传统和经济资源充沛、发展前景被看好的国度,文化艺术领域可供汲取的资源着实有限。

印尼艺术有艺术家,有收藏家,缺的则是让艺术连接公众的桥梁机构。上世纪80年代后期印尼绘画领域兴盛一时之际,艺术学者Sanento Yuliman就曾经对重要作品被富豪收藏而不能被公众欣赏的现象提出强烈批评,认为公众欣赏这些作品的机会被剥夺了。

11月初,印度尼西亚努桑塔拉现当代艺术博物馆(Museum MACAN)在雅加达开幕,这家基于收藏家翁玮光个人收藏创办的“印尼首家世界级美术馆”,也是印尼第一家当代艺术博物馆,它的建立,可以视为对已故的Sanento Yuliman质疑的最好回应。

努桑塔拉美术馆与雅加达双年展、日惹双年展同期开幕,引发了国际艺术界人士的美好期待,在富豪对艺术的推崇和积极收藏终于以标志性的姿态融入公众之际,印度尼西亚的当代艺术将就此迎来发展良机?

努桑塔拉现当代艺术博物馆开幕展上展出了创办人、收藏家翁玮光800多件艺术收藏中的约90件。版权所有/努桑塔拉现当代艺术博物馆

接续历史

悬挂在努桑塔拉现当代艺术博物馆展厅内的《Lingga-Yoni》,构图简洁,醒目的红色和绿色注定可以牵引观众的注目。但与周遭罗森博格、安迪·沃霍尔、加斯奎特、达明安·赫斯特等国际大牌艺术家的作品相比,它并不起眼。对于习惯于通过艺术家身价和名气来引导自己欣赏作品和展览的观众而言,这幅印度尼西亚女艺术家Arahmaiani创作于1994年的作品很容易被忽略。

静静地展示于努桑塔拉美术馆内的这幅作品,曾经令它的创作者不得不接受多年颠沛流离于异国他乡的命运,而当它回到诞生地,出现在印度尼西亚第一座当代美术馆的开幕展上,历史与现实以令人欣喜的方式得以接续、弥合。

因出现在当年个展上的《Lingga-Yoni》而遭到死亡威胁的Arahmaiani,如今终于可以回到祖国继续艺术创作,这也正是以世界级美术馆给自身定位的努桑塔拉美术馆要做的工作之一——为印度尼西亚艺术家提供支持。接受第一财经专访时,努桑塔拉现当代艺术博物馆总监艾伦·西托(Aaron Seeto)回忆说,当Arahmaiani得知《Lingga-Yoni》仍然留存于世,激动得有些无法自己,毕竟,那是对她的艺术创作和人生至关重要的一件作品。也正因如此,努桑塔拉美术馆多方寻找后将其纳入馆藏。“Arahmaiani是一位非常重要的艺术家,又是一位女性,这就更有助于我们通过她的作品和创作了解那一时期印尼的艺术历程。她的作品对于记录和理解历史非常重要,对她自己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西托说。

展示于开幕展《Art Turns.World Turns.》的约90件艺术品,由博物馆800多件收藏自世界各地艺术家的作品甄选而来,大致呈现出印尼收藏家翁玮光的收藏体系样貌,也同样可以勾勒出印度尼西亚百余年来的历史进程与社会多元状态。从这一角度出发,美术馆集印度尼西亚重要的现代美术作品和欧美以及中日韩等国重要艺术家作品的收藏与展示,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面向未来

浓烈的巴厘岛风情描绘,德拉克洛瓦画风的争取独立的革命战士群像,共同展示着“万岛之国”并不久远的过去。而来自欧美和中日韩的重要艺术家作品,则显示出印尼迈入国际艺术市场并成为其中一员的现实。

英国《卫报》将努桑塔拉美术馆列入今年最受瞩目的十家美术馆之列,BBC则认为它将雅加达真正带入了世界艺术地图。“努桑塔拉美术馆的理念与这里的很多艺术机构都不相同,能以我们独特的方式收藏和展示艺术,非常令人兴奋和期待。”西托说,“对于雅加达对文化艺术充满渴求的市民而言,美术馆能做的事情很多。”

对于西托个人而言,之所以离开澳大利亚成熟优渥的职业环境来到雅加达,能投身于艺术“基础建设”成为一个开创者,是最令他兴奋的原因。他充满激情地谈论自己的计划,希望美术馆能成为一个面向公众的艺术教育机构,与本地的学校合作,并建立起一个能够将艺术品保存在印尼本土的文献库,以实现美术馆的公共功能。

面向公众,解释来自现实与传统的问题,是当代艺术的场域。转场到雅加达双年展开幕现场,随着一阵嗡鸣声飘来,长笛乐手和鼓手们开始了演奏。“比苏(Bissu)”是印尼苏拉威西郊野地区被认为属于第五性别的神职人员,表演中,穿着夸张戏剧服饰的演员将棕榈树纤维织成堡垒一样的形状,并带着扭曲的表情跳舞。艺术与人类学的界限在这里已经模糊,在艺术现场回到历史,在广袤的土地漫步,回答印尼艺术是什么的问题。

漫步展览现场,作为外来者诧异于印尼年轻艺术家强烈个人风格的同时,也不得不感叹,即便是双年展这样颇有规模的艺术活动,预算有限的窘境仍然显而易见。

中产阶级人数增加,国际买家兴趣投射,大型画廊与艺术家团体纷纷成立,艺术与生活方式紧密结合……印度尼西亚当代艺术的崛起在雅加达、昔日艺术重镇日惹和旅游胜地巴厘岛都有显著反映。但作为一个整体的印尼艺术,依然面目模糊,这需要MACAN这样的机构的持续工作,也是整个东南亚艺术发展需要面对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