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

新加坡插画家阿果:做喜欢的事,自然会把它做好

新加坡超人气插画家阿果的新书《说好的,重逢有时》《也许明天,也许来世》已经出版,近日,我们就这两本新书的出版对阿果进行了专访。阿果,本名李高丰,有“新加坡幾米”称号。新加坡理工学院人文学科讲师,《联合早报》专栏作者,绘本画家。

文字版(较视频有改动)▼

阿果在上海晶品购物中心活动现场图

主持:《说好的,重逢有时》《也许明天,也许来世》是很有诗意但略带伤感的名字,可否谈谈这两本书的创作初衷呢?

阿果:这两本书可以说是我专栏的合集,我并不是为了出书而特意创作的,而且它的年份跨度非常大。那时候,新加坡《联合早报》的编辑觉得很有趣,然后他们问有没有兴趣给《联合早报》的副刊写专栏?我说ok啊。但是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因为一般人写专栏是以单纯的文字为主,最多附一张图或照片。然后我说我要自己写文字,要自己画插画,而且每一期都要有一副图。他们也同意,于是就这样开始了。所以从2010年一直写到现在还在继续,算下来都已经八年了。

我在新加坡的一家出版社先出版了一本儿童绘本,这个专栏有图有文字,而且集合了这么多,于是我就想可以把早期的先整理一遍,最终出了这本《说好的,重逢有期》。在新加坡,这本大概是两年前出的。去年我们出版了《也许明天,也许来世》,大概就是这样一个过程。

主持:我们都知道很多人都是在单一的领域比较有建树的,但是您在绘画和创作这两个领域都颇有建树,这是很难得的。您有什么诀窍吗?

阿果:我从小就喜欢画画,写文章可能跟家庭背景有关,我生长在一个讲华语的环境,我对中文写作本身也很感兴趣。虽然我很小就进英校就读,但是我对中文,无论是文字还是文化,我都很想了解得更多。所以,画画和文字创作都是我从小、从求学一直到现在都很喜欢的一种创作模式。

我想说,只要做你喜欢做的,从事你喜欢的活动,你自然而然就会有心思把它做好。所以,我真的不觉得我很有建树,只是在从事一些我喜欢的活动。

主持:这两本书全部都是您原创的,其实既不是单纯的绘本,也不是单纯的文集,如果由您本人来定义这种创作方式,您觉得是什么比较合适?

阿果:在新加坡,第一本《说好的,重逢有期》2016年出版后,得过一个颁奖,把这本书列为了绘本类,但是老实讲它也不属于绘本。因为它并不是故事系的,所以我把它称为图文集我希望读者在看这两本书的时候,图文并重,它们是同等分量。

主持:在编辑图书的时候,看到您写了很多关于人生的话题,所以我想您应该是经历了很多,才会有这么多的真情实感。那么您觉得在我们的这条人生路上,有可能会遇到哪些问题?

阿果:我觉得这一路走来我还挺顺遂的。因为我在家里排行最小,从小父母亲疼我,哥哥姐姐疼我,虽然我的家庭不是特别富裕,但是我童年过得还挺开心,求学也很ok。只有一些小波折,因为自己比较顽皮,可能考得不是特别好。但是我是这样认为的,每一个人活着,在不同的阶段都会面对不同的状况,或者跟学业有关、跟生活有关、或者跟从事的工作有关,甚至是跟情感有关……这些都必然会出现。如果出现了,我们就要想方设法去解决它。

主持:《也许明天,也许来世》这本书中写过一句话:“我们这么急,我们这么拼,我们这么忙,我们做了这么多,我们到底又做了什么?稍一回首,早已白了头。”这的确是很多人的生活状态,焦虑、忙乱又不知所为,那么您觉得怎么样的生活才是理想的生活?

阿果:理想的生活因人而异。我理想的生活在我的很多朋友眼中不是理想的生活。去年,我辞去了我的全职工作,想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但并不是说我这样的选择就是绝对对的,我也是经过很多的考量之后才决定要这么做。我现在生活很简单,就是接插画的工作,写专栏,尽可能抽出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绘本。在新加坡那种很平民的咖啡店,早上我去那里吃早餐,喝当地的咖啡,我喜欢在那里一边翻报纸一边吃早餐,看新加坡当地人是怎样生活的,听老一辈的人在那里闲话家常,然后再开始去从事我该做的一些工作。

我是一个很宅的人,我的生活就是尽量简单。我的焦虑是没有全职工作的话我就要考虑收入的来源,所以,我以尽量简单的生活来平衡我在生活上所需要的一些开销。回到焦虑的问题,我觉得最主要的是你要问自己,你要过怎样的生活?你的生活是不是量力而为?对自己、对事物的要求能不能按照自己当前的状况去做调整?因为焦虑基本上就是一种要求,你的要求太高,自然达不到。或者是你急迫的想去达到,然后你就会焦虑。

我现在不可能每个月都赚以前的那个固定的收入,我曾经有好几个月焦虑,我还在计算我以前每个月可以固定有这笔钱进来。从去年到现在将近一年,有时候我的月收入是靠我打散工来的,是相当少的,这时我就会害怕,但是想想看,其实平均下来还ok,因为我的花费减少了,我用减少收入来换取我现在很散漫的生活。

主持:您在书中写到:“我们有一百个理由来想改变现状,但总有一百零一个借口来安于现状。”我想这和一种拖延性心理有关,您对此有什么建议?

阿果:没有后顾之忧的话,我做决定是很快的。记得我从小学升中学,刚好那一年新加坡的教育部开设了一个美术课程,从中一一直上到中四,我是第一批。当校长问有没有人有兴趣报读这个课程时,我就很感兴趣,很想参加。因为我们报这个课程,就得放弃一些本来该上的课。我也没有征求父母的同意就举手报名参加,经过笔试和面谈就过关了。然后校方说必须要得到父母的同意才可以,他们要让我的父母亲知道我必须要放弃某一堂课来上美术课。我觉得那时候我一定要报读这个课程的时候,我是没有后顾之忧的,我很随性就去做了这样的一个决定。

但是有的时候,有些决定你会考虑很多,比如我放弃我的全职工,我就要考虑接下来我的生活怎么办。然后你就会考虑方方面面,包括你能不能去做这样一个改变。很多人之所以没办法做出改变,他可能要考虑的就是安全感的问题。人毕竟都是喜欢安定的。

我建议大家去思考:我们安于现状,但是现状是不是永远不变?这是一个问题。而且我们都不能保证我们所面对的这样一个很舒适的生活方式是一成不变的,这是不可能的。就算现在是一种很舒服的生活状态,随着时间的推移,可能也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变化。这些变化不一定是由你抉择,所以与其等着被动去面对这样的变化,不如主动去改变。

主持:人到了30岁之后,人生的某一阶段,突然间感觉对一切都厌倦了,既没有勇气继续向前走,也没有勇气结束掉当前的生活。您有什么方法能度过这个时刻呢?

阿果:现在回过头去看,比如我从19岁到20岁的时候,我的心态会有一种害怕。你会觉得很奇怪,20岁应该还很ok。还记得那时候我应该高中刚刚毕业,等着国民服役。有一次外出庆祝我朋友的生日,他是我们当中第一个踏入20岁的人,那时候我会觉得很害怕,人生当中1字头的那个年纪快要没有了,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是2字头。然后从20多岁到30多岁,这其中真的就是一种心态的改变。21岁到29岁基本上就是刚当完兵进入大学,享受了四年的大学生活,然后踏入社会,找到第一份工作,这一切其实都在改变当中,一切都很新鲜,一切都在摸索当中。

但是到了29岁、30岁的时候,第一份工作大概做了四、五年,我还记得我30出头开始学人家买车,追求一些物质生活的时候,我就突然间就想,我30岁了,我的第一份工作稳定下来了,该学的也都学了,一切都熟能生巧,每天都在重复同样的生活,那时候开始有些焦虑。我问自己接下来还能做些什么?所以从30岁到40岁,我就会有意识地问自己,几年过去了,接下来我要学些什么新的东西?

我想为自己设定一个怎样的目标?我通常都是5年一个目标。比如我先去读了翻译的文凭,读完之后换了工作,去新加坡的某所中学教书。完成了两年的合约后,我跟院长说我想辞职出国读童书的硕士文凭,院长说可以停薪留职。所以我34岁读硕士专业文凭、37岁换工作,39岁出国读书,所以从30岁到40岁这个阶段,我的焦虑就是我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现在我40多岁,从40岁这个关卡过去之后,我的焦虑就是我想成就什么?我很明确地问自己,我这样打拼了20多年,这就是我想要的东西吗?当我从英国读书回来后,我继续教书,然后又去韩国交流了三个月,回来的时候开始盘算是不是应该辞职。所以近十年,我一直把它当成我追求自己真正想做事情的一个阶段。

主持:您在《我们都只是风筝》这篇文章中写过一句话:“人生的复杂就在于,往往总是,不做会后悔,做了也会后悔。”我们多数人都会遇到这种进退两难的时候,您可以分享一下自己的亲身经历吗?

阿果:其实我在写那篇文章的时候是情感出了一些小问题,但是你会发现,有些话你不说就会堵在心里,会很痛苦,虽然明知道是不应该说的,但就是非吐不可。我说过遗憾跟后悔的差别,后悔是你后悔做了某件事情。遗憾是你想做,但因为某些问题你不去做了。你不去做就永远不会知道答案。做了最多就是有一个不好的结果,可能也会有一个好的结果。所以你永远不知道答案的时候就是遗憾。我希望大家不要留有遗憾,宁愿去做去尝试,后悔好过永远没有答案

主持:如果时光倒回去,您还是会做那样的决定?

阿果:我年轻的时候是那种优柔寡断的,比较不敢去做大决定,但是有些事我根本不需要去考虑太多就会做决定。比如我去报考画画,因为我知道我想画画,所以我什么都不考虑,我也不知道我父母会不会同意,我就先做了再说。最后他们也同意我去画画。我记得我妈妈说,画画是赚不到钱糊不了口的,但是你要喜欢就去做。

主持:您在书中写到:“我们的人生就如坐着过山车,年少时总巴不得越快越刺激,到后来才明了一切太快太刺激。”是什么促使您发出这样的感慨?

阿果:年轻的时候,我们都巴不得快些长大,尤其是童年的阶段。因为我在家里排行最小,我哥哥姐姐都大我8、9岁,我还在上小学的时候,他们已经青春期了。小的时候,他们还陪我玩,他们进入青春期了,有自己的世界了,我就觉得他们不陪我了,所以我也想赶紧长大。踏入社会后,我们面对的是一个精彩缤纷的世界,你会有经历去尝试新的东西,你会觉得时间过得太快。当你开始考虑时间过得太快的时候,你可能已经进入30多岁了,你会发出“我的青春不在了”的感慨。

主持:有读者留言:人生40年,无论怎么努力,好像都看不到幸福的样子,您觉得真正的幸福是什么样子?

阿果:我一直也在思考幸福是什么。日子过得开心,过得快活,离幸福就不会太远。我曾经想过这样一个问题:我是谁?这个生命是我父母亲给我的,我的本名李高丰是我父亲特别为我而取的,所以“李高丰”这三个字是独一无二的,我也是独一无二的。我还特意上网查了一下,2017年全球大概有75亿人,如果我们湮没在这75亿人当中,我们要如何把握自己?首先你就要问自己,你是谁?每一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你不一定很出彩,你可能只是一个平凡人,但平凡不代表你不是独一无二的。你要想一想怎么样定义自我。幸福不一定是你的物质生活非常了不起,我不是说物质生活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先安排好基本的物质生活需要,再去追求精神上满足自我的方向。

主持:您取得今天这样的成就,可能与日复一日的积累密不可分。但是像我们很多人,比如今天想画画,明天想要创作,很多人可能就输在了半途而废上。您觉得要怎么克服这种惰性呢?

阿果:我年轻的时候也在很多事情上半途而废, 我的父母,哥哥姐姐会安排我去上一些课,有时候我偷偷上几堂课就不去了,这也算是半途而废。我发现那些不是我想上的,虽然他们是为我好。我之所以继续坚持写作和画画,最大的推动力是我喜欢做这两件事情。

大家可以给自己设定一个小小的目标,不要一开始就说我要成为一个大文豪,想成为像毕加索、梵高那样的大画家,不要给自己设定太大的目标。我喜欢给自己设定小小的目标,比如一年内可以达到的,五年内可以达到的,这些目标慢慢积累,就会带你进入一个更大的目标。我开始写专栏,我也没有想过会把它结集成册在新加坡出版,在新加坡出版的时候我也没有想过要把它带到中国。所以这8年,我是先把每一期的专栏都写好,然后慢慢积攒能量出书。

主持:最后您有什么话想对读者说吗?

阿果:希望大家会喜欢我的文字和画。第一本《说好的,重逢有期》收集的是从2010年到2013年尾专栏的文章,里面的图和第二本《也许明天,也许来世》有些不一样。

2013年3月,我第一次在新加坡办个人插画展,展出的插画都是我在电脑上画的,所以《说好的,重逢有期》这本书上的图大部分都是运用电脑插件画的,没有原稿件。办完画展后,有人想买我的画,这刺激了我。因为我用电脑画插画很多年,我之所以画电脑插图是因为2000年的时候,我开始写博客,写博客的时候我想画一些图画上去,然后我开始摸索怎么样在电脑上直接画画。所以从2000年到2013年这十多年,我一直都是在用电脑画画,已经形成了一个习惯,很难改。

但是2013年画展之后,我就在想,我要更认真的从事绘画、插画工作,我必须要回到纸上创作,虽然已经生疏了。第二本《也许明天,也许来世》收集的是2013年到2015年底的文章,里面大部分插画都是手绘,主要以水彩为主。所以这是这两本书中的一个小小的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