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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二姨妈为母亲(纪实)
二姨妈心地良善,性情温和,竭尽全力,急亲友之急,想他人所想,超极限守护亲情。而天以竟年,她安详地走完97年,直至2017年11月无疾而终。由于姨母对我一家的恩典,使我们姐弟4人没齿难忘,因此终其一生,我们视二姨妈为第二个母亲。此一情节,在当年的普宁梅塘家乡成为一段讴歌骨肉亲情的佳话。
1975年2月,父亲因患恶疾撒手人寰。临终前一个月,是先父最痛苦的日子,全身钻疼如万箭穿心,吞咽困难骨瘦如柴,而我才11岁,和三位姐妹仍幼小,母亲此时又身怀六甲;父亲当时头脑依然清晰,思绪如乱麻,想有太多的身后事。我祖母和母亲想到父亲久卧病床,不仅无人护理,连看望探视的亲友因怕传染都几近于无,所以更加备受煎熬,度日如年。
就是一家人心慌慌手足无措的当口,比我母亲大16岁的二姨妈听到如此不幸的消息,知道自己的妹妹日子肯定不好过,遂立马从揭西棉湖镇来到我家。二姨妈的来临,给一家人特别是祖母吃下了“定心丸”。祖母诉说了当下遇到的困难,二姨妈二话不说,承担了护理我父亲的重担。一家人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父亲人生的最后一个来月,是生活质量最低下的一个月,也是二姨妈最辛苦操劳的一个月。二姨妈轻声细语,柔韧不摧,无微不至地护理着父亲;每天晨昏侍奉,端汤送水,喂药饲粥,清理便溺,不怕恶臭……祖母在世时,经常告诉我:“你二姨是一位‘千古难逢’之人,你们要感恩,要像待母亲一样待你二姨!”成人之后,我每每想起这些陈年往事,都会心如刀绞,肝肠寸断,独自潸然泪下:如果换上是我,要像当年二姨妈那样“舍身忘我”护理自己的亲生父亲,实在很难做得到。如今像二姨妈这样无私忘我的人实在是凤毛麟角,说不定“三百年才一人”呢!
父亲患恶疾的岁月里,癌细胞正一秒钟一秒钟地吞噬着他的肉体,更为严重地摧毁着他的心灵。父亲每每想到我“祖母(当年70岁)仍健在,而我姐弟(当年姐姐14岁,我11岁)4人仍幼小”等问题,便如万箭穿心,痛彻骨髓。
“这高堂不能孝,这儿女不能养。”父亲久卧病床,常涕泪长流,对着二姨妈絮叨着。看着形容枯槁、朽木难逢春的父亲(名叫谢晋丹),二姨妈虽伤心欲绝,但还要装成“会好起来”那样,和颜悦色地说:“晋丹啊,不会的,上天会荫佑良善的,你的病会好起来的。儿女们很懂事,小小年纪已下地种菜,入屋养鸡了。等几年阿雄会顶起来。”父亲虽然知道自身药石无效,神医也难回天,但看到二姨妈对自己的“心灵护理”,也只能暗自叹息。
那年月,常有华侨从泰国、马来西亚、新加坡等国回乡探亲。祖母就会不由自主地说起谁谁又回家了,气色很好,也年轻,看来在那边有发展,带来许多“番畔的番货”,某某侄子这几天穿着“番畔”衣服,看起来十分神气。父亲听到后,便悲从中来:“如果我身体好好的,我也要去向‘四叔’讨一件来穿;如今我一患病,就被亲人忘记了,伤心啊!”看到父亲十分绝望、欲哭无泪的样子,二姨妈常会劝导父亲要宽怀:“这是小事一桩,一件衣服又有什么。如果老天有眼,让你的病好起来,你能继续干兽医的行当,保证你一天就能赚回一件新衣服。”说到父亲的长处,遂使其转悲为欢。像这样的事情,几乎每天发生许多次;每逢此时,阴灰灰的屋顶才有了些许亮色。
诀别父亲后,二姨妈回到揭西棉湖。每年寒暑假,我都要踩着自行车去看望二姨妈,二姨妈常拉着我的手,“阿肉阿狗”地亲呼了好几遍。后来我才陆陆续续从表哥、表姐的口里知道了二姨妈不仅养大了表哥、表姐两人,还一把屎一把尿地带大了三姨妈的三个儿女,端饭喂茶拉扯大三姨妈的一对孙女,护理三姨妈临终前的身子,帮忙抚养内外孙、曾内外孙后代共计20来人。直至到了92岁高龄,还在干一些手工活。讷言敏行、诠释“劳动养德”的草民百姓,二姨妈是我见过的不二“人凤”。
至2017年11月5日,二姨妈弥留之际,表姐打来电话,称:“弟啊,近几天,我姆(潮汕乡村老一辈称呼母亲为‘姆’)吞咽困难,神情疲倦,看来应该是要‘过了’的样子。我告诉弟一声。”我一听,立即从汕头赶至揭西棉湖。二姨妈见我来到病床前,气喘吁吁地看着我,却话语断续,但头脑清晰。她只是轻轻拉住我的手,突然便泪眼婆娑。我知道二姨妈要说“雄儿今生也不容易,如今有了一些成果,堪以欣慰,也无牵无挂了。”
5日下午5点,我坐班车回汕头。傍晚7时,表侄打来电话:“叔啊,阿嫲走了。临走时,很安详,面色如故。”这就是我与今生奉为母亲的二姨妈的骨肉亲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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