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似理想的生活状态背后,不稳定的工作和收入、频繁迁徙的疲累和孤独,也是数字游民的常态。
文 | 小悔
编辑 | 桑桑
出品 | 如是生活
来源 | 如是生活Lives(ID:zkopen163)
八妹说:
根据公众号平台最新的推送规则,如果不想错过八妹的文章,记得标星标哦,以前加过的也需要重新添加,这样每次新文章推送才会第一时间出现在你的订阅列表里。
人生总会有遗漏,但是不要忘记 “添加星标”哦!!!
· · ·
不做传统上班族的年轻人,选择了另一种活法:一边在互联网上打工,一边探索世界。
在文艺青年扎堆的大理,Yeye过着规律的“打工”生活。
她住在洱海边,骑20分钟电动车就能到苍山下的办公地点,早上码字,中午进行英语口语教学,下午处理自媒体和社群的工作。4点半到9点属于自己,吃饭、运动、看书,或者是漫无目的地溜达。
Yeye是一名数字游民,像她一样工作生活的人,都会这样称呼自己。他们打破了传统的职场与家的边界,一边通过互联网为雇主打工,利用自身技能赚取酬劳;一边在全国乃至全球范围内旅居,赚一二线城市的钱,到物价更低的小城镇生活。
现在,这种介于相对稳定和相对自由之间的“折中”生活方式,正在被更多年轻人了解、接受和推崇。
最近,Yeye和朋友在大理开设的共享办公空间,迎来了越来越多的数字游民。
白天,他们线上远程办公,可能是自由撰稿人、漫画家、设计师 ,总之,与互联网相关,靠技能赚钱;晚上,他们散居在苍山下、洱海边;周末,在社群里相约爬山、读书、逛市集。
而下个月,这里可能就会换一批新面孔。
在看似理想的生活状态背后,不稳定的工作和收入、频繁迁徙的疲累和孤独,也是数字游民的常态。
去当一个数字游民,很酷,也很有挑战性。
1.
/ 结束北漂,
决定去流浪 /
2018年,互联网浪潮席卷北上广,Yeye决定离开北京。
那一年,身边陆续有朋友跳槽去互联网大厂,那里意味着高薪、好福利、扁平化管理,以及更快的职场上升通道。当然,大小周、996是被默认的常态,“反内卷”还远远未成气候。
有一天,Yeye听说,一位在互联网大厂工作的朋友,因心肌梗塞猝然离世。这个消息,像一声惊雷在她耳边响起,“现在的生活,是我的人生最优解吗?”
她天性向往自由,大学时在泰国当过志愿者、在南美实习了一年,工作后去过印度、欧洲。在陌生的环境里,作为一个独立个体生存的体验,让她上瘾。
在北京按部就班工作了三年多,她想,或许是时候换一种活法了。
Yeye决定先去南美旅居。她对那里熟悉且着迷,也有相识的当地朋友,更重要的是,她作为英语口语老师的兼职收入,负担得起南美地区的消费水平。
毕竟,她的计划,不是简单地做一个四处漂泊的背包客,而是想走得更慢的同时,过得更舒适一点。
就这样,Yeye的奇幻漂流开始了。2018年8月,她如期去到南美,而后前往全球数字游民聚集地之一的格鲁吉亚,接下来是东南亚,再之后,又回到南美生活了近半年,直到2020年3月回国。
回到国内,Yeye依然习惯过“游牧”生活,去更宜居的城市如成都,或是数字游民比较集中的大理、海南、浙江安吉。
▲Yeye在工作中 受访者供图
大理的风花雪月,向来吸引文艺青年,过去两年多,这里旅游业因疫情遭受重创,却意外成了年轻“游民”的乌托邦。
他们大多长租一间民宿,经常抱着电脑出现在书店和咖啡馆,逐渐自发聚集在一起,组建起国内数字游民社群。
今年初,23岁的Jenny就是在大理,开启了一段数字游民的生活实验。
几个月前,她入职了北京一家公司,这是她的第二份工作,但工作体验和薪资待遇都不及预期,又很难快速找到下一份理想的工作。像无数卷不动又躺不平的同龄人一样,她猝不及防地被卷进时代的巨浪,开始重新审视年轻的人生。
“相比互联网大厂几分钟面试来决定人选的筛选机制,我可能更适合在深入交流与合作后,展现自己的能力。”Jenny决定裸辞,试着寻找与自己更契合的职业氛围。
有天,她看到一篇介绍国内数字游民的文章,决定前往大理。
在大理,Jenny接触了不少自由职业者,有Web3.0从业者,有艺术家、设计师和自由撰稿人,也有远程上网课的国外留学生。大家平时各忙各的,空闲了一起爬山、玩飞盘、逛市集,或者是其他任何兴趣活动或社交分享。
原本从事互联网运营工作的她,也是在这里找到了一份Web3.0相关的线上远程工作,能够负担后来出国旅居的部分费用。
今年5月,拿到泰国的签证后,Jenny带着工作出发了。
▲Jenny在巴厘岛 受访者供图
可选的目的地其实并不多,“首先消费水平不能太高;因为中途不方便回国,得选择可以免签、电子签或落地签的国家;最后,搜索前往这些国家各个城市的机票价格,选择一个感兴趣且负担得起的。”
第一站是东南亚,她体验过在普吉岛的海滩上工作,曾因雅加达的龟速网络而抓狂,也会为在巴厘岛花钱买流量办公心疼。
后来,她在韩国丹阳打工换宿,每周花6小时和房东练习英文,换得一个独立房间居住,同时帮一个初中生辅导中文,每次上课后可以享用晚餐。没有工作的时候,她是个时间富人,去没人的地方练刚学的街舞,或者剪辑旅居vlog和播客。
在Jenny的计划里,旅居时间是一年,接下来的目的地还有很多,比如,格鲁吉亚、亚美尼亚、土耳其、埃及和南美。
2.
/ 没有一个数字游民,
可以不用工作 /
“游牧”的确是数字游民的常态,但绝不是外界理解的“到处玩”那么简单。
事实上,他们虽不同于穷游世界的背包客,却也不是在海边悠闲度假的自由人。
他们的生活比大众想象中要稳定得多,工作时间可能也不比传统上班族少,很多人甚至身兼数职,只是时间和精神更自由。
最忙碌的时候,Yeye一天要工作11到12个小时。除了当口语老师,她还做着一份项目管理的远程全职工作,同时要运营自媒体、撰写公众号。因为在哥伦比亚旅居时间长,认识了很多本地朋友,她还阴差阳错成为了一名珠宝买手。
后来,为了更专心做自己的事情,她辞掉了远程的全职工作,但仍保证每天至少5个小时的专注工作时间,再预留3个小时处理其他零散任务或突发状况。
▲伊斯坦布尔对数字游民相当友好 受访者供图
在伊斯坦布尔当数字游民的Rhino,为了让自己保持工作状态,自称几乎“变态”地控制时间。
她最近的工作重心有两块,一是个人IP的打造、运营和商业化,二是做一个具备极致用户体验的汇率换算工具,它们的共同点是,可以变现。
这是她过去在互联网大厂培养出来的技能,“我之前从事商业咨询,大概明白哪些方向、哪些项目可以赚钱;出于对数字游民的看好,也一直在主动培养多元化收入构成和不依赖别人的核心能力,希望有一天能实现给自己打工。”
不过,除了像Rhino一样“早有准备”的人之外,许多想打破职业常规、成为“数字游民”的年轻人,还是会认为自己缺乏相应的工作技能,不敢轻易尝试。
“其实有没有技能,并不是成为数字游民最大的阻碍,关键是你是否拥有自由开放的心态、独立思考的能力和走出去的决心。”Yeye觉得,数字游民的工作环境,打破了大家想象中所谓的晋升渠道、资源获取方式和工作模式,大多数人找一份工作没那么难。
“传统职场社交积累资源的方式,可能并不会提供太多帮助,反而是旅居中认识的各行各业的人,才最有可能转换成工作资源。再不济,全球范围内很多数字游民社群和网站,都会发布线上招聘。”
她也发现,能够在数字游民的生活里自洽的,往往是那些愿意自我探索和自我学习的人。“没有技能就去学,没有资源就主动找。”
在成为一名数字游民之前,她从未有过撰稿的经历,但这不影响她把旅途中遇到的有趣的人和事记录下来,向一些互联网媒体平台投稿。后来,稿件被采用了,有编辑主动来约稿,再后来,她成了社交平台上的资深数字游民“野行Yeye”、创立了公众号“数字游民指北”。
▲Yeye在社交平台分享自己的数字游民生活
她的一位朋友,曾经的理想工作是当博主,为此自学了视频剪辑,没想到后来阴差阳错成为了剪辑师,收入比博主要稳定得多。
当然,很多远程线上工作是短期、阶段性的,收入波动甚至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收入,也是数字游民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成为数字游民的四年多里,Yeye觉得最难熬的一段时间,是辞掉全职的远程线上工作后。“没有固定收入,一下子失去安全感,会想‘我是不是搞砸了自己的职业生涯’,进入一种很迷茫的状态,这种状态可能持续了好几个月甚至半年。”
前不久,因为工作与生活步调不一致,Jenny辞掉了那份可以提供稳定收入的全职线上工作。但当连续半个月没有薪资进账的时候,她又开始为接下来的生活费用发愁。
过去一个月,她都在探索怎么能够在维持基本收入的情况下享受旅居生活。“最好的情况是能线上兼职,每个月赚到五六千元就够了,实在不行,只能再去找一份全职的线上远程工作。”
现在,她仍没有找到固定工作,但下个月,要去格鲁吉亚的一座森林城堡打工换宿,那是一个探索可持续和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社区。Jenny觉得,在那里,她有机会探索人生的更多可能性。
3.
/ 旅居的另一面:
孤独,疲惫和意外 /
数字游民的另一个关键词,是地理套利。
远程办公的数字游民,可以拿着同等的薪资,去消费水平和生活成本更低的国家和地区生活,比如格鲁吉亚、泰国,国内的大理、万宁、安吉。
在大理,花1000-1500元就可以租到一间很不错的单间,和朋友们合租一个院子也是不错的选择。集市上青菜几块钱一大把,水果10元能买三斤,自己做饭的话,一个月伙食费也就几百。
这些数字游民聚集的地方,往往有着更浓郁的反消费主义色彩,很少有人攀比穿戴和打扮,也没有太多溢价严重的品牌消费。
身份和价值观念的趋同性,让数字游民社区产生并发展成熟。
Yeye觉得,数字游民这样一种在当下仍属非常规的生活方式,其实很难做到离群索居,反而更需要抱团取暖。
▲在伊斯坦布尔书店里办公的数字游民 受访者供图
她之前去到格鲁吉亚,也是因为无法再忍受一个人在世界各地“单打独斗”的生活。后来在新疆旅居,她住在一家青旅里,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一种巨大的孤独感油然而生。“大家都是来旅行的,而我每天都在工作,我忽然觉得,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她发现,作为一个数字游民,融入群体的感觉并不差。“在数字游民群体里,你和周围的人没有职业冲突, 不会互相抢占工作资源,也没有那么强烈的目的性,就会相处得比较好。”
另一方面,数字游民不会在一个地方长期落脚,3到6个月的生活体验,对他们来说是最舒服的状态。而频繁的地理空间切换,必然会有更多的疲累、意外和不适应。
过去四个多月的全球旅居过程中,最让Jenny崩溃的,是两次突发状况。
刚去普吉岛打工换宿时,她住在山上一间小别墅的地下室里。没被打扫过的房间里,有蜘蛛和蟑螂,关不上的房门,朝着森林半开放。第一个晚上,她就全身严重过敏,痒到整晚无法入睡。
第二次是从印尼转机新加坡飞往韩国,她的行李被弄丢了,半个月后才失而复得。“当时全身只剩一个背包,连换洗的衣物都没有,也不知道行李能不能找回来、什么时候能找回来,又要着急去找房子、打工和上课,天气还特别热,好像所有糟糕的事情都同时发生了。”
▲Jenny的播客和视频,记录了旅居的种种经历
即便遇到过种种不如意,接下来也可能会面临很多意外,但Jenny从来没有为现在的生活感到后悔。“作为数字游民的心理状态,比我在北京当上班族的时候,要好太多了。”
但她也深刻体会到,在成为一名数字游民前,最好能在积蓄和工作技能上有所储备。
“很多人会对进入数字游民状态的不确定性感到担忧,没办法下定决心辞职,那就先发展副业,以保证之后仍有收入。”Yeye的建议是,也可以存半年到一年的生活费,用这段时间去学习培养技能,比如剪辑、写作、运营甚至写代码。“只要集中精力,三个月可以速成很多事情。”
相比其他人,Rhino 不那么焦虑和迷茫。因为在备考MBA,之后要去念书,对她来说,数字游民是一段有着既定结束时间的gap year体验。“即便没有硬性的时间节点,也可以给自己设一个目标,比如当我读完多少本书、去过几个地方旅行,我就可以重新思考下一段旅程。”
她觉得,给自己设定一个暂停或结束的时间,以及一个阶段性目标,或许会减少一些对未知的担忧和焦虑。
社交媒体上,时不时会有年轻人给她们留言,有些表达了对数字游民生活的羡慕,更多的说法则是,想迈又不敢迈出那一步。
她们都认同,能否获得一段愉快的数字游民体验,取决于出发的初心。“数字游民的生活很自由,但自由通常需要代价,真的喜欢,或者真的准备好了,就去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