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美国和其他13个印太地区国家将在洛杉矶举行“印太经济框架”(IPEF)部长级会议。据悉,各方代表将就数字经济规则、供应链安全、清洁能源、税收和反腐等议题展开磋商。
“印太经济框架”由美国总统拜登在今年5月访日期间宣布启动,此后,相关国家的部长级官员已经举行多次视频会晤或非正式磋商。显然,拜登政府打算以快节奏推进其进程。
目前“印太经济框架”有14个成员国,除了日本、澳大利亚、韩国、印度等美国的核心盟友之外,还包括东盟地区的7个国家。用美国高级官员的话说,该机制是“独立于中国的安排”,旨在为相关国家提供“不同于中国的方法”,“有效反制中国不断增长的影响力”。换言之,“印太经济框架”是美国针对中国展开地缘经济竞争的重要抓手。
不仅如此,“印太经济框架”还是美国力图构建的“新型布雷顿森林体系”的一部分。在俄乌冲突的背景下,拜登政府宣扬国际经济体系必须更加重视国家安全和价值观因素,并试图推动一种“俱乐部式的全球化”,而其对中国的排斥和压制则是显而易见的。
“俱乐部式”的全球化
实现与中国在经贸、技术等领域的“部分脱钩”,是美国对华战略竞争的重要目标。在特朗普执政期间,美国不仅自身针对中国展开贸易战和“技术冷战”,还通过所谓“经济繁荣网络”“清洁网络计划”“敏感技术多边机制”等具体安排和行动,推动包括亚太地区国家在内的世界多国在对华“脱钩”方面与美国进行协同。
拜登政府上台后,继续强调“经济安全就是国家安全”,并以更多的实际举措落实供应链重塑战略,例如建立“美欧贸易和技术委员会(TTC)”等新机制,发起“印太经济框架”“美洲经济繁荣伙伴关系(APEP)”“全球基础设施和投资伙伴关系(PGII)”等倡议,力图在经济层面构建更紧密的对华施压阵营。
在这一阵营中,价值观因素甚为重要。2021年2月,拜登签署发布有关供应链问题的总统行政令,称将在建立有韧性的供应链方面与“与我们共享价值观的”盟友和伙伴进行密切合作,以“促进集体的经济安全和国家安全”。
2022年2月爆发的俄乌冲突加剧了这一态势。美国试图通过“捆绑中俄”的策略,进一步渲染所谓“中国威胁”,增强相关国家与中国“脱钩”的意愿和动力。
战争爆发后,美欧即对俄展开全面的“经济战”,试图通过空前严苛的经济和金融制裁将俄驱赶出世界经济体系。目前参与对俄制裁的30多个国家,经济总量占到全球一半以上。美国财政部副部长阿德耶莫(Wally Adeyemo)宣称,制裁已经使俄罗斯耗损了过去15年的经济发展成果,今年其经济至少会萎缩10%,而这将破坏俄军事工业复合体及其供应链,拆解俄战争机器。另据统计,迄今已经有超过1000家西方跨国企业退出或削减在俄业务。
至此,经济与金融制裁已经成为西方与俄冲突中一条至关重要的战线。在这一过程中,全球供应链遭到人为割裂,经济全球化和跨国公司则被“武器化”,价值观壁垒日益成为重塑全球经济关系重要因素。
在美国财长耶伦(Janet Yellen)看来,俄乌战争改变了世界经济前景,不仅全球经济增长预期发生变化,国际合作的理念也将有所调整,经济问题将越来越难以独立于国家安全等更广泛的国家利益考量。她明白说,中国在俄乌问题上的立场将影响世界对中国的态度。美国试图加快推动一种“俱乐部式”的全球化,也就是耶伦所谓的“新型布雷顿森林体系”,在强化美国及其伙伴国之间的经济纽带的同时,将俄罗斯、中国等对手排斥在外。
有关制裁的“军备竞赛”
所谓“新型布雷顿森林体系”不仅具有排他性,还有突出的强制性,也就是说,中国未来或面对来自美国及其盟友的更大的制裁压力。
上文提到,西方对俄的“经济战”已成为俄乌冲突中的重要一环。美国及其盟友不断强化对俄多边制裁体系,旨在大幅削弱俄的经济实力和战争能力。例如在美国主导下,七国集团(G7)组建了“制裁俄精英、代理人和寡头”特别工作组,并联合开发资产监控及制裁技术,以确保联合制裁行动的效力。
此外,为了削弱俄罗斯在全球能源格局中的地位,美国全力支持欧盟在能源供应上“脱俄”。欧盟提出在2027年前停止使用俄石化能源,美国除了增加对欧出口天然气,还鼓励后者扩大与海湾国家之间的能源合作,以填补市场空白。
美国对外关系委员会副主席香农·奥尼尔(Shannon O’Neil)认为,如果“经济战”能够成功迫使俄军撤退甚至普京下台,那么毫无疑问它将改写21世纪的美国大战略,未来美国或将围绕经济制裁而不是武器发动“军备竞赛”。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许多亚太国家参与了对俄罗斯的“经济战”。在华盛顿的促动下,澳大利亚、新加坡、日本和韩国均宣布对俄采取经济、技术和金融制裁举措,并就此与美国进行协调。在某种程度上,这既是一次对美国在亚太的盟友的压力测试,也是未来对其他大国采取多边制裁行动的预先演练。
剥离中国的“印太经济框架”
毫无疑问,“印太经济框架”是美国新型布雷顿森林体系的重要支柱。在大国竞争的背景下,夺取对亚太经济的主导权,是美国对华“竞而胜之”(outcompete)的关键所在。
一方面,美国在亚太有重大经济利益。据美方统计,2020年美国与印太的贸易额达到1.75万亿美元,“支撑了超过300万个美国的就业岗位,美国国内约9000亿美元的外国直接投资也源自印太地区。未来数年,全球经济增长的三分之二将由印太地区驱动,它的影响力只会越发增强”。
另一方面,美国认为自己的亚太主导权受到了中国的挑战。在美方看来,中国发展与亚太国家紧密的经贸关系,以此为手段削弱美国同盟体系的内在凝聚力,对澳大利亚、菲律宾等美国盟国实施所谓“经济胁迫”。此外,它还担心中国通过“一带一路”向亚太输出“中国发展模式”。美国的商业利益和地缘经济影响力也会因之而受损。
俄乌冲突爆发后,美国借此渲染所谓“供应链安全”等问题,鼓动亚太国家减少对中国的经济依赖。“印太经济框架”正是这一背景下的产物,旨在形成对华经济施压的新机制,在产业链、供应链、创新链等方面促使亚太与中国剥离,进而消解中国在该地区的经济影响力。
“印太经济框架”聚焦经济互联、韧性经济、清洁经济和公平经济四大目标。具体而言,美国将借此平台推动芯片等关键产品供应链的集体监测和信息共享,设立供应链预警机制,评估和完善相关物资的战略储备,改善与供应链韧性相关的基础设施。
此外,美国将数字经济和数字贸易作为印太经济战略的聚焦领域,拟以《美墨加协议》《美日数字贸易协议》等既有协议为基础,推动与亚洲盟友及伙伴的数字贸易谈判。
再者,美国加大对印太基础设施方面的关注和投入力度,注重利用私营部门、非政府组织等力量强化对华竞争优势。2015年以来,美日印澳(QUAD)为印太基础设施投入的政府资金超过480亿美元,在可再生能源、电信、道路、水资源等领域实施数千个项目,涉及30多个国家。拜登上台后还特别筹建了一个“四边机制基础设施协调小组”,进一步整合相关资源。
值得关注的是,“印太经济框架”还包括构建多边出口管制体系的意图。美国商务部长雷蒙多(Gina Raimondo)公开表示,美国将就限制向中国出口“敏感”产品加大与日韩等国的协调力度。7月,美国和日本举行“经济版2+2”会谈,双方建立“经济政策协商委员会”,核心任务之一即是确立新的先进技术出口管制安排。
冷战时期,美国曾构建“巴黎统筹委员会”,实施针对苏联等社会主义国家的出口管制。有分析认为,美国有可能打造新版的巴黎统筹委员会,而这一次,其矛头将对准中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