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JIMIN KANG
在过去的三年里,作为普林斯顿大学的一名留学生,我发现拥有F-1签证(注:指给全日制在美国读书的学生发放的签证)就像守住了一个承诺。
这张签证贴在我韩国护照的折页上,它向我承诺,在一段时间内,我将拥有一个第二故乡。在这里,我将遇到会改变我的人,学到在其他地方学不到的知识,探索新的地方,发现新的家庭,甚至可能会坠入爱河。
7月7日早上,当我在首尔醒来时,发现在我睡觉的时候这个承诺被打破了。
自从美国高校因新冠疫情而关闭后,我们留学生就面临着一次又一次的心碎。签证项目被暂停,许多领事馆被关闭,特朗普在4月时竟然是通过推特表示,留学生的存在正在损害美国经济,尽管我们之中许多人已经把这里当成了第二故乡。
当美国移民和海关执法局(ICE)在7月6日宣布,如果留学生在秋季学期不满足一系列严格的条件,他们可能会被驱逐出境或禁止进入美国,涌上心头的那种愤怒的感觉很熟悉。
和以前一样,问题很多,但仍然没有答案。为什么政府会强制要求学校在疫情期间进行面授课程?那些身处与学习地点相差甚远的时区里的学生该怎么办?秋季学期的安排细节不明,领事馆仍然关闭,而且根本没有时间,如何转学?
学生们分享请愿书,创建了换课倡议,好让自己的留学生朋友去上他们的面授课程,来自世界各地的鼓励信息涌入我的邮箱。
在经历这一切的过程中,我已经筋疲力尽。
和许多在美国短暂居留的留学生一样,我从春天开始就已经筋疲力尽了。当时,由于担心新冠肺炎的传播,我们很多人在学校关闭时无法回国。每天,我一个人在宿舍里想,为了在美国接受教育而牺牲了自己的家庭生活,我到底错过了什么。
但与我当初的想法截然不同的是,最终在5月初回国的我,也并不轻松。
即使在韩国,我也在向往着失落的家,我的思绪在两个遥远时区的空隙中徘徊。我在夏日的晚上起床,试着在东海岸朋友们醒来时与他们见面;我密切关注着每一次要求为黑人生命伸张正义的抗议活动,我的心紧紧地揪着,因为在每一张脸上,我都能看到我的室友和同学。
而现在,我受到了双重创伤。先是春天不能回我原来的故乡,现在秋天可能又不能去我的第二故乡。
这种流离失所造成的不和谐让人疲惫不堪。虽然持有学术签证是我永远感激的权利,但要同时承受两个相距甚远的生活重负,让我精疲力竭。
在ICE宣布新政策的同一天,普林斯顿大学宣布了部分重开的决定,该校还在摸索秋季招生的细节。如果我在8月被禁止前往美国,我不知道我将如何继续过一个学期的双重生活,更无法想象这种生活要过上一年。再加上首尔和新泽西之间相隔的13个小时时差,我的教育、我的理想和我的自我意识都将截然不同。
从制度上来说,一直以来,留学生与本地生的区别都是有规则和标志的:机场的移民长龙、夹在护照里的I-20表格(注:该表格是每位去美国读书的学生入学和签证面试时的必备文件,用于申请赴美签证,证明申请者的学生身份、入学资格、以及学生合法工作的资格)、报税季、在严格的签证限制内寻找校内和毕业后的工作。
然而,当你穿过入境处进入熟悉的入境大厅时,你很容易忘记这个国家认为你是 “非移民外国人”;当你在餐厅洗碗时边听着《歌舞青春》,边和同为学生的同事们打闹时,你很容易忘记自己的身份;当你参加生日派对、舞蹈表演、无伴奏合唱表演时,你分不清是谁是从外国搭飞机来到美国的,而谁的家就在附近。
唯一重要的是,大家都在一起,在一个他们觉得属于自己的地方。
在我看来,这一直是美国教育体系的魅力所在:它对差异的开放性,当你的同学来自不同的地方和阶层时,你可以学到的所有东西。
这也是我一开始去美国的原因。
这些天,我在想没有留学生的校园会是什么样子。我想起了我的菲律宾朋友Ysa,以及她在大二时帮助我们组织的菲律宾聚餐。我想到了我的朋友Arjun和Mahishan,他们分别来自新加坡和新泽西州,他们在冠状病毒来袭前几周在我的公寓分享了他们的奶茶配方。我想到了我来自爱尔兰的朋友Conor,当由萨莉·鲁尼写的《普通人》改编的电视剧在Hulu上线时,他解释了这部剧如何完美地演绎了他在高中的经历。我想到了这些已经消失的事情和对话。而如果没有他们,我所知并逐渐爱上的普林斯顿将大不一样。
随着学校推出秋季学期的计划,我知道全美的管理者都在努力避免出现另一种情况(注:指禁止留学生留在美国)。那些为留学生考虑的人,谢谢你们。我希望政府也能很快意识到,这个“另一种情况”对我们所有人都不太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